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是在迷茫中看到了那时候的桂姨吗用手护住脸,是挨打时习惯 g 的保护动作
如果是这样,现在就应该是明诚心理防御最弱的时候。
也就是说,是最好的试探机会。
“别怕。”明楼抱住他,手指轻柔地慢慢在他背上抚动,声音非常温柔,“没有人要伤害你。”
明诚犹豫一下,睫毛轻轻颤动,似乎抵抗不住这样的安抚,徐徐放松下来。
“不会太疼的。”明楼说,“让我帮你,一会儿就过去了。”
针扎进去的时候,明诚瑟缩一下,但仍然安静地接受了。
整个过程中,明楼一直抱着他,怀抱、手指和表情都适如其分地释放出善意的温暖的气息。
“你看,没骗你,不怎么疼,对不对”明楼说,手指温柔地将他额角的 shi 发轻轻拨开。
明楼观察他的表情,他已经渐渐平静,面上神情恍惚,闭着眼睛。
明楼诱引着问“你是谁能告诉我吗”他的声音非常轻柔,如静静拂过的微风。
没有回答。
睫毛微微扑簌几下,明诚仍旧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般。
明楼心底暗叹一口气,知道最好的时机过去了。
他的问题启动了明诚的防御机制。
明诚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在颤抖中不自觉地用脸颊轻轻蹭他的手掌,对他无限依赖。
明楼走出去,对门外的李秘书说“去找辆车,送他回家。”
然后,明楼离开医院。
明诚这样,他当然不可能全然无感。他从没见过明诚这么脆弱的样子。
但是,如果事情是假的,心疼和怜惜就会变得像个笑话。
你不能奢求一个被欺骗的对象轻易放置情感。
直觉上,明楼始终觉得,明诚生病背后绝对不单纯。
而且,他要 cao 心的事实在太多了,没有多耽搁的余裕。
他订的计划是双管齐下的,为了加大成功率,中共和军统都要出手樱花号专列的行动。军统这边,明天要出任务的是明台。明台虽然是他的弟弟,但既然来到了上海,成为了他的下属,他只能狠心地叫他去出生入死。
明天何其凶险,稍一不慎,九死无生。
若明台真有个万一,他要如何去面对明镜
明诚起初还有几分清醒,只是身体绵软无力。
明楼的气息始终裹着他。他意识到自己被明楼抱着,从办公厅出来,然后,在车上,在医院里,明楼一直抱着他。
他其实非常辛苦,只是他不能说。
所有的症状都是真的,是服用特定的药物造成的。粉碎计划定在明天执行,他需要混上樱花号专列。那么,他的缺勤就需要合理的理由,事后被人追查起来,有大量的人证、物证以兹证明事情跟他无关。
否则,他一向出勤记录良好,偏偏在专列出事时请假,未免也疑点太大。
他已经疲惫得太久,并无任何人可以依赖。
当身体难得软弱下来的时候,精神防线不可能严密得毫无缝隙。
空气里全是明楼身上的味道,这味道像一张遮天盖地的网,密密地覆盖下来,叫人无处可躲,只能被拘捕。
明楼一直绷着脸。这既是演给其他人的戏,恐怕也是明楼内心情绪的体现。
明楼不可能多相信这件事情。明楼对他的能力了解一二,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认为他的病倒正常自然。
他的起意不是为了骗明楼,而是为了给自己造人证和物证。不过,在执行的过程中,明楼也成了他欺骗的一部分。
明楼会对此感觉不豫,也是自然的。他虽不愿意骗明楼,但到底还是骗了他。
如果换成一个 g 格暴躁的人,说不定还要掐着他脖子对他吼你到底想玩什么
明楼虽然生气,但并没有发作,仍然照顾他。
不管这照顾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它都是一种馈赠。
他对这份馈赠心怀感激,和愧疚。
他心知肚明自己给对方带来了麻烦。
明楼天生有种迷人的味道,当他沉着一张脸、嘴唇抿成一条线的时候,只会更加诱人。
像一种难以抗拒的召唤,他在渐渐昏沉的恍惚里一直凝视着明楼的脸。
敬意和迷恋在胸口发酵,他甚至想要像一只小狗一样,用舌头去舔明楼的掌心。
不知怎么,在漂浮的意识里,他竟然又重新看到了桂姨,年轻时候的桂姨。
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小小的孩子,只能无助地看着她拿着藤条步步逼近。
他非常害怕。
然后,明楼出现了。在那个总是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唯有明楼是发着光的,神一样的面目。
明楼抱着他,安慰他,用最温存的动作和最柔和的语气。
宛如神迹。
当那句“你是谁”入耳的时候,短暂的神迹彻底湮灭,露出事情背后森冷的本质。
神或许会偶尔抵临人间,但到底会回归琼宇,不可能长留于世。
他们之间,终究是各有各的身份和 y 霾。彼此最黑暗的部分,永远无法与对方共享。
站台上军警林立,戒备森严。日本军人的刺刀,一排排铮亮地对着天。一片白烟袅袅升起,笼罩在月台上,汽笛长鸣,哐啷、呕啷一辆专列缓缓地进站。
明台拎着皮箱出现在月台上,他看见一名身材修长的女子正在后面的车厢门口接受开箱检查,隐隐听见她用日语介绍自己的身份,她叫千代惠子,是一个私人随行医生。
明台不自禁多看她一眼。她的五官平淡无奇,却有种端丽的古典仕女般的味道,是这时代里早就消亡了的气息,像从俳句里走出来的人物。
似是察觉了他的视线,那女子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不知何故,他隐隐觉得,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