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培训班的野战训练,他作为队伍中的战术核心,也成了对手首选攻击的目标。到最后即使已经分出胜负,对手为了报复,五个人围着喻文州作困兽之斗。原本喻文州阵亡了,也是他们这一队的胜利,可黄少天不干了,一个人单枪匹马冲过来,把喻文州挡在身前,硬是用手中不依不饶的一把刀,宣告了对手的退出。
事后喻文州开玩笑说,少天你何必呢,反正咱们都赢了,这么赶尽杀绝太不厚道了。
黄少天不服气地撅撅嘴,说那不行,咱俩是搭档,到哪儿我都不能让人欺负你。
后来是那一次东北的生死之战,他骑着马冲进混战,停在黄少天身边,那人一脸怒气,斥责自己主将不顾及自身安全,却还是强打精神加快了手中刀枪进攻的节奏,生怕哪一刻疏忽了,危及到自己的生命。
直到最后,战斗结束,他安然倒下,嘴角还是对于万军之中护卫成功的满意。
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要命地保护着喻文州。
一直都是这样。
剑与诅咒从来都不仅仅是个叫得响的江湖名号,于喻文州和黄少天而言,这更是一个勾连生死的契约。剑所指的地方,诅咒如影随形,同样诅咒所在之地,剑也定会在其身旁护卫不离。他们的生命,自相遇相爱那一刻起,注定有一部分连在一起,如同十指交握的双手。
被鲜血所浇铸、唯有生死相隔才能切断的契约,又怎么会在此时消失不见呢
所以喻文州在绝境中坚持。
所以黄少天毫不犹疑地斩却来敌。
还剩两个人。
形势瞬息巨变。
黄少天还在出手解决这两个残敌的时候,目光就锁定在了喻文州背后不远处,宫本雄一的身上。暗中保护喻文州那么久,他当然认得这张面孔。
宫本雄一知道,自己已经被死亡锁定了。
他看到了夜雨,看到了这个身份绝密、生活在黑暗中噩梦一般的影子,也就明白今天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活着回去。
既然自己的生死已被决定,那别人的生死就不再重要了。
他举起枪,开始死亡之前最后的挣扎。
手起刀落,喻文州身前最后一个日本士兵倒地身亡,紧接着黄少天便抽出,动作几乎和宫本雄一同时。
这样看似公平的对决,其实一点都不公平。这不取决于枪的质量、子弹 she 出的速度,只是因为交战的其中一方,是黄少天。
他瞄准宫本雄一的头部,自信即使同一时间举枪,他的速度自然会战胜对手,送对方上路。
生死成败就是这样一瞬间的事。
黄少天开枪,子弹穿过宫本雄一的头部,同一时间宫本雄一开出了自己的最后一枪,黄少天却毫发无损。
胜负已定吗
好像没有。
喻文州面对黄少天,毫无疑问心中是欢喜的。
曾经以为世事巨变、无可挽回,而今骤然发觉这份爱一如既往、矢志不渝。他低估的,不仅仅是黄少天受到的伤害,还有他们内心对于爱情,那无法言说的坚定。
他忘了他们共同坚信的话。
剑与诅咒,一直都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
真好啊
有生之年再见你。
喻文州低头看看胸前涌出的汩汩鲜血,却是露出了真实的、没有丝毫伪装的笑。
因为你的失而复得,痛苦和死亡都可以变成索然无味的白水。
“少天。”
他在撕心裂肺的叫喊中倒下,休憩在至爱之人的怀抱中,念出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
从前他就说过,如果生命走到最后一刻,他希望看着他微笑,然后留有最后的力气,什么都不多说,只念出他的名字,将他的脸,作为他活在世上看到的最后一副美丽的画。因为他的名字很好听,念起来有一种站在阳光下的感觉,即使偶尔在心中默念,嘴角也会不由自主地上扬。
他做到了。
他看着爱人微笑,念出爱人的名字,记住爱人的脸,然后闭上双眼。即使不是彼时他所假设的,老之将至的时候。
他们的爱情,经历了生死、猜疑、背叛、分离,千回百转,终于在这一刻归于原点,谁都不必再掩饰和逃避。
其实他还想说,你回来了。
可是再没有力气。
第9章 离散下
“带他上车,回南京”
车门被叶修关上,他的身后,蓝河已经领着人重新整合队伍,手中紧握斗志依旧的枪。
黄少天马上明白了叶修的意思,眼神在众人之间停顿须臾,认真地留下一句话。
“保重。”
黑色轿车猛地一轰油门,绝尘而去,只为追赶即将消逝的生命。
战士不需要告别,祝福即可。
叶修摘下背上的满弹的,上膛,转身面对自己的队友,和逃窜日军的背影。
“这一次轮到我们赶尽杀绝了。”
他的目光停在蓝河眼中,两人皆是熟悉而肯定的会意。
喻文州重伤,只有南京城内的医疗条件可能挽救。回城,就意味着他的身份不能暴露,所幸宫本雄一调动的是上海的驻军,南京这边没有泄露消息,所以他们需要将逃窜的日军尽数消灭,制造一个抗日分子袭击了宫本雄一和喻文州的假象,才能保全回到城里的人。
那个人的意义,不必多言大家早已了然。即使今天拼光了他们的命,可以让知情的日本人没有一个活着回去,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而这样的追击和围歼,对于经历了无数次军校野战训练的叶修和蓝河来说,太熟悉了。
体温与呼吸,本是入眠之前、相拥之时最为熟悉的温存,现在之于黄少天,却是拼命想要抓住、留住的,那个人一息尚存的证据。
他紧抱着他,一手扣着他的肩,一手将他的头收入怀中,用一块毛巾按在伤口,下巴贴在他的额角,他唇边犹带殷红染上了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