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草靶。
祭祀结束后,我最终没能按时回到军营。徐教官显然已经接到命令不能亲自处罚我,只是留下一句话,让我自己处罚自己。
再次从箭筒中抽出羽箭时,靶场周围光怪陆离的灯火在我眼前呈现一阵恍惚。
那晚并不是陛下第一次对我示爱。以其执拗的 xing 格,显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对未知前途的恐惧逐渐侵袭我,我几乎就要沉沦在他似水的柔情之中。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拒绝多少次对方的甜言蜜语,甚至,我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执着地坚守那根本不存在的阵地。
舅父温柔的微笑忽然闪过眼前,成功将我从意乱情迷的沼泽之中拉离。再次望向树梢头的明月,去河朔草原玩了一趟才发现,北境的月亮果然同京城一般圆呢。
“失率仅什一,不错不错。”旁边忽然响起一阵掌声。我收起弓,闻声望去。
声音来自一个我意料不到的人。一身胡服的赵信背着他的长弓坐在靶场旁边的石阶上,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天色这么晚了,黑魆魆的在这里练 she 箭”他边问边站起来,用好奇的眼光上下打量我。
“回赵将军,这是属下从前养成的习惯,光照不足时 she 箭,能让属下沉心静气,不仅练眼力也练耳力。”我朝来人拱手道。在进建章营之前,我同赵校尉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他一般待在自己的营地里,重要集会时才会前往天梁宫。
“我只是好奇居然会在这种时间见到你。”赵信将弓箭挂在战马的身侧,回头道,“我以为只有我们胡骑营的孩子才喜欢在星空下练打马 she 箭什么的。”
我挠挠头“属下这个习惯也是跟别人学的。”
“胡骑营第一任教官韩嫣么传奇式的人物,可惜没机会见过真人。”他耸耸肩表示遗憾。
说话间,建章宫方向响起宵禁的钟鸣。赵信微微蹙眉“快走罢,进不了营门,你今晚恐怕得睡靶场。”
各兵营之间隔着一段人迹罕至的茂密树林,数条司马道交织纵横其中。我跟在赵信身后策马南行。天色已晚,树林中光线奇差,手中火折发出的星星之火作为唯一的光源,照亮眼前有限的空间。
前方忽然点点星光,传来数声低鸣。雪麒似乎也被感染了,开始躁动不安。
“莫轻举妄动,可能是野兽。”赵信伸出马鞭,拦住前行查看的我。
“可是我听到的是人的声音。”
“或许对方是一群野豺,你贸然过去,只会送上门给它们加餐食。”
沉沉的静寂中,传来木棍击打在身体上的声音。
“不,这不是野兽。”我挽了缰绳,绕开赵信,直奔向光源。
第54章争风
周围忽然多了许多光亮,火把映照出四个身着玄甲的家伙,其中三人正围住一个趴在地上的人拳脚相加。
“住手。”
四人一惊,转过身来。借着眼前的火把我方才看清,为首之人在王太后的葬礼上出现过,一直跟在隆虑公主身后。
“哟,这不是霍侍中么,”昭平君举起火把在我眼前绕了绕, yin 阳怪气地开口,“被选进建章营,人就开始嘚瑟啦,多管闲事儿呢这是”
懒得搭理面前这厮,我策马朝那地上躺着的人走过去。
“喂,你还好吗站得起来吗”
“还剩一口气在。”地上之人撑着手肘爬起来,吐出嘴里的血。眼熟的轮廓,耳熟的口音,这家伙居然是不久前蹴鞠场上交过手的那个匈奴小子。
“有力气的话,自己爬上来吧。”我回手拍拍雪麒的背。
“拉我一把。”对方仰头,血糊糊的脸上刚绽开一个笑容,下一秒便换上痛苦的表情,“肩膀脱臼了。”
马缰被生生拽住。火屑在我眼前飞舞,木炭焦糊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么轻松就想走”火光中,昭平君神色 yin 翳。
“陈公子,我可是有帮手的。”我指了指不远处幽暗中赵信手里闪烁的火折子,“再说,军中私下打架斗殴,陈公子也不想遭处罚吧”
昭平君的脸色渐渐变成猪肝紫。
“哼,建章营的人居然帮着胡骑营的兵,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看你以后在营地里怎么做人。我们走”他愤愤丢下一句威胁的话,很快领着三个喽啰消失不见。
“赵将军,您自己营里的子弟,您真忍心不救么”带着伤号打马经过赵信身边时,我忍不住问他。
“救了又能怎样。”赵信从 yin 影里走出来,抛给我一个无奈而辛酸的笑,“对方可是刘家的孩子。”
“将军”靠在我背后,满脸是血的士兵,朝赵信发出一声失望的哀嚎。
赵信扫了一眼那青年,挽起缰绳便要离开。
“赵将军,属下理解您的苦衷。”我朝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拱手道,“但请您相信,大汉兵等的划分准则是能力,而非金钱地位;胡骑营的存在,亦非只为衬托骁骑营的不可战胜。”
策马之人顿住脚步,回身望向我,轻嗤一声“霍公子小小年纪便出入天梁宫,我一直当你是个簪权逾矩的京城纨绔,今晚之事,原是我小看你了。”
我眨眨眼,指着身后的匈奴小子“那,这个伤员属下带回建章营去医治,将军不介意吧”
“对我们胡骑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信一夹马肚,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他的声音随风飘来,“只要你担下责任,人带哪里去随你。”
“呃啊”
月色下的建章营一片静谧,除了军医帐内传来的数声惨叫。
“他好像不是我们营的。”为我领路的守卫反手指向帐内。
“这人是我路过捡的,毕竟救人要紧,也没管了。”我踢着脚下的石子儿。
“到底怎么伤成这副模样”
“一脚踏空,从山岩上摔下来。”
军医从帐内探出头。
“你们这小兄弟命大,肩骨已成功复位,剩下都是些皮外伤,赶紧把人领回去吧。”
掀开帐帘,亲兵已经趴在榻上呼呼大睡。我把被他踢在脚下的褥子拽到地上。
“门口壶里有水,桌上有镜子,脸上的血自己洗一下。”我卸去胡服换上亵衣,钻进地铺探出头,指着空榻道,“暂且在这儿凑合一晚,明早带你去见我们教官。”
霞光透过幕帘的缝隙透进来。依稀感觉有人趴在我身上啃我的颈项。
“别,舅父,痒。”
压着我的重量抽离。片刻后,脚踝被人捉住举到空中。
我蓦地睁眼。
“早上好。”匈奴小子咧开嘴,灿烂一笑。
我飞起脚,狠狠跺向他的面门。
旁边的亲兵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
“下手真重,不过同你开个玩笑。”匈奴小子捂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摊开手看了看。他自桌上捡起块布料,随便擦拭了一下指间的血和额上开裂的伤口。
我哑然望向眼前的场景,与其说是惊讶,更不如说好奇。这家伙处理完伤口,开始对着镜子左转转,右转转,欣赏起自己的身体。肌肤上的斑斑淤青完全遮掩不住他浑身上下紧致的腠理,我不禁多瞄了几眼。
终于想起来,这家伙身上貌似缺点什么。
“抱歉,昨晚忘记给你拿件亵衣。”
“只有你们汉人才穿亵衣。”他不屑地说完这句话,余光比划了一下彼此的身材,“你的亵衣我也穿不进。”
“你可以穿他的。”我指指躺在榻上四仰八叉打呼噜的亲兵。
“他太瘦。你一说我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