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分页

    快给我停下来

    他无声地冲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吼一声。出人意料的是，那背影像是听见那不掺杂任何希望的呼喊, 竟真的在某一处倏地停下了脚步。

    “你。”他喘着粗气，口中吐出了细碎沙哑的词句。原本打好的腹稿已经被他改改划划, 皱得不成样子。清光动了动嘴, 悲哀地发现他居然没有勇气问出口。

    你是大和守安定吗

    他用力瞪视着对方的背影，那双眼眸好似要渗出血来。

    对方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他在等自己开口。

    再三犹豫后, 清光定了定神，然后向前踏了一步。心脏也随着他的动作，猛地颤了一下。

    “清清光”这时，火神在乱的帮助下, 成功脱离那帮好奇心旺盛的审神者们的纠缠, 气喘吁吁地找到了自顾自跑走的清光。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火神的上衣被得皱巴巴的，着实显得狼狈不堪。脸上还残留着一些举止奔放的审神者特意“赠予”他的印记。

    “你是来追他的吗, 是清光你认识的人”

    顺着清光冷冷的视线望去，火神终于发现了有人站在他们前面。

    “哎, 主君的机动值也太高了一点吧”好不容易跟上火神的乱理了理凌乱的橙发。他心情微妙地看着跑了几里地，大气都不喘一下的火神。见两人都没有搭理自己, 感觉被无视的乱嘟起嘴巴，刚想说什么时，他也看见了那个葱色的背影，一瞬就愣住了。

    “喂，你应该有什么要对我说吧”清光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声音也好，身体也好，那一刻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他颤抖着声音，再次朝前迈了一大步。

    “那个”难耐的许久沉默过后，对方终于开了口。他慢慢地转过身，逆着光的棕色短发打着卷儿，软趴趴地耷拉在耳边。

    他忽闪忽闪的浅褐色眼睛，怯生生地开了口“我想问你为什么要追我”

    竟然不是安定清光失望之余，又微微地松了口气。

    怎么可能是安定呢

    他若是看到自己又怎么会逃呢。

    自己真是蠢爆了。

    随即，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内心，又莫名升腾起一股无名火，烧得他双眸斑斓。

    “你，为什么要逃”清光不客气地问。竟然白跑了那么多路，再说为什么要穿着新选组的衣服啊这不是引人误会吗

    他放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攥牢，生怕忍不住就把对方那极不合身的羽织撕成破烂的布条。

    “因为你在追我啊。”这时候，对方倒是理直气壮起来了。

    “哈”他瞪大了眼睛。这算什么他自问道，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

    “你是叫加州清光吧。”对方似乎在将清光的特征与脑内的资料结合起来，随后皱起眉，“话说，你不好好跟着自家审神者，追着我跑做什么”

    他的话在看到一旁诧异的火神时，戛然而止。

    “欸”

    “啊”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疑问。

    “大我哥”

    “你是”比起对方一秒叫出名字的功力，火神想了好半天才把那仅有一面之缘的名字从嘴里念出来。

    “伽蓝你怎么在这里”

    “能在这种地方的，肯定跟你在这里是一样的理由啊。”伽蓝笑道，然后猝不及防地上前一把抱住火神。速度之快，就连离火神最近的乱都没能反应过来。

    “好久不见，大我哥。”他叫得很是亲昵，一旁的乱和清光都不由得蹙起眉。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很久了，没想到能和大我哥在这种地方重逢。”伽蓝的日语跟上次比，明显流利了许多。感叹自己在这里认识的家伙都有随便扑人的习惯，火神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肩胛骨，惊异地说“我也没想到就是了，话说你是不是胖了”

    “那叫健康。”伽蓝气鼓鼓地仰头看他。

    火神抓起他的手腕“是健康了很多。”

    上次见到他时，手腕还纤细得好似轻轻一握，就能折成两段。

    “那么说来，大我哥跟我一样是审神者咯那有什么问题以后就可以问你了”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兴奋，伽蓝开心地笑弯了眉眼。

    “我也很多地方还不太懂呢。”

    火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况且，明天还有个什么上任仪式”

    “啊啊，那个呀其实就是工作人员跟你再强调一遍小那只狐狸说过的话，然后给你上个保险什么的，毕竟要保障你的人身安全嘛。”伽蓝说话的语速一旦快起来，就又有专属于意大利人上翘的尾音，显得十分滑稽可爱。

    “这么说来，我算得上是大我哥的前辈了”

    “快，叫一句前辈听听。”他沾沾自喜。

    “你这小鬼”火神好笑地看着他，把他高昂起的头假装使力往下按了按。果然惹得他一通“疼疼疼脖子会断掉的”的抱怨。

    首落吧你。冷眼旁观的清光和乱不约而同地想。

    试图把自己胡乱翘起的头毛压下去一点，却无功而返。果断放弃的伽蓝叹了一口气“各个本丸的坐标相当于是高层的机密，万屋的坐标也会间隔一段时间后进行改变。所以能在这里遇见大我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奇迹。”

    “你的意思是以后可能都遇不到了”

    “可能姓很小就是了。不过，我会努力让自己遇到大我哥的”浅褐色的眼睛里面漾着温暖的光。这双眼睛让火神不禁想起了纲吉。一模一样的瞳色，深处在泛起微波时就像一只全身皮毛都在说着高兴的垂耳兔。

    “你还是在吃胖这件事上再加把劲吧。”火神轻笑。

    “一口是吃不成个大胖子的。”伽蓝吐着舌头。他有意无意地朝清光和乱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闲谈的时间总是飞驰而过，伽蓝跟火神他们打了声招呼。当他转身正欲离开万屋时，火神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他冲着对方的背影喊道“喂，伽蓝，之后你找到家人了吧”

    对方转过头来，嘴里动了动，但可能是因为声音太轻，又忽然起风的缘故，火神没能听得太清楚。但目光紧锁在对方身上，动态视力又极佳的清光却将对方的唇形读得一清二楚。

    啊啊，抱歉。那是骗你的。

    那浅褐色的眼睛被光照应得熠熠生辉，而他的周身却好似有极深的黑暗旋舞而上。然后那伪装的浅褐色逐渐如蛇般褪去那层虚假的外皮，变成了极夜的黑。

    “我们也回去吧，清光”火神叫了好几声，清光却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か 。”他嚅动着嘴唇。

    “啊你觉得那小鬼很可爱かわいい吗”火神没听清清光在说什么。

    “我说，主人是笨蛋ばか，大笨蛋”然后，加州清光如他所愿地大吼了一声，那音量就算是耳背的老年人也能听得分毫不差。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跑进传送阵里，消失在强光中。

    留下呆若木鸡，一头雾水的火神和无言以对，但还得继续保持可爱的乱。

    “抱歉，主人。让您为我费心了。”羽织已经物归原主，大和守安定默默跟在伽蓝的身后，忐忑不安。

    “在这里使用幻术肯定会被那群家伙觉察到，到时候免不了一顿盘问。”伽蓝将头发捋到耳后，“不过，他们也没权对我干涉太多。所以你不必自责，安定。”

    “是的。”他将手握紧成拳，那双赤红的眼眸映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好久不见啊，清光。

    “你做了什么。”长谷部把饭端到了房间，无语地看着正窝在角落缩成一团的清光。

    “主可是担心你到只吃了一碗饭，就说自己饱了。”当火神一脸阴郁地放下筷子，说自己饱了的时候，吓得所有付丧神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地开始嘘寒问暖。烛台切还不小心地惊掉了一只筷子。

    “我骂了主人。”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球的清光闷闷地说道。

    长谷部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我骂他是笨蛋还骂了两次。越回想就越想哭的清光把头深深地埋进胳膊里，“呜哇，主人他肯定觉得我一点都不可爱，肯定呜不会再喜欢我了”

    长谷部觉得额角似乎有什么在隐隐作疼，他叹了口气，把筷子架在碗上。

    “清光，你说的其实没错。”

    “他本来就是笨蛋。”

    长谷部凝视着听到他的话后渐渐抬起头来的清光，继续说道“做事莽撞又不考虑后果，警惕心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为数不多的长处还只是勉强能算得上是优点。”

    “呜哇，你超过分的，长谷部”清光咋舌。

    “但是。”他顿了顿，薄藤色的眼眸落在了别处，“他是我们的审神者。是我的主君。”

    “唯独这个理由，就够了。”

    沉默了良久，清光才做出了回应。

    “是啊。”他低头看着被自己攥在手里的御守。

    那是在万屋的时候，火神亲手交给他和乱的。他叫他们两个先挑，说剩余的回去再分给其他人。乱挑了个可爱的浅粉色；而清光则一眼相中了红色的那枚御守。御守被自己捏得有点变形，清光忽然觉得要是再不小心一点，就连自己珍视和誓死保护的东西也会一并扭曲破碎。

    新的刀剑还未锻出来，山姥切准备守夜等候新的同伴到来。

    火神把御守给他时，虽然嘴上念叨“对仿刀示好是有什么好处吗”，但身体还是颇为诚实地收下了。初次的远征取得了大成功，付丧神们带回来了丰富的资源，原本空空荡荡的锻刀室也被那些材料填补得满满当当。

    御守分发的很顺利，直到交给长谷部的时候，对方一句话就让他不知作何回应。

    “主，您哪来的钱”长谷部质问的语气，就好像面对原本不求上进、口袋空空的丈夫有一天突然把一叠几百万日元的钞票整齐划一地摆在桌上时，与妻子的反应如出一辙。

    “哪里来的钱我自己的钱啊。”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火神回答地明显底气不足。

    确实是他的钱啊，只不过从原本的福泽谕吉变成了金灿灿的小判。

    “我记得，狐之助说在出征前本丸是没有钱的。”长谷部咄咄逼人，“还有，那个糟心的老虎玩偶是怎么回事您是指望它能击退溯行军吗”

    “请您，不要乱花钱。”

    “啊啊，都说了是我自己的钱了。”被步步紧逼地急眼了的火神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御守塞进长谷部的手里，“是万屋的人说能保护你们，我才买的。再说那只老虎，乱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反正也不是很贵就买了。”

    “虽然不知道所谓的保护效果究竟怎样，信其无不如信其有。”火神冲他挥了挥手，“长谷部先生，如果你不喜欢就扔了吧，我、我要去找三日月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