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冠宁就没谈过这么过山车的恋爱。在他的印象中也只有中学生才会动辄闹脾气,不理人,玩失踪,一下说分手一下又和好。年轻时候管这个叫轰轰烈烈,如今看来根本就是闲着没事瞎折腾,特幼稚。如今这个年纪了,恋爱就是要踏踏实实地谈才对嘛。
可叶秋偏偏不。
其实他也不知道叶秋是怎么想的。但最近联系明显少了,已经有一周多没见过面,这两天里甚至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他放心不下于是跑去家里找,结果管家说二少爷已经三天没回来住了。
这是要人间蒸发楼冠宁想想就焦躁起来,要不是考虑到可能会给对方带来麻烦,他早就直接去公司拿人了。不管是什么缘故,总该给个话吧
然而在从叶秋的别墅往自己家开的路上,眼看快到了,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陌生的号码,本市座机,楼冠宁担心叶秋的状况,不敢不接,按了免提放在一边。
“喂”音色特别熟悉。
楼冠宁单手扣着方向盘,抓起电话来劈头盖脸就说“叶秋你别玩失踪啊有什么事好好说行不行,这两天我提心吊胆的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下半辈子你养我啊”
结果那边声音一滞,然后懒慢地说“以兴欣的收入来说,我还真养不起你啊,小楼。”
楼冠宁一愣,差点怒摔手机,“我靠叶神你玩我呢”
“没玩你,正经事。”
能有什么正经事“不管是材料还是公会还是野图boss,暂时都不要来找我好吗,我这两天什么都不想管,爱谁谁”
“哦”叶修拖了个长音,“那叶秋的事你也不想知道了”
“诶不是等等”打方向盘的时候有点手滑,幸亏这条路上没什么车,“叶秋怎么了我现在都联系不上他。”
“他啊出了点状况。”对方越是着急,叶修越是不慌不忙,他甚至想象得出那边的楼冠宁握着手机的掌心微微出汗,就像在比赛决胜关头握着打滑的鼠标,紧张而惶恐得难以自持,“没跟你联系嗯,那八成是打算先斩后奏了。”
“叶神说人话好么”
优哉悠哉地靠在酒店沙发里的叶修,不厚道地对着听筒笑了起来,“你做好心理准备啊,那孩子从小就这样,看着特听话,其实骨子里叛逆着呢,还是个驴脾气,犟起来谁都拉不回来。”
还有一个街区,楼冠宁觉得自己的自控力大有进步,竟然还能分得清离合和刹车。
耳边那个与恋人九分相像的声音还不紧不慢地说“他对外人倒是彬彬有礼得很,关上门来特别闹心。我跟你说啊,十二岁那年他趁我不注意”
“叶修,”说出口才意识到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直呼大神名讳,语气也沉了下来,冷静得不像是自己,“我真的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结果人家大神还笑了一声,不是惯常的嘲讽,反而更像是叶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听得他头皮发麻。“我没有开玩笑,”叶修说,“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厉害,总是爱逞强,希望你能好好待他。”
楼冠宁的思路一个急停。从未从叶修口中听过这种话,情真意切得让人陌生,以至于他都来不及咀嚼,下意识地就打了方向盘,车子走了个歪歪扭扭的弧线拐过最后一个路口,然后一脚刹车踩到底,身体带着惯 xing 前倾,手机从掌中滑出来落在脚下。
家门前有辆车。他停在那辆车后面。车的主人靠在车门上抽着半支烟,领带被扯开来随手搭在脖子上,衬衫扣子松了三颗,露出微敞的锁骨,连带着颈部的线条和半仰的下巴,侧脸很好看。
大概是刹车的声音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他从薄唇里吐出一口蓬松的烟,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转过头递来一个有些疲惫的眼神,和嘴角微末的笑意。
“我离家出走了。”叶秋把烟掐在路边的垃圾桶里。最后一口吸得深了,忍不住咳嗽两声,果然还是不大习惯。
楼冠宁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他。幸亏是敞篷车,视线都通畅无阻。
叶秋缓步走来,把手搭在车门上,把脸探进来。
“可以收留我吗”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过山车
楼冠宁并不喜欢,他坐下来腿脚发软头脑发晕,只想躺在草坪上装死。
可有这么一瞬间他由衷地庆幸,至少自己这一班车还会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大起大落也不要紧,只要他还有机会。
所以他伸长手臂勾住叶秋的后颈,旁若无人地亲吻他带着些许烟味的嘴唇。
“等你很久了。”
叶秋的行李只有一个小箱,也并不是第一次造访,可楼冠宁花了几乎一晚上的时间收拾屋子甚至亲自下厨做了饭菜,端上桌来的时候叶秋都有些惊讶。
“你会做饭”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夹了一块带鱼,“居然还能吃。”
楼冠宁在餐桌对面坐下,自己也尝了一口,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盐没有放多,也没有炸过头。以这顿饭作为同居生活的开始,至少可以打六十五分。既然如此,似乎也就没有必要特别向他说明这是自己第一次做饭给别人吃。把叶秋关在厨房外的时候他偷偷用手机查了食谱,每一步都做得很用心,总算没有白费,那些好久不能发挥作用的高档厨具大概也可以瞑目了。
吃完饭叶秋主动刷碗,楼冠宁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一张傻笑的脸实在太抢眼,叶秋不得不强迫自己低下头,可脑后灼热的视线还是烧得他耳朵发热。这种时候才真正有了在一起的实感,飘在云上的恋爱也有落地生根的一天,就算无需操心柴米油盐,可他们依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两种生活如今要交叠在一起,会变成怎样的结果谁也无从知晓,但至少彼此的关系不再依靠一部手机来维持。
这总该算是在交往了吧。叶秋看着手中的盘子愣了一下。好像从未认真定义过这层关系,或许是自己一直在逃避,觉得只要不太投入就不会受到伤害,就可以轻易地抛弃或被抛弃,不用经历血肉分离的痛苦。
可这个男人还是一步步地跟了上来,贴得太紧,不给自己留下一点回转的余地,那么理所当然地站在了恋人的位置上,理所当然地施与和索取,把自己小心安置的疏离都踹翻在地。
啊啊,就像现在这样,从背后抱上来,手臂在 xiong 前收紧,下巴舒适地放在颈窝里,嘴唇蹭着脸颊。
“一起洗澡吧。”声音中带着一点点央求的味道,像个撒娇的小孩。
叶秋放下最后一个盘子,湿漉漉而冰冷的手按住了他。
明明想过要拒绝,说出口都变成了纵容。
主卧的浴室里,除了淋浴间之外还有一个足够两个男人一起泡澡的浴缸。热水包裹下叶秋身体里的疲惫都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楼冠宁在他身后给他洗头发,动作如他猜想中那样笨拙,偶尔会把泡沫溅得到处都是,但叶秋还是决定原谅他,因为他很开心,他的 xiong 口贴到自己后心的时候就能感受得到。
“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他最后还是没忍住这句话。两人都洗干净之后泡在清澈的热水里,身后那具身体格外的温暖。
楼冠宁从背后抱着他,很老实,“你想说的话,我会听。”
“如果我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