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相得益彰。他收了剑锋,拱手道“多谢陛下承让。”
“再来。”
宦者捡起天子剑递上,天子接过,重新摆成攻击的阵势。
我蹲在门槛边,绕有兴致地看着二人过招其实,是在欣赏天子手中剑一次次被挑落的懊恼表情,顺便为二舅暗暗叫好。
“仲卿的剑术已入化境,看来朕一时半会儿难比过你。”不知第几次败下阵来,帝王靠着桥边石柱喘气。桥下春水潺潺,映着二人的倒影,一路向沧池流去。
“陛下过奖。”二舅谦道,“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日夜辛劳,臣不过是偷得闲空,多耗了许多时辰琢磨剑术。”
天子突然变了脸色。
“卫青,欺君该当何罪”
“臣罪当诛。”二舅一愣,立即跪地请罪。
望见天子唇角迅速漾开的笑意,我皱起眉。我敢保证,刚才那句威胁的话绝对是在戏弄二舅。
“朕开个玩笑,谁不知道仲卿你比朕更忙”天子拉起跪地之人,迅速搂过对方的腰,迎面送上一个深吻。
我好笑地看着宦者深深躬下身去。这种非礼勿视的场面,估计宦者已经见惯不怪,不过对我来说,二舅此刻猛然睁大的双眼,以及惊慌却略带腼腆的表情,我还是头一回见。
二舅并不是一个会在人前显山露水、喜怒形于色之人。之前发现我被金仲 she 伤时,他也只是“劈啪”捏断手里的两根筷箸以昭示他的愤怒。
如此对比之下,我心里多多少少不是滋味,呼吸也变得困难沉重起来。
一吻终了,天子满足地叹道“朝中之事,还好有仲卿为朕分忧。”
“不若把路博德从右北平调回来,让他教陛下剑术。”二舅红着脸建议,手中轻轻推开天子。
“找师傅朕就要找最好的。”帝王摇头,将二舅重新扣回身侧,“别的师傅朕都不要,得一仲卿足矣。”
“加油去病,今后我们会有很多机会见面的。”算术课上,作为得意门生的我自然收到了来自桑夫子的鼓励,即使夫子对天降“大任”于我的原因并不甚了解。
桑夫子离开后,学子纷纷围住我。
“哇,比夫子还年轻的侍中诶,”苏武惊叹一声,“陛下发你多少薪水”
“见习期,包吃包住没薪水。”我龇牙。
“我听说别人进宫都是从诸曹做起,陛下钦点的只有廖廖数人。”张贺凑过来,眨眨眼问道,“这枚银令,是韩说那枚吗”
“长着眼睛不会看啊,”苏武没好气地回答,“当然是陛下钦封的,这上面刻着的可是表哥的名字。”
“哼,早和你说了,姓霍的和韩说一样,也是那种人。”李敢大手一伸,将张贺从围观人群中拽了出去。
“说什么呢李敢,不要以为有东宫那些个狐朋狗友给你撑腰,就可以随便揣摩圣意”苏武嗔骂。
“苏小公子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仲弟让我转告你,那天你 she 偏那一箭,他一直记着呢”李敢哈哈笑着跑开,无视苏武愤怒挥舞着的拳头。
“怎么了世子,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我拿手肘戳了戳一直无精打采趴在书案上的曹襄。
曹世子叹道“家父病重,待会儿娘亲会来接我回平阳府。”
“君侯吉人自有天相,世子放心。”我拍拍他的肩。
“霍侍中这边请。”夕阳下,我目送曹襄协同苏武出了北司马门后,跟着宦者向南行去,经过中央署和温室殿,一直步行至位于承明殿左侧的金马门。
“您是要带我去找大舅吗”我好奇地问引路的宦者。
宦者拱手道“回霍侍中,大卫将军已经打道回府。”
“那是去找二舅”我又问。
“小卫将军尚在期门军军营。”
“那我们是去哪里”我挠挠头,天子吩咐过,叫我跟着大舅二舅学兵法策对不是么。
宦者刚要答话,迎面扑来一群侏儒,将宦者直接挤进了角落。为首的一个像是管事头目的侏儒一把拽住我。
“看,又来了个新的。”
“长得还挺漂亮呢。”一个女侏儒边说边揪了两下我的发髻。
“哎,你会什么唱歌吗”另一个问我。
我摇摇头,我唱歌不好听。
“会行酒令吗”
“不会,我不喝酒。”
“会画画吗”
“弹琴呢”
“会讲笑话吗”
我一直不停摇头,没听说过侍中需要会这些杂七杂八的手艺。
管事侏儒怒了,揪着我的领口吼道“什么都不会,这个人是怎么选进来的”
宦者好不容易挤到我身边,拨开管事侏儒拽着我领子的手“这位是陛下的外甥,新晋的霍侍中。”
“啊哈哈。”管事侏儒讪笑着,拍了拍我被抓乱的领口,“对不住了侍中小弟,是我们没眼力,不知者无罪,见谅见谅。”
“这边请。”宦者帮我整理完碎发和衣襟,引我进了承明殿。
“原来是卫家那个小外甥。”
“是个孩子你都看不出来吗身高比例同我们不一样啊。”
“光顾着看脸了呗。”
走出很远,依旧能听见女侏儒尖细的嗓音。
承明殿偏殿我呆过一个多月,正殿却是头一回进来。此殿不如温室殿内那般温暖芬芳、如近夏至,不过依旧布置了早卉花草,春意融融。
天子想必是刚下朝,黑色朝服和通天冠未换下,随意地斜倚在宝座上,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的不是书卷,而是几个倒扣着的圆钵。
“臣霍去病叩见陛下。”宦者领我走近,跪在天子面前那一溜人的最末端。
“外甥来得正巧,”天子乐呵呵地挥手,“ 来来来,一起来猜谜。”
猜谜我瞬间翻了个白眼,秩四百石的职位,就是陪天子小姨夫玩 she 覆
我抬起头来,只见旁边一人,棕色朝服红铜冠,唇上两撇小胡子,手里拿了一捧卦签,盯着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竟是东方朔。
“东方爱卿,你刚才说,这龙无角,蛇有足,专贴墙跑,是么”天子问。
东方朔回头,拱手道“肢肢行而脉脉视,不是壁虎就是蜥蜴。”
天子掀了钵盂,果然是只灰色壁虎。
“哈,又被你猜中了。来人,赏东方大夫十匹帛。”
东方朔收了宦者递来的支据揣进怀里,乐得合不拢嘴“多谢陛下赐臣妻衣帛,臣替 jian 内先行谢过。”
“一局不算,再来”尽头一弱冠青年不服气道。
“郭舍人,你是从来不愿认输呐。”天子笑着摇头,指着倒扣住的另一只圆钵,“就猜这只吧。”
我瞪着那一溜人人手一副卦签,各自迅速在面前地上劈里啪啦摆出各种卦象。
“臣已猜得,”郭舍人道,“齿多而密,是篦梳头。”
“非也,”东方朔停了手中之卦,摇头道,“长足吐丝,此为蜘蛛。”
天子掀了手中圆钵,一只圆滚滚的八脚黑蜘蛛仰面朝天。
满座皆惊。
我侧过头望向一旁喜笑颜开、摩拳擦掌的东方朔,不屑地撇撇嘴。
试问东方朔那家伙为何故意弓着脊梁同我比肩跪坐因为,从我这个高度看去,天子习惯 xing 地掀起圆钵后半部分查看内里东西时,他身后的屏风一角正好映出内容物,虽然只是模糊的一瞬,也足够眼力好又恰逢角度的东方朔看个真切。
再抬头,对上天子会心的笑,目光似乎洞悉一切。
所以,天子这是故意放水,变相打赏东方朔么东方朔一个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