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切长谷部是个很贪心的人。
面对主君时, 他总会提一些贪婪的要求。可惜的是,这些要求都会被自家主君以更过分的话语驳回。
“主君,能只看着我吗”
“不行哟, 我想要看着很多人呢。”
“主君, 只信赖我的话”
“可是,我要信赖所有的付丧神呀。”
“主君, 那种看着别人的眼光实在是让我难过。”
“长谷部大人, 您可是答应过我不会生气的呢。”
“主君喜欢一期一振吗”
“不止喜欢他一个噢。长谷部能接受我同时喜欢着大家吗”
在阿定这里, 他只能咬牙切齿地咽下不甘愿的气。不知不觉间, 他发觉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主君将目光移到别人身上, 习惯了自己在背后暗自注视的模样。
不习惯又能如何呢如果违背主君的话,恐怕就见不到她的面了,更别提欣赏自己留下的刀纹了。
她像是在惩罚着这位付丧神当日想要杀死自己的举动,用更恶意的报复折磨着他。
压切长谷部再看到三日月宗近的时候,竟然有了一种“能够谅解”的错觉,觉得三日月与自己同病相怜。瞧见这位帅气的老头子捧着茶盏落寞孤独地坐着,压切长谷部说“麻烦给我也来一杯吧。”
三日月微叹了口气,笑眯眯地说“哎呀呀, 我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长谷部还要来抢我的茶吗”自从在发现刀纹增多的那夜他拂袖离去后, 主君已经很久没有召见他了。
压切长谷部嗤笑了一声, 自己动手倒了茶,在他身边盘腿坐了下来“这就是你当初说的,很乖的孩子明明一点也不乖, 还很令人头疼。”
“哈哈哈哈我也是没有想到呢。”三日月宗近摇了摇头,很无奈的样子,“初初到来的时候,确实是十分乖巧的,怎么骗都可以。现在的话只能说是内里的恶鬼跑出来了。”
“就没想过办法吗”压切长谷部搁下茶盏,蹙眉说,“再让她这样子玩下去也不是办法吧。”
“你是说,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吗”三日月侧头,微微挑眉,“这可是个很艰难的任务啊。谁也不知道如何让她变回来。”
“至少,不能让她再这么玩下去了。”压切长谷部对三日月宗近低声道,“我们必须想办法了。”
“嗯”三日月狭长的眸子微微睁开,金色的弯月灿灿其华,“是合作的意思吗”
难得压切长谷部不在,阿定终于不用面对他可怕的贪心了。她不介意压切长谷部对自己的占有欲,但要哄小孩似地把这种贪心的念头哄回去,那可是很累的。
已经是夏天的尾声,天气依旧很热,蝉趴在树上死命地叫唤着,似要发泄最后的生命力。片片碧绿垂下枝头,在庭院里营建出大片的树荫。空气很沉默,鱼尾偶尔翘出水面,才能带来难得的破碎声。
“主君,要喝茶解暑吗”门外的一期一振询问道。
阿定打了个呵欠,说“解暑倒是没有必要,但是没有人陪着玩,真的很无聊啊。”
一期一振沉默了一会儿。
“主君想要去玩吗”
他问。
“是啊。”阿定回答,“但是,不是和付丧神在一起的那种玩耍。每天都那样玩耍的话,会很累的。只是想简单地放松一下心情而已不过,我知道这是奢望。一会儿,压切长谷部回来,又会把我看得死死的。”
一期一振沉思了一下,忽然问道“主君要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阿定愣了一下。
一期一振会这么主动地提出这种要求,那可是极少见的。她有些怕自己身上的刀纹,但又无可拒绝这个诱惑;只能劝自己没事的,我能很好地克制心动的感觉。
于是,她朝一期一振伸出了手,说“好呀。”
一期一振的目光掠过她的手掌,却不太敢上来牵,只是温和有礼地站在原处。阿定安静了一会儿,才把手掌收回来。
不知不觉间,她又把自己的手藏起来了。
在内里的自我解放之后,她已经不再惧怕将手上的旧伤疤展现给付丧神们了,因为她无需自卑。即使那群付丧神知道从前的她是下等的侍女,依旧会敬爱着她。
可是,在一期一振的面前,却
一期一振领着阿定,悄悄走出了房间。因为要避让其他的付丧神,路线难免有些扭曲。两人躲躲藏藏地,像是要私奔似地溜出了本丸,到了外面的一片原野上。
敞开的高地时常有风吹,凉爽了许多。吹来的风满满当当都是山间绿叶的气息。一期一振走走停停,带阿定到了一条河川旁。
不宽的河流,也不深,大概只有阿定的腰那么深,难得的是河水极为清澈,可以清晰地看到底部圆滑的鹅卵石子,其间还有些断裂的木头、枯枝,几尾手指粗细的小鱼在其中游曳着。白色的云影倒映在河面上,慢悠悠地晃着。
时间似乎一下子就慢下来了。
“这里很漂亮啊。”阿定伸了一下懒腰,呼吸着空气,“一期一振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平常大家都不会离开本丸,不是吗。”
“啊”一期一振腼腆地笑了一下,“之前压切长谷部第一次回本丸的时候,大家都想保护主君。所以,为了不让长谷部发现主君的存在,就让我先搬到外面来住了。一个人住的时候,白天会无所事事,所以到处走了一下。”
阿定微怔。
面前的端丽男子神情温柔地注视着清澈的河面,令她不舍得移开目光。
阿定微呼了一口气,问道“一个人住的话,会很孤独吧”
“还好。”一期一振回答,“药研和乱他们偶尔会来探望我,毕竟是兄弟。有弟弟们的陪伴的话,就不会寂寞了。”
阿定在河川旁蹲下身来,将手探入河水之中。清澈的河水漫溢上指尖,让她的心也舒爽起来。长久以来,盘踞在心底的种种杂念似乎也变得轻快起来,她又察觉到一种温柔而绵延的感觉。
那几尾银色的小鱼被惊动了,飞速地溜走。阿定用手指在河面上打圈,漾开无数圈涟漪。日光照耀,她脖颈与面颊的肌肤几乎如将要融化的雪一般。
一期一振久久地盯着她,心底忽然有了微妙的起伏。
长久以来,他一直满足于在远处看着这位主君。守着那道门扇,寸步不前,绝不逾越雷池一步。他总想着,只要献上自己的忠诚,那就足够了。所以,即使看到主君在别人的怀里,他也不会说出任何怨辞。
但是
看到此刻的主君,他忽然不想守住那扇门扇了。
他也像压切长谷部、髭切、膝丸他们一样和主君在一起。
“主、主君。”他喊了一声。
阿定扭头,却察觉到他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似乎很是紧张的样子。向来温柔的容颜,此刻有一分大气也不敢喘的郑重感。
“怎么”阿定询问。
“主君很喜欢别人陪着您玩耍吧。”他深呼一口气,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悸动,在阿定的身侧坐下。修长的双腿微微支起,手不安地搁在膝盖上。
“啊,是的。”阿定笑眯眯地点头,“没有人陪的话,会很无聊的。用鹤丸殿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惊喜的话,我就会无聊到死掉哦。”
一期一振望着她的笑颜,眼帘微微下垂。他深呼几口气,终于很艰难地从唇齿间挤出了一句话“我也可以陪着您陪着主君,玩耍。”
好一会儿,他又艰难地加上后半句话“那会是我的荣耀的。”
阿定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下一瞬,她察觉到身上的刀纹们又在叫嚣了。于是她飞快地低下头,压抑住心动的感觉。
“一期一振想要的话,那也可以啊。”她故作无所谓地说道,“想要和我接吻吗”
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一期一振似乎更为难了。但是,他却用手撑了地面,很乖巧地垂头探了过来,一副任人予求的样子。白色的手套掠过地面,沾上了泥巴,但是他却一点都不在意。
阿定的手臂抖了起来。
她飞快地后退了几步,有些紧张地拽住领口。她无暇去关照一期一振是否被她的举动伤害了,只能赶紧低头望向水中。借着水面的倒影,她看到那些刀纹们在她的肌肤上消去又浮现。
“主君”
一期一振察觉到她似乎有哪里不对劲,连忙上前查看。
“等、等等不要过来”阿定挣扎着拒绝,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心动的痕迹。
然而,平日温柔的付丧神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强硬固执,一边说着“有哪里不舒服吗”,一边将她的手摘离了领口。
不安的刀纹已经出现在了锁骨上。
“这是”
一期一振微微一愕。
身为付丧神,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主君如果对别的东西动心的话,刀纹就会惩罚她。
“主君”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
“”阿定望着他的眼神,微微有些哀求,“不要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