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岂会逆他的意思,只是他心里头的苦,又能跟谁说,又有谁来帮他分担呢
其实阿飞与李寻欢都知道傅红雪有事隐瞒,方才阿飞在林中看到傅红雪那如魔怔了一般的表现,又听他口口声声念着叶开,字字句句听得阿飞心惊肉跳。叶开是他与李寻欢看着长大的,对叶开的疼爱关心自是不必多说,想到许是叶开真的出事了,这心里的煎熬忧虑必然不比傅红雪少。可是回来见着李寻欢也不敢贸然将自己在林中的所见所闻告诉他,只说傅红雪似是有难言之隐,让李寻欢先不要点破,待他细细询问之后再做打算。
傅红雪在这两位前辈面前,委实不愿说谎,可是也不想叶开再忧心伤神,只好敷衍说自己方才有些醉了,出去吹了风,还有些昏沉,向他们二位告了个罪便要离开。而阿飞也正被叶开的事压的心头难受,怎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连忙把人拦下来说叶开的屋子一直空着,傅红雪可以去那里歇息。傅红雪本已打算走,听了阿飞这话,脚步忽地就停了下来。
阿飞说这话,不过是心头灵光一现,一时间冲口而出,完全不曾多想,没料到偏是这句话把人给留了下来。阿飞带着傅红雪往叶开小屋去的路上,心里头一直琢磨着,临到了门口把人送了进去,房门一合上方才悟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瞧那傅红雪在河边发怒的样子,还有那说话的语气,竟是和当年自己知道李寻欢要去与上官金鸿一战时十分相似。他那时以为李寻欢此行凶多吉少,恐这一别天人永隔,但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只能眼巴巴看他赴死。那时的心境何等绝望无助,只恨自己不能替他一战,不能替他去死。如今他竟然在傅红雪的脸上看到了这种无奈何沮丧。
那么,他和小叶子到底是什么关系生死与共的至交还是
阿飞站在门前恍惚了一下,目光不经意地穿过窗子,看到了里头的情形。
那屋子空置了多时,若不是阿飞还时常打扫,只怕此刻已不能住人了。屋子里的摆设还和叶开离开时一样,什么都不曾搬移挪动过。屋子不大,东西却很多,墙上柜上尽是叶开儿时的玩物,傅红雪的目光从那些落了灰,褪了色的东西上一一逡巡过去,最后落在了那柜子顶上。
这是李寻欢在叶开小时候亲自打给他的书柜,还不及一人的高度,傅红雪正好可以看到那书柜顶上摆着的东西。
那东西已经枯败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经历这么多年,勉强能维持一个形状已算是保管得很仔细了。但傅红雪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
那是当年翠浓亲手挽的花环,时隔多年,他甚至还记得当年花环上的小花是个什么颜色。还记得当年的翠浓穿着一身出尘的白色坐在风里冲着他展颜轻笑,还记得那阵花香拂来,自己就彻底醉在了那场春风里。
“傅红雪”
叶开见傅红雪许久不言,正忐忑不已,想说些什么给他逗乐,却看到傅红雪一言不发走到柜子前,将那已枝残花败,枯黄凋零的花环拿在手里小心地摩挲。那动作里含着多少深情叶开岂会看不出,可是一想到两人的前景,心里又不禁一阵黯然。
“叶开,再将这个戴一次给我看看吧。”
不是用翠浓的身份,而是叶开。
那个好字梗在叶开的喉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傅红雪说过,若不能兑现承诺,便不要给他希望。
傅红雪没有听到叶开应他,便苦笑了一声,叶开听到那笑声,心都要碎了。傅红雪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你不说我就当你应了,反正你逃不了,也别想逃。”
话说到这里,阿飞纵然是傻子怕是也听出个名堂了。这事情果然跟他料想的一样么傅红雪和小叶子竟是
竟是那样的关系
悟到这里层,阿飞的心已然乱了,猛一回头,却看到李寻欢正站在他的身后。他哑着声音,一句大哥还未及出口就被李寻欢摆手挡下。
这么多年了,阿飞又一次在李寻欢的面孔上,看到了那种苍白的忧色。李寻欢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低着头,压着声音轻轻咳嗽了两声。
那并不宽阔的肩膀在这咳嗽声里不住地抖动,看的叫人揪心一样地疼。
阿飞一步走上去,从后面猛然抱住了李寻欢。六如公子何等聪慧无双,看着傅红雪这种种反常举动,不用阿飞多说,也知道必然是叶开出事了。
那个他精心呵护,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终究还是步入江湖这条血路,一去不回了么
那夜里,阿飞和李寻欢没有再去打扰傅红雪,那屋子一直紧闭着门,里头一丝光,一点声响也没有,就像根本没有人在那里头一样。
但事实上,那屋子里头,那一双人,正经历着这世间最痛苦不过的事情。
此时的傅红雪正和叶开两人面对着面地躺在床上,夜已深了,傅红雪却半点睡意也没有,就那么一动不动睁着眼看着叶开。
叶开原本也是不肯睡的,其实这些日子他哪里真的睡过。一来是他身如游魂,并没有什么困意,二来也是想多看看傅红雪,只怕自己一睡下,醒来时人就身在黄泉,再也见不到傅红雪了。
可是今日却和以往不同,躺下没有多久便觉得周身无力,困倦得只想好好睡一场。叶开心知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拼了命地不想睡,可是一躺下来便就再也起不了身,望着那视线里头慢慢模糊了的傅红雪,嘴里不停地念叨只睡一会儿,一会儿就把他叫醒。
傅红雪小声应着他,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却越飘越远,越来越听不清楚。
不知道这一觉醒过来,会是什么光景呢
那种终于坠入梦魇的感觉,像极了当年被花白凤一掌劈下山崖时,风穿过自己身体的感觉,他用力抬起手,想扯住傅红雪,也朦朦胧胧地看到那个人对自己伸出了手,可是临了,心间的念头又是一转。
手一挥,那动作竟和地宫里推开傅红雪的动作一模一样。
约好了生死与共啊,你却又一次把我推开。
傅红雪望着那隐隐绰绰,终于消失在自己眼前的影子,大喊了一声。
叶开
锥心刺骨,含泪带血。
身后头的门碰地一声响了。
李寻欢跟阿飞几乎是同时冲了进来。他们本想守在外头,却不想傅红雪的这一声叶开叫的如此凄厉,听得他们两人再也沉默不下去,冲进门时只看到傅红雪已像个木人一样怔在那里。
叶开只告诉傅红雪等他三日,却没有告诉傅红雪这三日该怎么熬过去。而傅红雪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人能告诉他叶开究竟身在何处,是生还是死,是不是真的能如约归来。他静躺在那张满是尘埃的大床上,目光始终沉滞空蒙地盯着不久前叶开消失的地方。时间走得很慢,又好像走得很快,夜色在晨曦中慢慢被冲淡,然而满窗的晴色却不能让他感到丝毫的温暖。
那个真正能够让他温暖起来的人不在这里,这世间哪里才是他的归处呢
他觉得自己已不能再继续待下去,这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仿佛保留着叶开留下的痕迹,留在这里,心上就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叶开已经不在了。
尽管叶开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他会回来,可是这一次,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