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视的三个男生,为首的老大开口:“那个,咳。”
逢暄停住脚步,转过头看他:“你谁?想干嘛?”
老大:“是这样,他哥,把我们兄弟给打了。我们,咳。我们得来为兄弟出口气,懂吧?”
逢暄:“他哥打的你兄弟,又不是他打你兄弟,找他有什么用?”
老大:“当然找他啦!他哥打我兄弟,我打他哥兄弟,这没错吧?”
逢暄懵了一懵。
逢暄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塞到那老大手里:“拿着,去买水喝,然后滚。”
那老大:“十块?十块就打发我们?你把我们当什么了?把我们被打的兄弟当什么了?啊?”
逢暄伸出手,张开手心:“不要那还给我?”
老大把十块钱收口袋里,双手勾着两个小弟的肩:“走,买可乐去。”
三人喜滋滋去买可乐。
逢暄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暗想:到底是这世间傻子多,还是乔漠的方法太管用?
自骂而浑不自知的逢暄,就这样用十块钱帮颜书呆解决了“灾难”。
颜书呆还在跟黎小佳绘声绘色描述着“换头”后的武侠故事,“换头”主人公屁话不敢说,喝掉最后一口面汤,留下钱离去。
第7章 属实不必这么凄惨
脚踏进办公室前,逢暄内心先丰富活动了一番:我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天衣无缝巨细无遗,工作态度积极向上勤勤恳恳,乔漠还能拿那天休息室里一句“我不相干了”来刁难我不成?
给自己打满鸡血,逢暄来到工作岗位上,打开电脑,进入状态,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小陈,那厂家还没打电话过来?”杜主管走出来。
小陈说没有。
杜主管急得眉头拧成一大团:“他们那个到底什么时候能弄好?过两天宣讲会就得用了,快点再打电话过去催一催。”
小陈:“上午我打过电话了,那老板说东西好了,但送货的这两天请假不能送。”
杜主管摸着脑门哎呀一声:“你们谁去那个工厂拿一下?”眼睛已盯住小陈。
小陈挽起左腿裤管,左腿上面打着石膏。
杜主管:“这不还剩两条腿呢吗?”
小陈挽起右腿裤管,右腿上绑着麻纱。问:“你不会要我用中间那条走吧?”
杜主管一脸鄙视,目光转向阿美。
阿美早快速拿绷带在手臂上缠了两三圈,举起手臂给他看。
杜主管:“你用脚去的呗?”
阿美:“啊那东西我不是用手拿的吼?啊手受伤了你说怎么拿咧?”
杜主管一脸嫌弃,目光转向大石。
刚才还健健康康的大石,现在竟已将自己的头裹得像个木乃伊,只露出鼻子和眼睛。两只小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一小下一小下按着。
杜主管:“……”
要积极表现的逢暄瞄准这个机会,举起手,跳出来:“主管,我!”
杜主管犹如大旱遇甘霖,地狱里面看见救世主。立马上去一个熊抱抱住逢暄,又是握他的手,又是拍他的肩,又是拿袖子擦泪,感动得无以复加:“小逢,你是我们的榜样,一切就交给你了。”
“那主管把地址给我一下?”
“行,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
地址:太阳山顶XX制造厂。
那座公车只能走到一半的太阳山。
还他妈山顶。
逢暄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凝结成冰:“杜主管,我能问一下,你要我拿的,是个什么东西吗?”
杜主管:“嗐,也不是什么东西,一个立体logo而已,也就,一张桌子大小吧。”
逢暄的眼神凄凉得好似看见地球毁灭。
下午三点,逢暄一个人把一张桌子大小的立体logo拖回公司。
杜主管视他若英雄勇士,忍不住要为他鼓掌高歌。然后带着logo去宣传部了。
逢暄公车坐到太阳山山腰,剩下的半段路是他爬上去的。鞋子磨损不少,裤子上还沾有太阳山上的泥巴土。
回到座位上,他肩膀酸得动弹不了,整个人直想朝桌子趴下去。但意志力让他依然坐得坚挺笔直。
顶着木乃伊头的大石:“厕所的洗手池喷水了,那边让我们打电话叫人来修一下。谁去打一下那个电话,小陈?”
小陈:“找着呢,打谁的啊?谁收费便宜?”
逢暄徐徐缓缓抬起僵硬的胳膊:“别,别打电话,这个我会,我、来、修。”
拖上工具箱,逢暄来到事发厕所,CAO起扳手螺丝刀,亲身上阵。
半个小时后,他从精神上像水鬼,变成里里外外都像只水鬼。
头发、上半身衣服湿了大半,裤腿上还有顽强的太阳山上的泥巴土。
像个穿衬衫打领带的朴实民工。
杜主管从宣传部回来,拔高嗓音问:“外面谁把咖啡洒了?一地都是!那洗地的大妈怎么回事,还不来?”
阿美说:“大妈病了啦,要明天才能来啦。”
小陈:“等大爷吧,那大爷应该过会儿就到。”
杜主管:“就这样放着等大爷?要是待会让上面看见怎么办?”
一个人,颤颤举起手。
杜主管立马一个感动流涕。
逢暄。
又是他伟大的逢暄。
逢暄还有一口气:“我……我去拖!”
杜主管张开双手就要一个熊抱,发现逢暄修完水池后衣服还没风干,双手连忙摆了两下,及时巧妙略过这个拥抱。
握手,拍肩,擦泪,杜主管展现出他一如既往的戏剧天赋:“去吧,小逢!”
小陈扑过去拖住逢暄,实在看不下去:“小逢,你别这样,我们公司不虐待员工。你,你也别自虐。”
逢暄用他快断气的声音发出:“我现在要是不自虐,回头等乔总虐待我,我可能命都没了。”
小陈茫然:“我们乔总人那么好,怎么会虐待你呢?”
逢暄:“好,那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个人,在很久很久以前,不小心勒过乔总的脖子,不小心踩过乔总的肩膀,不小心掐过乔总的脸,不小心害乔总被他们老师抓去骂……你们乔总再见到这个人,会怎样?当然,我也只是说,如果而已。”
小陈的灵魂好像突然被抽空一样,流露出窒息的表情。
小陈缓缓把手放开了。
小陈缓缓地,幽灵似地退得没了身影。
逢暄:“……”去拿拖把水桶,盛水拖地。
咖啡在地上的面积并不大,拖把一笔划过去,再一笔划过来的事情。
但是逢暄,他想要在细微的工作中突出自己的认真、突出自己的积极,于是他换过两遍水,继续拖。拖得小心谨慎,细致入微,连缝里的一点点咖啡渍,也要清洗得干干净净。
逢暄一边拖地,一边观察周围。
不远处出现两个人,逢暄张大眼睛仔细地看,是乔漠和他的助理。
太好了,老天帮他。
认真付出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让上司看见。
乔漠正向他这个方向走来,这简直是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逢暄拖得更加使劲,更加卖力,拖个地能跟着黄老板的音乐节奏走。
乔漠走来了,乔漠靠近了,乔漠要把他的认真努力看在眼里了。
逢暄激动之下,一挥拖把。
嗨呀!
水桶翻倒,桶里的污水泼洒一地。
逢暄瞪大双眼,心想:我凉了。
乔漠没看他,直接从他面前走过。语气也不知道是责怪是好笑是冷漠是无奈:“清理地板的大妈平时很辛苦的,你要是不能帮上什么忙,也别在这里添乱。”
逢暄宛如一具木偶,一动不动。久久:“是——乔总——”
逢暄认为,他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受苦受难,渡劫成仙。
只是成仙前的人生,属实也不必这么凄惨。
他失落地用拖把杆撑着脸,想:要不,还是去买假发和女装,稍微尝试尝试?
第8章 上班吗?迟个到杀头的那种
才过去一个礼拜时间,逢暄已觉历尽人世沧桑,红尘在他眼前摇摇欲坠似破非破。
他站在公园门口的雪糕车前,雪糕就着叹气往嘴里咽。
老贺拿冰刮,刮冰箱里结起来的冰。他看逢暄为工作这事烦恼好几天,对这位神秘的老板有些好奇了:“小逢,你这位老同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逢暄雪糕含嘴里还没咽下去,呵着冰气说:“很普通的人。”
“人家一个公司大老板呢,还普通啊?”
“一个普通的人设,什么身份尊贵的总裁,什么高冷,什么腹黑。”逢暄的摇头多少带点不屑,“他是一个被写烂的人设。他没有特点。”
“也许他有你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逢暄思考了会儿:“对,可能他表面风光,实际上负债累累。这才真实。”
“倒也不必盼着人家这么不好。”
逢暄又思考了会儿:“对,他还是不要这么不好,不然谁给我发工资?”说到这里,扶着额头,泫然欲泣,“他真的不会找理由扣我工资吗?”
老贺把冰刮放在水池边敲了几下,碎冰敲进池子里:“或者你干脆找他喝个酒,聊聊以前的旧事,培养培养老同学的情谊。”
逢暄吸吸鼻子说:“他记姓已经很好了,我不希望他想起当年我把毛毛虫放进他抽屉里,吓得他当场摔倒而我在拍桌大笑的事情。”
老贺捂住眼睛,这出戏他不忍再看下去。
叹了很长的一口气,老贺:“快跑吧,小逢,快跑。”
逢暄盯着老贺:“你也觉得我继续待下去,将来会死得很难看,对吗?”
老贺说不出话,干瘪的嘴唇颤动着。
“人早晚都得死。”逢暄好似看透生死地说了句。低头吃掉最后一口雪糕,深吸口气,“但我还是晚死一些吧。”
命运喜欢给逢暄设层层阻碍。
凌晨手机掉到床底下,闹钟响了逢暄没听见。等他自然睁开双眼,已身处危险的迟到边缘。
他一个惊起,穿衣洗漱打领带五分钟内解决,飞奔下楼追公交。仅十秒之差,眼睁睁看着公交车在自己眼前开走。
逢暄看了看腕表,等下一辆公交来肯定来不及。
眼看前方一排共享单车,逢暄眼睛亮起。冲过去解锁第一辆。
第一辆车故障,链断了。
他急忙要解锁第二辆,不知哪冒出来的学生一个箭步冲上来,拖着第二辆车就跑到一边去。紧接着,第四、第五、第六辆共享单车都被他人抢占先机。
逢暄急极骂“草”,看见不远处还剩最后一辆单车,立刻手机拿在手中,拔足狂奔,挤开所有竞争者,冲到最后一辆单车前。
车把手抓在双手中的那一刻,逢暄感觉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然后,下一秒,车头在逢暄眼前直线坠落下去。
这辆单车它,断头了!
逢暄拿着它断掉的头,张大嘴巴:“……”
生活给他的惊喜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
打车赶到公司门口,逢暄离迟到还剩两分钟。
逢暄相信这两分钟的余裕,足以让他度过这场浩劫。
他又是冲又是跑,冲进公司里,只见电梯正在关上大门。
门后站在众人前面的,是面无表情的乔漠。
逢暄心脏一个紧缩颤抖,脚步打滑,在这一刻无比纠结起来。是要以这狼狈的形象冲进去跟上司来个面碰面,还是冒着迟到的危险等下一轮电梯?
乔漠远远看着逢暄,指了指自己手表,指了指他。
逢暄仿佛懂乔漠这个举动的意思。
虽然还有两分钟才到上班时间,但是——“比我晚到岗位,你就凉了”。
电梯门关上,上行。
逢暄呆了两秒,内心呐喊:老子这些日子来如此奋进的表现绝不能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来到楼梯口,吸足一大口气,一鼓作气往上冲。
冲到五楼行政部,距离打卡结束还剩五十秒时,逢暄成功在门口打卡机上按下了自己的指纹。
然而。
他看见,乔漠在行政部内视察工作。而他的座位,空空荡荡。
乔漠走在第一排办公桌左侧道,边看每个员工的工作情况,边缓慢地朝逢暄的座位前行。
逢暄弯下腰,从右侧道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心脏跳得像在打鼓。
由于太过着急,脚一滑,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妈的!”逢暄小声骂了句,心跳得越来越快速,紧张得冷热汗齐下。急得全身发抖,两腿发软。
乔漠离他的座位只剩几步路。
逢暄:哥你走慢点走慢点走慢点,你他妈是脚下开过光嘛!
没时间站起来,逢暄唯有承受各位同事奇异的目光,飞快往前爬。
阿美看得呆了眼,心说:迟个到,是会杀头吗?
乔漠在逢暄的桌位前停步。双手在胸前交叉,乔漠看了空荡的座位一眼,侧身问旁桌的小陈:“逢暄来了吗?”
小陈张张嘴:“他……”
逢暄爬到目的地,连忙窜进桌子底下,举起一根笔。
乔漠扭头,只见逢暄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椅子,一手举着一根笔。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胸膛大弧度起伏:“我刚刚,我刚刚,蹲到桌子底下,捡笔……”
乔漠神情中有一丝诧异。沉默几秒,淡淡一弯唇角:“工作加油。”结束视察,原路离开。不知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走的时候笑出了很轻的一声。
逢暄半身瘫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