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叶树长得很快,它满树新绿的时候,法国梧桐才刚刚吐芽。”明楼笑了笑,说“它树荫大,是最适合散步的。因此,巴黎大学那条林荫道,又被不少学生叫做情人道。”
“不只是学生吧”明诚淡淡一笑。
这是在打趣,思及明诚说过在法国见过他,明楼立刻意识到,他应该看到了接吻那一幕。否则没来由拿这个打趣他。
明楼沉吟一下。
按惯例,他是不用说什么的,没有必要。
“那时候我也很忙,跟现在不一样的忙。”到底还是暗示了一下。
明诚没有出声。他有点意外,明楼这么说,几乎像是在解释了。
忙到没时间恋爱的意思。所以,接吻也好,别的什么亲密动作也罢,背后意味的并不是恋人关系。
明诚很清楚,明楼不需要就这事做解释。
多出的这一句,析出的是道无形的影对方虽然尽量无心,但时至今日,已不是全然无情。
解读出这点之后,明诚发现,他不会说话了。
一向千伶百俐的嘴,要退化到孩提时代,才会有这么笨拙的时候。
就近原则,去了酒店里梳洗。
明楼进浴室时,明诚打电话搞定了处理车子的事。
他的耳力很好,理所当然地听得到门板后面淋浴的水声。
他陡然间觉得,来到这里似乎是件非常不合宜的事情。
在身体有过坦然相对的时光之后,虽然没有直接的视觉场景,空气也似乎变得黏稠了几分。
水声停了下来。接着,是衣物摩擦的声音。
他脸上一热。
意识到这样太不自然了,他迅速调动意志让自己恢复如常。
明楼走出来的时候,并没发现异常,只是示意他可以去了。
他们擦身而过。明诚走进去,将门关上。
听力太灵敏,在这种时候,不是好事。
判断力太佳,又助长了它不是好事的程度。
明楼完全可以由不同质料的衣物摩擦之声,判断出明诚脱到了第几件衣服。
房间里太安静,耳朵里灌满的全是这种细微的声音。
水声响起的时候,可以想象到鲜活的画面。
几十道细小的水柱下面,是纤细柔韧的身体,滚烫的热水在上面流淌。
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
清寒有力的声音果决地穿透大门“明大长官是不敢见我吗”
明镜来了。
明楼不敢见明镜,理由很简单,明镜决不会接受他当汉女干的事。
但他既然在上海为官,便迟早会有被明镜知晓的时候。明镜终于找了过来。
“大姐。”明楼站在明镜跟前,低低地喊了一声。
明镜看着明楼,问“你回上海多久了”
“一个多”明楼张着嘴还没说完,明镜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把他嘴里那个“月”字生生打回肚里去了。
“姓汪的当汉女干,你也要跟着她走是吗”
“明楼不敢。”
明镜隐约听到浴室方向传来水声,面色一变,疾言厉色“你还真的跟那个女人搞在一起了”
她快步向浴室走去。
“大姐,那里面不是汪曼春。我真没敢跟她在一起。”明楼试图截住明镜。
明镜头也不回地冷着脸,说“还敢巧言令色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真没骗您,里面是”
明楼话没说完,明镜已经一把将浴室门打开。
然后,明镜呆住,反 she地立刻关上门。
明镜虽然年逾40,但她扶弟守业,始终未婚,哪里见过这等画面。
干净漂亮的年轻人,滴水的头发,濡 shi 的胸膛,下面只得一条浴巾。
明镜面上染红,声音低下去“他是谁”
“我的秘书。”
“怎么不先讲清楚”
“您也没给我时间讲清楚啊。”明楼陪着笑,顺溜地卸责。
他其实没怎么拦,也没真心劝。浴室有水声这种事情,明镜不亲眼看个究竟,怎么可能相信他和汪曼春没有瓜葛。何必枉费口舌让事实说话就好。
至于画面太超过,他也不怎样担心。以明镜的嗓音,明诚肯定听得清外面状况,会做些准备,不致让场面太尴尬。
明镜定了定心,问道“秘书怎么会在你这里”
“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一群进步学生,车子和人都”明楼没将话说完,一是给自己留点面子,二是有意留白让明镜多少有些心疼。
明镜心知他肯定是被学生用西红柿鸡蛋一类招呼过了,心里软了几分,但面上只冷笑一声,道“那是你活该他们怎么没在你头上开个坑出来”
“是、是”明楼做诺诺状。他明白,如果辩解,只会让明镜更生气。只有顺着她的声气,才能慢慢安抚住。
“你今天回家吗”
“自然要回。”明楼十分恭敬。
“算你明白。”明镜转身出了门。
明镜走了,明诚才走出来,他清楚明家人的谈话不是他该在场的,所以一直空开着水,在里面候着。
沐浴过后,他穿着一身明楼暂借他的制服,本来是宽松了些,但武装带系好后,仍是英气笔挺。
像一株乔木,冬日里依旧不改形容。
明楼坐在带两个副位的长沙发上,他就在副位上坐了下来,说“看来这一回,您家里是真挺生气的。”
“很正常。今晚回家后才是重头戏。”明楼神情自若,全看不出刚被掌掴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