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远本来还好好的,见到陈怀秋,顿时板起了脸,把陈怀秋提溜到一边训起话来。梁冬哥跟裴雅颂叙旧,见裴雅颂时不时看向陈怀秋还露出担忧的神色,笑道“雅颂姐,你放心,师座就是喜欢跟怀秋摆长兄的谱,看他嘴上说起来凶,其实是雷声大雨点小,没事的。”
裴雅颂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还以为陈师长不同意我们的事呢。”
“哪能啊,他可巴不得呢。”梁冬哥随即凑到裴雅颂近前轻声道,“师座他刚还和我说起你们俩结婚的事。说等池教授来了就给你们弄婚礼。让池教授当女方家长,吴教授当证婚人。还说要给怀秋批一个月的婚假。”
“真的”裴雅颂先是一喜,随即故作矜持道,“这么快会不会嗯,不太好”
“我也觉得这么快不太好。”梁冬哥故意道,“要不我去师座那里劝劝”
“你敢”裴雅颂瞪了梁冬哥一眼,看他满脸笑意,知道他是在促狭自己,闹得个大红脸。
梁冬哥乐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试探起来“雅颂姐,你后来怎么去的西南联大的我原先听阿秀姐说你毕业后去上海了。”
裴雅颂沉吟了一下,才解释道“原本是在上海姑父的银行里工作的,但在银行里跟那些油头粉面的人打交道有点受不了,就跑去北平考了清华,换专业学地质学。后来就跟着学校西迁了。说起思秀,我很久没跟她联系,她现在怎么样了”
梁冬哥本是轻松的,见裴雅颂问题,情绪低落了下来,低声道“阿秀姐死了,有四年了吧。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毕业后进了中统当特务,去刺杀汉女干,结果出了意外没成功,反而把自己赔了进去。思齐和思贤参加淞沪会战,也没活下来。钱伯伯身体不好,因为阿秀姐的事还被日本人找上门,没熬过前年的冬天。满门英烈啊也不知道是谁,指正阿秀姐是共产党,闹到最后,钱家连点抚恤金都没有,全靠亲戚在接济。”
裴雅颂叹了口气,有些不平道“国民党现在也真是对共产党惧如蛇蝎畏之如虎,不管她是哪个党的,怎么说也是抗日烈士,国府怎么能这样”
梁冬哥摇摇头“这事就别提了,让人心冷。还是说说在西南联大吧”
梁冬哥试探了半天没试探出想要的东西。毕竟他的身份保密,总不能跟裴雅颂说我也是共产党咱们是自己人你就跟我明说了吧。知道裴雅颂是共产党员的人不少,央大的同学里一大把的,可她现在对陈怀秋只字不提此事,让梁冬哥摸不透是为什么。
“冬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裴雅颂柔情脉脉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陈怀秋,感慨道,“跟有共同理想的人在一起是最好的,但感情的事情说不清道理,遇上了就遇上了。我知道我跟他的身份有矛盾,但是我不想放手。信仰是对社会和国家,爱情只是对他一个人,并不全然矛盾,况且大家都是中国人其实,怀秋这人也挺单纯的。”
裴雅颂随即对上梁冬哥的双眼,诚恳道“冬哥,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谢你没有说出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这层身份。”
梁冬哥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裴雅颂是在说他是国民党,连忙掩饰道“咳,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么。再说你搞地质的,跟主义搭不上界。总之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往怀秋头上带就行。”
直到回去路上,梁冬哥还是满脑子裴雅颂的那番话,连陈怀远跟他说了什么都没注意。
第四十章 理想
在西南联大的教授们来之前,先来了一个人。梁冬哥见到他的时候,不禁轻呼一声,笑着上前相互抱了一下拍拍背,然后才引路待他过来。
陈怀远在一边黑着脸看两人久别重逢喜上眉梢的样子。
好在尚际方高兴归高兴,没忘了正规的礼节。他先是走到陈怀远跟前敬礼,然后走到周廉面前出示任命状。周廉的脸色有些勉强,但还是朝尚际方敬礼,并后退一步让尚际方站到他的位置上,然后出列,身后跟着几个仆从亲信带着行李,坐上了带尚际方来的车,很快地离去。
尚际方正式调任中统局贵州省室黔西分区的区长。
中统的职能范围在文不在武,主要负责军事部门之外的情报安全工作,属于党务系统,主管人员都没有军衔。其工作重心一是在党政机关内部进行联络和督察,二是打击一切反对派政党,尤其是共产党,此外还负责监控舆论。
照理说尚际方来换周廉的班,陈怀远作为当地的军事主管是没有必要出面的。但一来陈怀远跟当地党部合作愉快关系亲密,二来他虽然是军事主管,但实际上也干预当地政府行政,说得直白一点,贵州西部四县里,他陈怀远才是头号人物,其他所有人都靠边站。所以,尚际方要来,陈怀远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不管是示威还是示好,总之都得露面。更何况这位尚际方还是位老相识看梁冬哥自从收到他要来的消息后就跃跃欲试激动难耐的样子,陈怀远心里正憋这一口气没处撒呢,本来带上十几个荷枪实弹警卫侍从在身后,是想给这个尚际方来个下马威的,结果梁冬哥那一个拥抱,让陈怀远立即从“挟众示威”变成了“夹道欢迎”。可不让陈怀远心里打翻了醋坛子么。
其实梁冬哥从收到那封“示万”的信后早就激动过了,这时候不过是感情外放一下而已。
不过大家对陈怀远身边的这个副官跟中统区长这么要好,倒有几分意外。在场的有几个人因此脸色变得不大好看起来这个副官到底什么来头就因为他跟张迈的关系,已经没人敢拿张迈当挡箭牌对付陈怀远了。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军队的克星,居然跟他的关系也这么好。感情这黔西四县明面上姓陈,暗地里姓梁
众人也没有惊疑太久,一番寒暄接风之后,也都各自散去。
陈怀远看一直拉着梁冬哥有说有笑就是不放手的尚际方,脸黑得跟锅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