只望向他,一心一意说着喜欢。
他涉过大洋,辗转于几个国家,再没见到过这样一双眼睛,恒久的无怨无悔,无忧无惧。
别人翻天覆地闹腾不休,他始终安安静静,自个儿贯彻经年。
叫人丢不下放不开,只想被这双眼睛一直凝视着,永远听他在身边温言笑语。
一瞬间,忽然很想把他揉进怀里,好好地啃他。
明诚的声音又从耳边的话筒里传出来“若说是美人,我今日在街上倒是遇着一位,纤秾合度,温润娴雅,我就带了回去,放在您大衣口袋里。”
“稍等一下。”明楼放下电话,走去衣架边上,果然在大衣的深口袋里摸出一样物事来,是一盒烟。封面上是个气质典雅的美人,穿一件香槟色的旗袍,肌肤光润,眉眼秀致。
明楼转回来,拿起电话,问“怎么不声不响买了这个”
明诚和缓道“典藏版,算是一份小小的新年礼物吧。心里不舒服的时候,抽一根会好一点。”
明楼微怔一下。
他没有对谁倾诉求助的意思,他的风格不是这样。他一旦开口倾诉,背后绝对不是为着个人情感的宣泄,而一定是别有目的。所以,他在打电话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有提晚上发生的事情。
但,明诚这样说,分明是早就料到他今晚会情绪不好。
明诚平静地解释道“我猜今晚明台应该会回去,大概会说些不好听的话。而且,我本来也想送您一份礼物,虽然送不起多贵的,但也是个祝福的意思。”他认认真真地,又说一遍“新年快乐,先生。”
这时候,明楼无法回以一句简单的相同的新年快乐。
虽然不在身边,但明诚仍然没有一刻不在挂心着他的事情。
那些他没有想过的事情。
明楼问道“你总是想得这么多”
明诚笑了笑“倒是没有刻意去想,只是很自然地就会想到了。”
关心他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在看得到和看不到的时候。不需要有意为之,也会第一时间想到。想着他会面临什么样的环境,遇到什么样的状况,产生什么样的心境。如果境况容许的话,希望尽可能地帮到他。
在窗户上面,凭空映出电话线对面的人深刻的面容。
最奢侈的愿望是希望他可以一直微笑,不用悲伤,然而恐怕是不可能的。但,即使不能做到,至少也希望不要让烦扰的情绪在他身上持续下去。
第32章 抱着人走在上面,像是百年好合的仪式
话筒里面的声音像是经年的陈酿,寂静而温醇地淌出来。
他说得很平淡,语调也缓和,没什么缠绵的意味,最深的温柔都在言语之外。
爱是这样一种东西,会对那个人本能地眷顾,时刻地念想,将它化成一种与生俱来般的习惯,却并不需要在嘴上去言之彰彰。
如同春雨,毫无声势,只是细致而从容地落下来,无声无息之间,润物细无声。
纵算是铁石之心,也被这般柔力绕得软了。
明楼手指慢慢抚摩着外封上的美人,的确是美,味道也特别,目光里尽是情意,却又不算多么招摇。作为典藏版,这样烟标是可以作为藏品的,而不只是用过就算的东西。
瞧着它,想见的是另一张脸,眉目更精致几分,且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色。一双黑瞋瞋的眉目,一直望过来,凝睇似有情。
明楼轻轻笑了笑,问“放烟花的时候,外面冷不冷”
“雪没化的时候,不冷。”
明楼慢慢下着套“今年大姐以为明台不会回家,于是只买了鞭炮,没买烟花。一年之末,少了这一桩,蔚为可惜。以你凡事留一分的习惯,烟花不至于都放完吧”
明诚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微笑道“这时候店铺都打烊了,纵然有钱也没处买去。所以,作为稀缺物品,它的价值您知道的。”
明楼顺着这个玩笑问道“要价几何”
“还余两个,就两根黄鱼如何”
“要安静些的才成。家里人都睡下了,不能吵着他们。”
“没有问题,几乎没有声音的。”
所有的话归结起来无非就四个字我想见你。
拒绝不了的召唤。
这个时间点,不用进明家,无需跟明镜相见交谈,那么倒是可以去。
他不好跟明镜正式见面,打个照面尚可,反正认不出来,但若要介绍姓名身份,事情就会较为麻烦。大过年的,不必整出事端来,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当年所不理解的那些谩骂,现在全明白了。明镜的确是慧眼独具的,养母其实也不算骂错。
明家是高门大户,不易生存,在受人恩惠的前提下,尤需谨小慎微。人家固然礼遇,但那是恩典。若因此忘记上下有别,便是不知进退了。
虽然明楼不让他以大少爷相称,但对明镜和明台,他始终称呼为大小姐和小少爷,绝不敢有失礼数。
但终究还是犯了错误,在不知道的时候。
离开上海的那一天,是明镜仁慈地帮忙买好了包厢的车票,并客气地送他们上了火车。
他起初以为真是养母家乡有事,才不得不离开。等到了车上,才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包厢里有两张床,养母坐在对面的床铺上,上下打量他一番,冷哼一声“贱种就是贱种,改不了的。”
他已长成个少年样子,不再是幼弱孩童,再想打他没那么轻易了,所以多数时候养母都是用骂的。
他静静听着,面色平静。养母骂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些,除了咒天怨地就是各种跟贱有关的名词,没什么要紧的。
但那次却多了点新东西。她开始陆陆续续骂些狐媚、勾引、兔子、连累之类的话。
明诚慢慢听出了意思,养母家乡并没有事情发生,他们事实上是被明家驱逐了。而被驱逐的原因是不太光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