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见，这时他见楼中再无其他屏障，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有如此人物坐守，其他阵法护卫实属多余。

    “还是中了咱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暗室无灯，翼道人敛了羽翼幻入小楼，一双鹰爪如风，向谈无的皎皎如月的元神抓去。电光石火间，他猛然看见在谈无身边，凭空出现一双灿若朗星的眼睛

    翼道人吓得肝胆俱裂，忽又听背后有人道“敢打他的主意，”蓝衣剑者身如鬼魅，剑光一闪翼道人的一双鹰爪已被齐腕削落，“问过我没有”翼道人不及呼痛 ，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扔出屋去，慌乱间、他还想展翅遁逃，蓝衣人如影随形，哪容他走抬手一剑、贯穿 xiong 膛，将翼道人由半空狠狠钉在地上，尘烟四散中当场气绝。 他的身边，都是披毛戴角的尸身。

    一红一蓝两道人影互一颔首，同一时刻，后山的猿道人在移形换影大法将成之际，蓦然看到一道黑色人影和自己涌泉般喷血的脖颈他已经身首异处三名化身悄无声息的消散无踪，地上的残骸亦被业火烧尽，一场刀剑搏杀顷刻匿迹，玄门仙阙依然是清华寂静、无风无尘。

    冷月无声，谈无躺在床榻上，银发披散、衣袂俨然，额上三寸凌空悬着一簇银光，辉光朗照之下，愈显得他神态端肃、眉目如画。素还真以手支颐侧卧一旁，双目一瞬不移的盯着师弟的眉眼，悄然私语道“灵识化体，还记得吗那书还是你抄给我的”他轻轻拉住谈无的手，当年相握的小手已经长大，素还真极慢地一根根扣住师弟的手指，十指交缠、一如当初，只是谈无再也不会回握住他。素还真低下头，一点一点亲吻着谈无与他交握的手，细瘦的腕、苍白的手背、玉锞子似的指节，每一处都用温热的唇细密的厮磨丈量。他早该是脱离了色相之的人，却钟情痴迷于谈无的每一寸发肤，又因为所迷恋热爱是谈无，使素还真觉得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逐一吻过谈无冰凉的指尖，素还真被 xiong 膛中一股缠绵无尽之意，直撞得心口发疼、五脏倒转。意凝成气、郁结不散，这口气咽也咽不下、吐亦吐不出，冲到嘴里化成千言万语，却又是诉无言、语还休。素还真把谈无的手紧紧摁在自己 xiong 口，不知过了多久，才极轻极低的唤了一声“无”尤似夜风呜咽、转瞬已不可闻。这股缠绵，在无声无息中，尽皆归于茫茫荒芜、寂寂心酸。

    “已经是第三天了。”红日自云中跳丸般跃出，朝朝暮暮愁如海，安得长绳系白日有时候素还真甚至希望谈无永远不要醒过来，让他就这样守着他，双双隐匿在白云里，一生的光 yin 就这样无始无终的淌光。

    滚滚红尘、奔如走马，人愿天意到底两违，终究是无可奈何。到了第六天夜里，谈无的元神已化成了丈许大的光球、璀璨至极，高悬在云天之上，生生压过一天明月，照得整个半斗坪亮如白昼，万年果的冷香布溢四方，天山地界异象频生。素还真终于放开谈无的手，他知道这双手他已再牵不住，已经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素还真细细抚平师弟袖上的皱褶，发誓般的说“你放心。”他顿了顿又道“有我在，万无一失。”为谈无护法、助他登仙，这是素还真唯一能为师弟做的事，当然要万无一失怎容有失至于之后无尽的孤寂苍凉，梧桐半死、鸳鸯失伴，且都是后话了，也许他亦不需要再有“之后”。素还真，谈无，他们就像一幅绝妙的对子，失去了一联，另一联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失去谈无的素还真，还是素还真吗

    东方又现鱼肚白，素还真蓦然一阵惶恐发冷，猛地紧紧把谈无抱在怀里。天亮一分，素还真的脸就愈白一度，流光呼啸而过，在离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把师弟的头脸拥在自己怀里，下巴抵着谈无的额头，像用双臂护住一朵幽昙，只要黎明的微光照 she 不到，它便不会萎谢。素还真紧闭双眼，把脸埋到谈无的长发里，亦不去看那晨光，名满天下的清香白莲竟沦落到如此自欺的地步颤抖的双手收得更紧，可即使他本事再大、也阻不住日出，即使他抱得再紧、也已留不住他。

    谈无自沉睡中醒来，不由一阵恍惚，难辨今夕何夕。晨光熹微中，耳畔鸟鸣啁啾，鼻端莲香馥郁，被抱拥着的身体暖融融的，尤似二人同修时共枕的每一个清晨。谈无微微撑起身来，素还真仍不肯睁眼，看似铜墙铁壁的拥抱、实则一触即碎，怀中人只一动，他便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甚至忍不住淌下泪来。一双手抚上素还真的脸颊，柔软而冰凉，素还真抬眸看去，谈无的神色无悲无喜，只轻轻用指尖为他拭去了眼泪。二人四目相对，万古洪荒、千秋风月，一朝爱憎、竟夕离索，是是非非皆混沌一处，好像看尽了此生，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

    “无忌携众弟子，拜见代掌门。”高悬的元神复归本体，半斗坪诸人一见，忙急急聚拢而来，静候谈无出关。无天小楼在众人的热望中缓缓而落，门还未开，众弟子已纷纷伏跪在地。

    谈无略整袍袖已然走到门前，茕茕立在一旁的素还真忽道“无”

    谈无微一驻足，然后伸手推开了大门。这一刻在素还真的眼中被无限的延长，他看见谈无的指尖触及门板，大门洞开，艳阳下、飞尘点点，人群静止了一刻，随即澎湃的欢呼叩拜声汹涌而来，排山倒海的越过谈无，堪堪停在素还真面前，压得站在 yin 影中的他喘不过气。所有人都欢喜不禁，只有他一个人心痛如绞，像是一个人悖逆于整个尘世。

    谈无站在门口，门外是万众朝拜，门内是素还真一人，素还真望着师弟的背影，奢求他会回头再看一眼。

    可谈无终究没有回头。

    不解岩妙境，佛门净地依旧庄严寂静，潺潺水声一如梵呗。素续缘坐禅甫毕起身回首，却见一人隔水而立，白衣翩翩、风采卓然，已不知站了多久，不禁讶异道“爹亲”

    素还真微笑颔首，夸赞道“缘儿禅功又进，可喜可贺。”

    “微末功夫、哪值一提。”素续缘修佛日久，早已悟得三昧、宠辱不惊，可他对素还真一片孺慕之情，被父亲夸奖、心中还是欢悦，忙请素还真在蒲团上坐了，双手奉茶道“半斗坪当此万众瞩目之时，师祖处正值用人之际，爹亲怎得拨冗来看缘儿”

    “诶，老子想儿子，时时都有闲。”素还真接了茶， o 了 o 素续缘的发顶，柔声道“见缘儿很好，我便放心了。”

    “爹亲”素续缘感动非常，但他心思细腻敏锐，隐隐又觉得素还真此举反常，心念几转，不由试探着问道“谈前辈登仙的事一切可顺遂吗”

    “自是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素续缘听了这话，又频频往素还真脸上望去，却看不出父亲美如冠玉的脸上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父子二人又喝茶闲话了一会儿，素还真起身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素续缘看着素还真的身影，不知为何竟涌泪，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