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素还真素还真素还真”
“素还真素还真”
“师弟”猛地睁开眼,哪儿有什么人在叫他。一室破败空荡,窗外恼人的春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乍暖换寒时候、最难将息。他发了会儿愣,想起一首诗“竹暗闲房雨,茶香别院风。谁知尘境外,路与白云通。”谈无把这首诗随手题在了竹亭的阑干上,他记得这首诗的每一个字、记得阑干上湘妃竹泪雨似的斑点、记得谈无苍白的手捏着狼毫笔的姿态、却怎么也想不起谈无的眉目,也许真是过了太久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喝口隔夜的冷茶,满嘴的茶渣。啧,真涩。
“小苏先生,小苏先生”单薄的门板被拍得簌簌发颤,两个孩子的声音在门外叽叽喳喳的嚷着“你今儿不出摊吗”
“春花、来福,小祖宗呦轻点拍门”赶紧拉开门板,门口一男一女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打着一把伞,四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出出出雨停了就出摊儿。”
破布幡儿上写着八个大字测字摇卦,铁口直断。
“看什么”
大壮老实地答道“小苏先生,我看父母。”
“我看您啊,是父在母先亡,是也不是”
“可不”大壮面露悲戚之色,抽着鼻子说“俺爹还在,俺娘前几天没了唉这不是来找您看看怎么给老娘办事儿”
“看什么”
三儿眼珠子一转,笑道“你猜猜你不是吃算命这碗饭的嘛”
“呵,”小苏先生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既然如此,咱们就从父母看起。你这命中父在母先亡啊。”
三儿疑惑道“这不对啊,我娘还在呢,我是打小儿没爹”
“啧”小苏先生敲着桌子道“怎么不对我说你是父在母先亡,就是说你爹比你娘死的早,对不对你命里克父,注定幼子失祜。”
“是是是”三儿态度大变,拍着大腿连说了好几个“准”字,“那您再给我看看财运”
“嗯,没什么大事儿,破点小财。”
“嘿,果然得破财我跟您说这事是如此这般这点孝敬您先收着,多提点提点我”
“哈哈,我看出来了谁来你都说父在母先亡,但凡求财都是破点小财,”春花咯咯笑了几声,又道“小苏先生,你也给我看看呗”
小苏先生连头也没抬,还是一句“父在母先亡。”
春花得意的拍着手道“错喽错喽我爹娘都活的好好的,你算得不准喽”
小苏先生笑着道“我没说现在,我说的是以后。”
“以后以后”春花拧着眉毛略一思索,跳着脚道“你可真狡猾”
“要不要我再给春花看看姻缘”
“才不”春花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你没有真本事,都是骗人的我才不要听混话。”说着转身跑了。
来福听了他俩的对话,心里一动,憨憨地问道“小苏先生,要不您给我给我看看”
“看什么”小苏先生望着来福憋红的脸,故作不懂地问。
“看、看看和春花”
“好怎么样、不好又怎么样”
“好我要娶她,不好我也也要娶”
“那你还要我算什么”小苏先生拍了拍来福的头,指着春花跑远的方向道“还不追上去,送她回家”
小苏先生看着春花和来福双双离去的背影轻叹了一声,低声道“算准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徒增烦恼”
“素还真,我看这城隍庙前的算命先生们,没有一个有真才实学。”
“不过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混碗饭吃,”白衣童子拉着黑衣童子的手笑着说“留山羊胡子的那个老头儿,被你推演的斗数吓得一愣一愣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可逗死我了”
“有趣有趣真有趣”黑衣童子笑得滚到白衣童子怀里,俩人笑成一团。
正笑闹着,有个瘸腿的瞎子经过二人身边,用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盯了两人半晌,然后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便一跛一跛地走远了。
黑衣童子嘟囔道“哼,又来故弄玄虚。”
“我看这是说我们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谁和你天生一对,”谈无拍开素还真的手,随口道“我看是说不容于天、违逆于地”
本来不过是无心的斗嘴调笑,可这话一出口,两人皆是心里一冷。
小苏先生抚着额头从冷硬的床板上坐起来。四下漆黑,只有静夜里雨落屋檐滴滴答答的微响。窗外的春雨又磨人地下起来。
夜深频梦少年事,不梦闲人唯梦君。
第二章 红尘滚滚如走马,往事千端作笑谈
“上回书说到啊,汉高祖芒砀山醉斩白蛇”
惊堂木一拍,兴亡霸业都成了乡村野店的闲话,英雄豪杰的传说不过是听来解个闷,那些故事里的人和事都离这儿太远,听完了故事嘿嘿一乐,磨还得拉、地还得种。大家嗑着瓜子正听到兴头上,突然听见个女孩儿大叫了一声,惊呼道“诶呦什么东西”
“春花别怕”来福赶忙猫下腰去看,只见个小黑影儿哧溜窜到隔壁桌下,他也不顾许多飞身就扑,一捉不中便再扑,连着扑翻了好几个茶座,好嘛、这下书也别说了,整个茶肆被这憨小子扑腾地天翻地覆。不过乡里乡亲都十分熟稔,倒也不以为意、反倒觉得可乐。
“抓着了”来福恨声道“敢吓春花,我摔死你”
“慢着慢着”说书先生从座儿上走下来,“来福,拿过来给叔看看,我看看这是个啥咦咋是个黄皮子”说书先生拎着那只小黄鼠狼,慢吞吞的走回座位,又道“民间有个说法,狐黄白柳灰是五大仙,也就是说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这五种动物颇为邪门,得罪不得。但是咱们这儿却是极少见黄鼠狼的这是为啥呢诸位听了,这话便要从二百年前说起了”
“小苏先生,来这儿”春花见小苏先生收了算命摊儿,正从茶肆前走过,赶忙拉住他来听书,兴奋道“今儿这故事好听,是讲咱本地的事儿呢。”
“却说有一日,来了两个仙童,一个穿黑衣服、一个穿白衣服,那穿黑衣的是师兄”
“错了。”小苏先生放下铁口直断的布幡儿,低声道“穿白衣服的才是师兄。”
“嘘,别吵吵。”旁边的人瞪了一眼小苏,支棱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那时节,村里总发生奇怪的事,不是平白地死人、就是收成奇差。有个歹人说,这是村里人得罪了山神,要每一季活祭一对儿童男童女才能保平安。俩仙童来的那日,刚好赶上活祭,童男童女的爹娘正哭得肝肠寸断,别提多惨了俩仙童真是菩萨心肠,就说我们替他们去罢。到了晚上,就见山神庙里起了火,村里人哪敢上去等到早上,火灭了,大伙儿上去一看,嘿什么山神,一地的黄鼠狼子尸体,最大的赶上老虎那么大嘞”
“只有狗那么大罢了。”小苏先生又摇着头悄声笑道。
“从此后啊,黄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