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由他施展,花满楼在他挤兑下轻哼一声也醒了。陆小凤伸了个彻底的懒腰,沉香木的盖板砸在地上,
站在外面的人受惊般往一边跳开去,比他人还粗壮的一捆木柴掉落在地。
陆小凤把两根浓黑的眉毛拧得七上八下,却没有出声问话。
这与世隔绝的金玉塔上,外面又是深过膝盖的积雪,哪里会来的这细皮嫩肉的樵夫。既是有心要伪装,却又装得这不走心,其中极可能大有文章。
只是,陆小凤现在并没有太多剩余的精力去思费这许多。
樵夫朝他二人略一欠身,整了整衣袖,在他开口之前,陆小凤从一旁花满楼的脸上已把他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们之前见过,陆公子。“ 这下陆小凤也想起来了,这络腮胡子的大汉正是和左玄做生意的商队老板。看得出他的心思,对方将脸上粘着的一齐撕了个干净,
“吴老板” 陆小凤张口,
对方颔首“ 在下吴客,老板二字可以去了。”
这倒真是个随意的名字,此番还未说出口又见吴客转身对花满楼又是一个礼,
“少爷,”
陆小凤的脸瞬间黑了,
“老爷在等着你回去。”
寥寥数字语气里毕恭毕敬没有情绪,却容不得半分商量的余地。
与陆小凤的难看脸色不同,花满楼半分惊诧也不觉,仿佛心中早有底自然不起波澜。晨曦的阳光将他他半垂的睫毛镀成金色,那金色倏忽地颤抖了几下,那是吴客上前几步来到面前,身影挡住了投进来的光线。
花满楼拾起昨夜他来时的裘衣,仔细穿好,才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一起走吧,陆兄。”
当陆小凤跟在后面与他二人一齐步下台阶,他才发现这金玉塔下大有文章。吴客点燃火折子凑近乌黑的墙壁,外层蒙着的蜡融化了,藏在里面的是,刻着曲折地图的金砖。
吴客人凑近看了会将它们悉数记在心中,便先行打头走在最前方。
走了没多久大概已走到了冰湖下方,地道里空气稀薄火折子眼看就要灭了。吴克又从背上柴火中抽出两根,匀一支递给陆小凤。
原来这才是他背着那捆树枝的原因。火棍的火光也是摇摇摆摆,时而扑闪几下,好歹是个照明的工具,其次在这透着冰寒的空间里,也不失为一件取暖的东西。
花满楼虽不需这火把,却也是头遭走这暗道,两人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吴客后面。陆小凤一手擒着火把小心不让它遇湿灭了,一面又要注意四面突起的坚硬岩石。
到了处只能弯腰挪过去的窄洞,陆小凤用手心轻轻给垫着怕他磕着。
最后他干脆将花满楼半环在自己手臂里,吴客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花满楼倒是毫不在意往他身上又靠了靠。
头顶的冰湖并没有多宽大,他们在暗道里却走了很久,远比渡过冰河的时间要久。等到吴克背着的柴火只剩了最后两只,陆小凤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这通道的尽头,终于就在前方。
陆小凤当然不会傻得以为这长长一段路就能从魔教走回江南,他却也绝没想到踏出最后一级石阶后,他的眼前还是那浓黑一片。
吴客轻车熟路地往天空放了个信号,三个人沉默地站在这没有方向的土地上。
陆小凤首先看到的是远远而来的盏盏宫灯,掌灯的人还隐没在黑夜中,连脚步都是极轻极缓。
他没有什么可说的,花满楼自然更感觉不出这镇子的奇怪之处,既来之,再去多想的就全是无谓的烦恼,他拖着花满楼的手,跟着吴客后面,吴客又紧随着橙黄的宫灯,一行人继续无言地行走着。
花满楼暗中把他的手捏紧,好似体谅出他这忐忑的心思。无声地一个动作在这漆黑里变成了他最坚实的勇气,陆小凤突然想到,花满楼站在他身边,这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时间地点怎么变化,也不需要任何言语,他只要这样,默默站在他身边。
不肯点灯的边陲小镇有个和他一样的名字,凤凰。
漆黑如墨的凤凰镇中突然出现了光亮,光亮映照着一座白楼,除了颗颗光彩熠熠的夜明珠为灯,这白楼并无任何装饰。
花满楼的眼睛在明珠的一层流光下却黯淡了,
“陆小凤,” 陆小凤一愣,他已经好久不听花满楼这样叫自己了,可对方在叫了这一声之后却又不说话,而是跟着吴客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人对着高高的悬梁发呆。
走出来的人是左玄,看到他的时候陆小凤如释重负般长吁了口气,
“幸好,幸好,是你。”
”是我又如何“
”是你我就不会为再失去什么朋友而痛心了。“ 陆小凤不善的语气一点也没感染到左玄,他的神色依旧,就像连陆小凤的讽刺都已预料到。自从回了魔教,左玄就再也没做过道士的打扮,今日也没有那身长老的墨绿绣袍,而是穿着身深兰的长褂,普普通通的颜色,普普通通的布料。
”想不到青衣楼主不仅住的穿的如此朴素,还要亲力亲为假扮各种角色打理细碎事务,“ 陆小凤再开口仍带着刺,
”你说这么多,只是在逃避你真正想问的问题。“
陆小凤噎住,转了转眼睛,看着对面笑了, “那我就不问了,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吧。”
“好,” 左玄爽快回答,“第一个问题,我是不是青衣楼主,我曾经是。”
陆小凤又噎住,“什么叫做曾经是”
左玄终于露出了丝猫对耗子的笑意,“曾经的意思就是说,我已不再是了。” 他用目光去看陆小凤腰间挂着的罗刹牌,脸上似笑非笑, ”楼主不是已改姓陆了吗“
为什么三个字不由自主地从陆小凤诧异的口中问了出来,左玄反问他,”你不觉得你在青衣楼的事情中陷得太深了”
“先查出了霍休的小楼,又发现了月华楼的秘密,等你来到魔教的时候,就该知道你已经回不去。“
陆小凤一时没有接话,他还在思考许多未解的疑惑,又听对方接着道,
“一个麻烦却没法解决的敌人,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将他变成自己的朋友。” 顿了顿,左玄仿佛要故意激怒他一般补充,“ 哪怕是,勉强的朋友。”
陆小凤愣愣地站在原地,最终看了对面一眼,
“人的第一印象真的太准确,”他闷闷地开口,
“ 张老观中第一次相见,我就知道,我讨厌你。”
第18章
花满楼已许久没有回过毓秀山庄,上一回看见的还是后院山上浓郁滴的整片绿色。新年的日历虽翻过了,春天还没有影子,池塘虽不结冰,却带来了森森寒气。
比他在魔教那十几天的感受更冷得刺骨。
花如令少有的沉脸端坐着,看花满楼跪在眼前,鲜血连成细线从额头向下已经洇湿了两鬓。你在花满楼的眼睛里可以看见万种神情,就是看不见一个瞎子该有的灰暗,此刻这双眼睛中目光如剪,剪的花如令心里千疮百孔。
”在那多天语花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花家已深陷其中,我没想到你居然陷得这么深。“
世家子弟难免因口含银匙的出身而陷入奢华,将出格当做理所当然。因而往往大家中家法愈加严苛。然而花如令不是一个以法治人的家主。对着下人他总是态度温和,对待自己的儿子们更是从不提倡规矩那一套,他们爱交怎样的朋友就随他们去,对他们行事的方式也从不横加干涉。
花如令看着他曾经最为宠溺的小儿子将头都磕破了,花满楼的脸色却很平静,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