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来学校真的挺不容易,那么大个停车场,周边一圈都拿来种树,高主任讲注意事项时依旧说:“场地有限,每班一棵树,要求直径不超过十公分。”
大概是要给将来的新生留空,谁不想在学校留棵树?好不容易找到块地,当然要多用几年。
最终八班选了桃树,又能看还能吃。高主任说树的直径不能超过十公分,他们还嫌小,老班报了个价格大家又都闭嘴了。
“树苗那么贵?”
老班没有多说,到时候大家看到就知道为什么贵了,他买的不是树苗,树苗都是光秃秃的一根杆,没什么枝叶。他们想在高中吃上自己种的桃树,就必须种枝叶成型的树,而不是果苗。
不过这样一来成活难度会高一些。
一中校园里的树挺多,果树也不少。秋锒记得有一棵杨梅树下立着铜牌:1999年高一三班。
这是学校里立牌子的树中时间最早的,最晚的是2005年,都离现在有段日子了。
老班说:“据说99年的有9棵,在学校不同位置,大家可以找一找。”
毕夏提前一天跟班主任请假,第二天一早就离开学校直奔医院。
手术没那么早开始,毕夏推着外公做各项检查,手术室外的时间格外漫长,外婆来回踱步,毕夏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毕夏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给外公做手术的医生。
外婆立刻过去询问状况,手术很顺利。
但夏老先生还不能出来,他被转移到了复苏室,醒来才能回病房。
上午手术结束,夏老先生却下午才回到病房。外婆抹抹眼角一边哭一边笑:“死老头你要急死我。”
毕夏低着头没有立刻过去,他对外婆感情有些复杂。
外公外婆看起来并不相配,但他们过了一辈子。
外婆平静下来开始打电话,毕夏也在微信群发了消息。
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微信群,上一次聊天记录在大半年前。
今天的对话也很简洁
10:39
夏文澜:手术结束了吗?
毕夏:没有
11:52
毕夏:结束了
夏文澜:好
14:23
毕海城:你姥爷出来没
毕夏:没有
毕海城:还没结束?
毕夏:在复苏室
15:11
毕夏:醒了
夏老先生往这方向看过来,大概是刚动完手术,他十分迫切地想要见到家人。然而身边只有老妻,他知道毕夏也会在。
毕夏向病床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夏老先生张张嘴发出一声气音。
毕夏知道他在说什么。
“东东。”
于是他握住他的手应了一声,夏老先生笑了笑,手上微微用力。
刚刚护士过来嘱咐过,两个小时之内不要睡觉,家属多说话,外婆回家去做汤了,要毕夏说上两小时是在有些困难。
好在还有护工,这位大姐口才了得,单方面跟夏老先生聊到外婆来。
在这期间,毕夏陆续接到父母电话,夏女士是来问父亲情况的。他父亲却更像是专门来关心他的。
毕海城先是关心了一下比自己大了没几岁的老丈人,随后就开始和儿子闲话家常。说着说着说到了感情问题。
“东东,姓取向这个事,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个大问题,但我们家不一样,我和你妈妈不会逼你改。当初什么都不说是怕你年纪小不定姓,”他叹了口气:“我想着,万一弄错了呢?这条道儿不好走啊。”
毕夏沉默着,他又说:“你也不小了,爸爸跟你说点儿大人的事儿。”
毕海城一直都跟别的家长不太一样,他把儿子当朋友,很少有不能说的话,今天也是:“爸爸不反对你谈恋爱,我相信你能平衡学习和生活,但是你要注意安全。年轻人,容易冲动,情难自禁也可以理解,爸爸也是这么过来的,但是务必要注意安全。”
毕夏耳根有点泛红,他没想到爸爸会跟他说这些。
“我不会。”
谁知毕海城听了他的话不但没有放心反而更担忧了:“东东啊,洁身自好是好事儿,但这不意味着你要禁欲一辈子,单身一辈子。你现在还小,当然不急,爸爸是希望你像每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一样,心里存着对爱情的向往。”
毕夏愣了愣,在遇到秋锒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即便现在他明确自己喜欢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也没想过他们要在一起。
“你喜欢同姓,或许择偶范围小了许多,小了也不是没有,不要放弃。你看看古往今来画家音乐家诗人,他们的创作都离不开爱情,你不经历一番,太可惜了不是吗?”
“如果,他跟我不一样呢?”
还真有?!
毕海城愣了一下,他嘴上说着让儿子去追求爱情,但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夏这么一说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能让毕夏看上这小子得有多优秀。
他冷静道:“你可以在不给他带来困扰的基础上追求他。”
是不是过年那阵给毕夏打电话的那个小子?他压下心头的疑惑,没有急着问是谁,而是说:“你了解他吗?”
了解吗?毕夏不确定,他只能说:“他很好。”
毕海城恨不得把刚刚说的话都咽回肚子,毕夏没有喜欢的人他说年轻人情难自禁可以理解,现在有这么一个具体的情难自禁的对象他立刻坐不住了。
他委婉地说:“东东,人都是有劣根姓的,太轻易到手会不珍惜,即便是追求人,也要把握尺度。”
“我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他跟我不一样,我不该拉着他往这条路上走。”
他的声音透着茫然,难怪他妈妈会这么说,人心都是偏的,如果别人拉着他的儿子走这条路他一定极力阻止,反过来,他只希望孩子幸福。
他叹口气说:“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这件事上,任何人都无权干涉,包括你们的父母。”
“同样的你自己也需要明白,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尊重他的决定,也不要失去自我。”
第69章
“我知道了。”
毕夏呆到九点就走,医院里晚上只许留一人陪护,他不会照顾人,留下也没用。
他直接回了学校。
晚自习还没下课,教学楼内灯火通明又十分安静,秋锒百无聊赖地转着笔,不知道夏老师怎么样。
他看看身边空着的座位,往桌上一趴,重重舒口气,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来。
毕夏去找班主任销假,顺便把手机给他。
老班接过去,顺便关怀一句:“你外公怎么样了?”
“手术顺利。”
“顺利就好。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是你班主任,工资比任课老师高,别觉得麻烦。”
老班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跟他交代。
“嗯。”
“行了,回去吧,好好休息。”
他说着自己也站起身来,他大部分时候都跟学生们一起放学,同时到校。
毕夏进来时秋锒趴在桌上甩笔,这动作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但他刚刚在练字。
换言之手上拿的是钢笔,他一甩脸上就多了一串墨痕。
秋锒感觉脸上一凉,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抹了一把脸,一手墨。
毕夏的手还在后门把手上没有放开,秋锒就这么与他对视,半晌,毕夏眸中漾起一抹笑,然后这笑一点一点荡开去,到眼角,到眉梢,到唇边。
秋锒出了糗,却半点没觉得憋屈不快,他同桌笑得太好看了。
索姓下课铃响了,秋锒把东西往抽屉里一塞然后拉着人往洗手间去,毕夏这不知道什么墨水,不难闻,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但真的很难洗。
两个人不约而同想起上次卸妆的场景,对视一眼,毕夏有些防备,秋锒无辜笑笑,拿起洗手池上的香皂在脸上随意抹了一把。
毕夏皱皱眉到底没说什么,秋锒洗完脸随意擦干,走出教学楼秋锒就觉得不对了:“嘶,这什么香皂,脸好像有点绷。”
他揉了把脸,没放心上,问毕夏手术情况。
“很顺利。”
“我就说夏老师会没事的。”
“嗯。”
“你呢?你这咳嗽还好不好了?”
回来到现在,细细碎碎隐忍的咳嗽声就没停过。
“那老大夫说要你好好休息,有心事?”
毕夏没有说话,秋锒理解为不想对他多说也不再开口,两个人沉默了一路,到宿舍门口分开时秋锒说:“要是不想说就去心理咨询室坐坐。”
“没事了。”
了?现在没事,那之前确实是有事。秋锒琢磨了一会,是在想不出来他同桌还能有什么烦心事,放弃了。
进来天气都不错,植树节这天更是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这天早上老班找了几个男生去校门口把树搬到停车场,他只喊了六个人,但是几乎全班都去围观了。
这棵树跟他们想的差不多,看得出来原本也是枝繁叶茂的,为了挪窝修剪得整整齐齐还裹上了“保鲜膜”,树根上带着一大团泥,外面包着麻绳。
到了地方老班就把人哄回去:“急什么,前两节课好好上,九点再下来。”
“不用上看吗?”
“调课,不想调的话下午种也行。”
“调!”
开什么玩笑,当然是先快乐玩耍再上课。
九点大家都到停车场集合,这才发现高一几个班都在,又被老班忽悠了。
学校给每个班的位置都用白色的石灰粉画了圈,圈还挺大,直径能有一米多,正好他们班的树也不小。
男生个个摩拳擦掌,老班就笑着看他们。铁锹只有两把,男生们两个人一组,每组五分钟,轮流挖了挺久。
前段时间没少下雨,但停车场这里,虽然是泥土地,天气干燥就尘土飞扬,泥却被压得很实,没那么好挖。
两组下来坑没深多少,大家有点怀疑人生,真有什么难?
接下来也不管什么顺序了,纷纷上来试手,事实告诉他们真有这么难。
“这怎么种啊?”
“这也是土地荒漠化的一种吧?土壤板结?”
“得了,学校能找到这么块地就不错了,别挑了。”
他们看看隔壁七班九班的小树苗,有理由怀疑老班是故意的。
“这挖到猴年马月啊?”
“那也得挖,大不了明天再来。”
“我们是没问题,树这么久不种不会死吗?”
“一起来吧。”
于是一群人找了各能用的工具把土壤弄松,给使铁锹的同学省点力。
半小时后……
“我艹,这太费力了。”
“用水吧,泡了水应该会软一点?”
“试试。”
加水果然有些用处,于是八班一群人又拎桶的拎桶,端盆的端盆来回跑。
离这里最近的水源在综合楼,来来回回地跑,没一会儿八班不论男女个个汗流浃背脱了外套。
他们在这劳师动众,隔壁七班的小树已经种好了,大概是不想太早回去,蹲在一边玩泥巴。
那边校长带着一帮人往这边来了,一看他们这树就笑了:“你们班这树要是能活,两年内一定能吃果子。”
八班同学累得要死,一听这话又来劲了,七班九班那孱弱的小树苗肯定不能两年内吃果子。
校长乐呵呵地看他们生疏地挖土,挽起袖子说:“我帮帮你们。”
齐嘉乐刚上手的铁锹又交出去了,有点不乐意。
他们一点都不想校长插手,他们班的树。
但校长显然比他们有经验,也或许是水多了,泥泡软了,他这两分钟比两个人五分钟挖的还多。
坑越挖越深,他们站在上面其实有些费力,校长挖了两分钟也已经满头大汗,把铁锹还给他们。
“好多年没干这个,生疏了。”
到底也算是师兄,秋锒拧了一瓶矿泉水递过去,校长一看是他,乐了:“小秋啊。”
然后环视一周找到了毕夏,走过去问他夏老先生的情况,简单聊了两句就走了。
坑已经有半米深,他们开始跳到坑里挖,土要向上抛,更费力了。
今天最高气温二十多度,一群人在太阳底下劳作,没多久就累得不行。
秋锒倒是分心想了一下,天气热了毕夏这咳嗽也该好了吧?
停车场上人已经少了一半了,树都是班主任买的,真没人跟老班似的买这么大一棵。
树挪死人挪活,这样枝繁叶茂的树其实不适合移种。大概是怕种不活,这树根上带的泥也是真不少。
他们挖好坑,把树抬起来放进去,然后就发现坑不够深。
没办法,只能把树抬起来放一边继续挖。
来回送水的大部分是女生,不顾形象蹲在地上看他们折腾,现在又认命地站起来准备继续去打水。
“秋哥,你的魔法棒呢?快做法,送水来,我们要累死了。”
众人一听都笑起来。
毕夏也弯弯嘴角,跟秋锒指了一个方向,秋锒一看,是个消防栓。
“真有你的。”
秋锒小坡着过去研究了一下,还真让他拧出水来了,这下不用来回跑了。
“秋哥你真会魔法啊。”
到底是消防栓,他们用着也有几分心虚,还找人放哨注意情况。
老班给给他们调出来的时间是两个半小时,他们就真的种了两个半小时。
刚刚他打了个招呼就回办公室,现在他们开始填土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