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头西斜,金红之光铺满了整片天空,教堂高耸的尖顶在霞光的映照下仿佛当真能够直通天国
“你高贵的品格真令人赞叹,但是学弟,”黑袍的圣职者向坐在身侧的少年道,“不得不说,你今天的做法的确有失体面。”
“哈那什么是体面”安迷修闻言忍不住反唇相讥,“像雷狮那样吗”
“”
“对不起,”对上那双有些错愕的橘色瞳仁,他很是挫败地捂住了眼睛,“我没有别的意思,学长,今天真的很感谢你,我只是,只是”咬紧了牙关,再说不出话来。
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她真的那么重要吗”青年将手扶上他微微颤抖的肩。
“”安静的教堂中,回答他的却唯有不安的呼吸。
“那么让我试试吧,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的话。”
有些迟钝地抬起埋在手中的脸,“真的,可以吗”少年嗓音艰涩地问道,浅青色的眼眸里仿佛有一片雾气氤氲的湖光山色。
“我发誓善待弱者、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帕洛斯安抚地摸了摸对方的发顶,和煦的笑容一如一个温柔的兄长,“这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
“你都不问我那么做的原因吗”
“你并不擅长说谎,我又何必为难你。”
“可你也说过,明哲保身才是你原则你就不怕”
“你会害我吗,安迷修”
“当然不会”
“嗯,我相信你。”
安迷修定定地看着对方,光线昏暗的耳堂中,青年的瞳仁像是沉淀了千万年阳光的琥珀,通透而温暖
这个人竟是如此地相信着他,一瞬间,少年的心脏被感动和愧疚填塞得几乎溢出鲜血。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
“听我说个故事吧,在这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愿闻其详,我的朋友。”
“嗯这个故事大概要从百年前说起,你知道的,就是那次神圣远征”
那一年,整片西方大陆瘟疫横行,教皇声称接到神谕,言明罪魁祸首正是来自东方的魔鬼,而这次浩劫正是一场创世神对俗世信仰的考验。为了通过考验,教廷的最高权柄者发出号召,不过数月,联合军队便已整装待发。而此次远征的最高统帅,正是圣殿骑士团的团长埃利斯。
起初一年,这位英勇的骑士几乎战无不胜。然而巨大的转变却发生在两月之后,据说是被魔鬼蛊惑了心神,他竟公然在军事会议上提出撤兵,这样荒诞的提议自然受到了一众将士与随行诸侯的强烈反对,便只能作罢。而此事并未因此结束,在某个惯例休战的礼拜日,这位团长居然带着一众亲信做了逃兵。
“真是惊世骇俗,不是吗”安迷修苦笑地扯了扯嘴角。
于是,缺乏统帅的联合军开始四分五裂,并在一次重要战役中损失了大半人马堆积的残躯染红了整片海湾,更有一位随行的国王在仓皇的逃跑中摔落马背,折断了脖子。诸国势力见状,纷纷要求即刻撤回军队,以避免更大的损失,于是第五次声势浩大的神圣远征也只能如此草草收尾。教皇为此大发雷霆,勒令异端裁判所不惜一切代价抓捕那个叛逆神旨的骑士。
“很快,他便被抓了回去,”少年耸了耸肩,“老实说,他躲避追捕的手段并不高明。”
接下来的审判中,据说他全程一言不发,平静得不像一个活人。而令人惊讶的是,教皇并没有将他送上火刑柱。
“绝罚。”那个苍老的声音这样宣布道。
受绝罚者,即被神抛弃之人,任何人不得探访其住处,不得与之祈祷、言语、饮食、亲密凡违反此禁令者,则与受罚者受同一惩戒。
他没有受到,而整个世界却俨然成了为他打造的牢笼。
“所以他还是死了”帕洛斯问道。
“每个人都会死的,”安迷修笑了笑,“不过,幸好他在此之前遇见了一个人她是个异教徒,却有一颗过于美好的心。”
世人大概都以为他已经难看地腐烂在哪个 y 暗的角落了吧。
然而这位昔日的骑士却带着爱人开始了一场久违的远途跋涉,最后他们安定下来,并且有了孩子。埃利斯将他视若珍宝,悉心指导他习武与做人,却严令他永远不要成为一名骑士。
“后来男孩长大,结婚生子,并像当初的父亲一样教导儿女,孩子们也一如他所期望地成长。一日,小儿子从强盗的手中救下了一位美丽的小姐而她,正是他后来的妻子。”
故事一般到这里就该收尾了。
“但于我而言,这个故事才刚刚开始因为这位小姐,或者称呼她夫人更合适,她就是我的母亲。”
“安迷修,”青年圣职者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我应该把你交给宗教裁判所。”
“这样啊,”他闻言点了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可以把故事讲完”
“她是一位学者,一位诗人,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是这样。她嫁给父亲不久,便听闻了我曾祖父的生平。但她始终不相信那位骑士团团长是个令人不齿的叛国叛教者,于是她不顾周遭的阻拦,私自调查起了当年的那场远征而这一切最终给她带来了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