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有反共之心,但不是反共高手,中统才是。戴笠的那一套对付军阀政客是无往不利的,但因为怕被赤化,无论是他本人还是手下都对中共的理论不熟,所以他们鉴别起共党来一向不得力。但中统的人员却很了解中共理论,他们巧舌如簧,光用一张嘴就能说动基层的党员信仰动摇,从而制造出叛徒,再由此顺藤摸瓜。非常可怕。
所以,这是个他绝对不能暴露最真实的身份的人。
他们不是同路人,而是敌人。
说不定,有一天,还得亲手杀了他。
比起信仰来,个人的这一点感情,又算是什么呢
他的心绪又回到工作上来。
在这个晚上,他进一步确认了和平大会的信息。
这次会议确然将要召开,那么,就是一次再好不过的机会。
可以将众多日本高官一网打尽的机会。
他无可遏抑地兴奋。
这种激荡的感觉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要有周详的计划,精密的布置,才有可能完成这个前所未有的宏伟的目标。
虽然在一天的工作之后,身体稍感疲惫,但他的精神却被高度调动了起来。
他已经全然将明诚从头脑中摒除了开去。
到达酒店的时候,明诚停下车来,解开袖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指微动,将腕表解下来,递给他。
他的手非常美,是看到就能叫人有欲念的那种,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似乎符合韵律的优雅。
何况他还受了伤,格外有一种荏苒的美感。
像珍贵的宝物。
寻常人会想要加以珍藏,但明楼的目光一片平静。
除了平静,他不能有别的表达。
他不能占有他,这不是能够属于他的东西。
他已经习惯了理 g ,在旷漠的时光里。
感情是个奢侈品,早已跟他绝缘。
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地问一句“真的不要”笼络还是必须的。
“谢谢先生。”明诚简单地回答,将表放在他手上。
明诚的指尖在他掌心上倏忽地一触,然后分离。
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不能需要,不能贪求。
明楼打开车门走下去,眼神是沉而冷的。
明诚开车回到自己的住所。
这里陈设简单,没有多少个人物品。因为随时可能要舍弃。
他用职权捞了不少钱,但并不用在自己身上,中共的经费一贯是紧张的,像无底洞一样需人去填。
他脱下西装,半解开衬衫,露出肩膊,给自己处理伤口。
虽然只是一点轻伤,但为了保证手最大限度的灵活,还是要好好对待的。
房间里面静得好像听得到呼吸的声音。
明诚突然开口道“你还不打算出来吗”
空气中似乎现出细微的波动。
明诚又说“你以为,一个开惯了车的人,会无法发现有人一路躲在后备箱里吗”
空间中有了凝滞感。
明诚继续道“如果我真要揭穿你、检举你,在鑫公馆时就不会发动车子。”
一个人从窗帘后来走了出来,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正是晚上突然发难的那个侍者。
他眼中有一缕森冷的杀意。
第15章 不爱他,需要极大意志
侍者问“你怎么会知道”
“问人问题前,先介绍一下自己应该算是基本礼仪。”
“我不会告诉汉女干自己的身份。”
“你忘了一点,如果不是我这个汉女干把你带走,你这位义士现在恐怕是不能在这铿锵有力地说这些话的。”
这人略一踌躇,说“白玉兰。”
“这是你给自己起的代号”
“真名不便透露。”
明诚微微一笑。这么一句话就暴露不少信息,看来没受过系统训练。这代号的确是他给自己取的,他没什么正式组织,就是凭着一腔热血自己捣腾。
明诚并不深究,只说“你过来。”
“做什么”
“我只是个文职,而你是个杀手,你还怕我吃了你”
白玉兰走过来。
明诚把纱布丢给他“帮我包扎,我一只手不好使力。”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伤是你造成的,也因为是我把你带出来的。”
白玉兰帮他包扎,但因为心中不满,格外多用些力气。
明诚轻轻喘息一声“疼。”
“你也会疼吗”
“我为什么不会疼”
“这么多中国人在日本人的铁蹄下痛苦挣扎,而你却在为日本人做事。”
“上海已经沦陷,但是,留在这里的中国人却还要生活,还要吃饭。新政府背后的确是日本人,但新政府的经济政策目的是让中国人活下去,至少经济部门所做的事是这样。你希望这些人活不下去吗”
“巧言令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白玉兰不以为然“我不会自甘堕落。”
他以为他纯粹是为五斗米折腰。
明诚只笑笑。类似的歧视天天能见,没有任何出奇。
早就习惯的事情。
他不解释,只说“我的钱都在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
“为什么告诉我”
明诚淡淡道“你脱身出来,不趁机远走,却跟我上来,无非是为了杀了我然后拿走钱。反正,日本人的走狗,杀了也就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