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室内温度上升了些,才脱下沉厚的大衣。
刚松了口气,手机就响了。
视频电话的震动跟催命似地急促,“明炀”两个大字气势汹汹地显示在屏幕上方,看着都倍感压力。
黎洛不急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着水杯抿了几口,直到被冻得发白的唇色红润了些,才按下绿色通话键。
“我错了。”
第一句话就秒认怂,果然让脸色愠怒的段明炀怔了一瞬。
视频里的青年神态乖巧,白皙的脸颊上浮着一层薄红,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喝酒醉的,吸了吸鼻子,湿润的嘴唇微翘,下巴和脖子缩在他亲手戴上、还未摘下的围巾里,一双剔透的琥珀色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又纯又欲。
段明炀盯着他沉默半晌,问:“你下午怎么答应我的?”
黎洛捧着手机倒在沙发上,头发散开来,接着侧了个身,脸离屏幕又近了些,仿佛将段明炀困在了自己和沙发靠背之间:“我去找段兴烨是有原因的,你能听我先解释一下再骂我吗?”
“我没想骂你。”段明炀抬手松了松领结,拿起水杯灌了两口,健硕的小臂上肌肉贲起,凸起的喉结连连滚动,将水杯放下后,才沉声道:“说吧,我听着。”
黎洛隐藏在围巾底下的喉结也动了动。
这臭男人,怎么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撩拨他?
他一边垂涎着眼前的美色,一边将与段兴烨合作的前因后果通通说了遍,末了还不忘抱怨:“那天在你爸的寿宴上就想告诉你了,你不肯听,还让我别插手。”
“我现在也是这个态度。”段明炀的神色没有缓和多少,“你挑拨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确实很聪明,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那天稍有纰漏,可能就出不了那个房间了。”
黎洛:“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可我这不是好好出来了吗?我爸的事我怎么能不参与呢?而且,我那天铤而走险也是因为……想在你面前表现表现,将功补过一下。”
段明炀:“黎先生,我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没有错,我没有怪你,非要说错的话,也是我的错。”
黎洛低头把脸埋进围巾里,小声嘟囔:“你明明就是在怪我,我们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了,你还不跟我和好。我那么喜欢你,你这个没良心的。”
“我不是……”段明炀停顿住,过了几秒,轻轻地叹了声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黎洛:“嗯?”
段明炀:“总把喜欢挂在嘴上,在我面前似乎很听我话,很依赖我,可实际上,你又很任姓。”
黎洛:“你不喜欢我这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段明炀垂眸,“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和曾经一样。”
黎洛微怔,脑子转了转,继而明白了。
态度和曾经一样,也就意味着,结局也可能会和曾经一样。
他们仿佛陷入了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只要他表现出对段明炀的爱与依赖,段明炀就会联想到过往,紧接着怀疑他的真心,担忧他们的结局,迟迟不愿与他重新开始。
因为不想和他再次结束。
怪只怪,他起了个坏头,从一开始,就没把彼此之间的信任基础打好,满口的爱意里全是虚情假意,以至于当他开始真心实意说爱的时候,段明炀已经难再信任他了。
后来好不容易相信了,这份地基不稳的单薄信任又被误会击碎。
段明炀那五六年间大概都以为自己受了骗,却还是拼拼凑凑捡起一颗破碎的心,再度回来找他,谨慎又克制地试探他的感情,试图找出一点他曾爱过他的证据。
可他又是怎么对段明炀的?
黎洛回忆了下,似乎……没有一句值得让段明炀与他再续前缘的好话。
他们俩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稳固信任的好时机,才走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不知该如何修复,也不知该如何继续。
“那,如果我能证明我曾经是爱你的,你愿意跟我和好吗?”他抱着一丝希望问。
既然一切矛盾的根本原因都源于最初的猜疑,那就回到最初,将他感情开始与发展的时间线好好捋捋清。让段明炀也知道,他当初并非从始至终地欺骗。
段明炀反问:“你怎么证明?”
黎洛想了想:“比如那年你生日,我给你订了蛋糕,陪你过夜,那个时候我就对你——”
“只有那一年而已,后来的生日,你都食言了。”段明炀打断了他的话,“时间是会模糊记忆的,我已经不能确定,那天你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对我笑了,还是我记忆中的美化而已。”
黎洛急了:“那我第一次跟你床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呢?总不会是假的了吧,别告诉我这你也记不清了。”
段明炀:“你那天喝得烂醉,说了很多遍喜欢,也说了很多遍讨厌,我怎么能分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而且无论是哪种,我都已经没有证据了。”
“你胡说。”黎洛立马揭穿他,“你不是自己也录了视频吗?而且你以前说过,你看过好多遍那个视频。”
段明炀听完,不知为何沉默了,过了会儿才说:“抱歉,我说了谎,我很久以前就删了,一遍也没看过。”
“什么?你竟然删了?你不是……”不是很爱我吗?怎么会把这么有纪念意义的视频删了?
黎洛思忖了几秒,恍然道:“难道是因为那天我骂了你,你特别生气,所以才删了?”
“不是。”段明炀的脸色在手机屏幕里显得有些苍白,“总之我已经删得一干二净了,再提毫无意义。”
黎洛偏要提:“你那个视频到底拍了什么内容?”
段明炀摇摇头,显然不想再多谈这个话题,说:“已经很晚了,我要去睡了,你也快睡吧,明早八点还有行程。”
黎洛见他这样固执,怕又惹他不高兴,只好暂时妥协:“好吧,如果睡不着,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立马飞奔过来暖床,别再吃安眠药了。”
“……嗯。”
待挂了电话,黎洛才忽然反应过来,段明炀怎么知道他明天有行程?
知道也就算了,连时间都记得这么清楚……这男人,真是越来越好懂了。
他本打算乖乖听话去睡,可段明炀这层若即若离的暧昧实在挠得他心痒,踌躇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再任姓一回:
他点开了那段监控视频。
视频是先前从段明炀那儿传过来的,完完整整地录下了那一晚的全程,长达三四个小时。黎洛从头开始播放,坐在沙发上,盘着腿捧着手机,跟看小黄片似地看画面里的自己如何缠着段明炀床。
若是搁在以前,他必然对画面中的内容感到不适,但现在看,又是别样的心情了,甚至觉得,以后和段明炀床的时候,可以把这段视频拿出来助助兴。
视频刚开始,画面里的他确实喝得烂醉如泥,绵软的拳头胡乱地砸在段明炀身上,气呼呼地骂着“没心没肺”、“你能不能笑一个啊讨厌死了”“把我当谁啊你”之类的话,然而快进播放到一个多小时的时候,他显然已经晕晕乎乎找不着北了。整个人都被段明炀压着,蒙在被子里,搂着对方的脖子不停地喊着诸如“明炀我好爱你”、“你要爱我一辈子”之类的醉话。
这时,段明炀伸手拿过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终于!黎洛一拍大腿,立即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切回原速,凝神盯住屏幕看。
“再说一遍。”段明炀举着手机,只对着他的脸拍。
视频中的他浑然不觉镜头的存在,乖乖听从指令:“爱你……唔嗯……明炀……我永远爱你……要和你一辈子……”
“有没有骗我?”
“没有……”
“如果你骗我怎么办?”
“不会的……嗯……要是骗你,我就……就出门被车——唔……”
段明炀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
“如果骗了我,就永远骗下去,好吗?”
他点了点头。
“我都录下来了,你不能食言。”
段明炀松开手,将手机放回原位,俯下-身,吻他的唇、他的脸颊、他的额头,缱绻而温柔。
黎洛又回想起段明炀曾说过的那句话:吻是爱,姓是欲。
视频中的他或许也感应到了,迷着眼去寻身上人的唇,嘴里依旧喃喃着:“我没骗你……我好爱你的……”
说完半天没得到回应,他又皱着眉埋怨:“你怎么不说爱我……你是不是……不爱我……我就知道……”
段明炀捏了捏他的脸,接着牵起他的左手,在中指的位置印上一个吻。
与此同时,正对着摄像头的宽阔后背微微震了震,声音含着显而易见的笑意,脸上想必也是挂着笑的:
“等你明天酒醒了,我再对你说。”
第59章
周末,华曲奖当天。
傍晚六七点钟,冬日的冷冽寒风呼啸而至,将厚重的红毯尽头都吹得卷起了边,工作人员连忙将边缘压平了,以免妨碍下一位嘉宾走红毯时被绊倒。
多数女明星都要美丽不要温度,穿着抹胸连衣裙、露背装、深V领在红毯上凹造型,争奇斗艳。男明星则大多裹得严严实实,上好的西装布料保暖又防风,根本不用担心挨冻。
仅有一位例外。
三楼的监控室内,段明炀插兜站在反光玻璃窗前,目光下视,望着楼下正在红毯上停留拍照的那道单薄身影,很浅地皱了皱眉。
“段总,嘉宾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工作人员走过来说,“您要不要去现场兜一圈?”
“等等。”段明炀目送着那人走完了红毯,身影消失在嘉宾入口处,才转过身。
“走吧。”
一年一度的华曲奖再度如期举办,地点与去年相同,赞助方也相同。
来参加过上一届颁奖典礼的嘉宾多多少少对“段氏”这个名号有几分印象,加上这阵子段明炀频繁登上热搜,前几天还和当红人气演员黎洛流出亲密牵手照片,知名度再次升级,是故现场大大小小的嘉宾几乎都对他有所耳闻。
段明炀带着两名便衣保镖从监控室下来,低调地步入会场,巡视典礼现场的安排。
然而几个眼尖的明星依旧认出了他,立即站起身来,恭敬客套地喊“段总您好”,附带自我介绍,显然是想混个脸熟。
段明炀回了他们一声“你好”,但也仅此而已,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步都不停留。对方毫无搭话的机会,面面相觑几秒,只能知难而退。
五百多人的颁奖典礼大厅,沿着段明炀视线的去向画一条直线,最终连到了一人身上。
他走到离那人不过三四米远的距离时,那人尚且浑然不觉,只顾着和身旁的人打闹拌嘴。
身上单薄的浅金色丝绸衬衣松松垮垮,折射出流动的灯光,华丽又慵懒,宛如一头高贵的狮子。最上边两颗纽扣都没扣,导致领口大敞,平直凸起的两截锁骨看得一清二楚。脖子上的黑色choker荡下来一条细长的铂金链子,末端挂着一个戒指吊坠。
已经长长了些的头发扎成了短短的辫子,被别人紧紧攥在手里。
分明是在被欺负,却像是占了什么便宜似地,琥珀色的眼里溢出笑意。
段明炀轻咳了一声。
黎洛才发现他,转过头,稀松平常地打了声招呼:“嗨,刚想去找你。”
段明炀的眉头稍松了些许:“真的么。”
黎洛笑了笑:“假的,你滚回监控室行不行?影响我心情。”
说完又冲他飞速眨眨眼,似乎在传递某种暗号。
段明炀瞥了眼一旁的江流深和夏希艾,回:“你也很碍眼。”
紧接着又稍稍侧身,对夏希艾说:“夏希艾,上次的事,抱歉。”
夏希艾微怔,似乎没料到他会为上次华曲奖的事道歉,刚想回话,却被江流深挡住了。
“然后呢?道个歉就过去了?你给我家小朋友造成心理阴影了,怎么赔?”
夏希艾轻捶了下江流深的后背,小声说:“你别替我乱说话……”
黎洛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朝他做口型:“看你怎么办。”
段明炀的视线在那片白皙的领口和垂在肩侧的长发之间扫荡了一个来回,收回目光,淡淡地问:
“那小朋友想要怎么赔呢?”
黎洛的笑容一滞。
“不、不用赔……”夏希艾斟酌着词句,“段总当时那么做也无可厚非,我没有怪你……”
“你很善解人意,谢谢谅解。”段明炀道,“祝你今晚有所斩获。”
说完便与来时一样,带着保镖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半秒都不再留恋。
隐约似乎感知到,有一道目光始终黏连在他的后背上。
出了典礼大厅,他没回监控室,去了后台工作人员专用的休息室。在门口吩咐了保镖几句,一名保镖折身返回大厅,另一名则将里面的无关人等撵去了另一间休息室,接着退至门外,来回巡逻,确保闲杂人等勿入。
过了十分钟左右,休息室的门终于被敲响。
“请进。”
传来一声清脆的按门把手声响。
“不去看颁奖吗?”
苏芷关上门,走进来:“你的黎先生在外面聊得正开心呢。”
段明炀倒了两杯茶,一杯推过去。
“不是我的。”
苏芷走到沙发边上坐下,喝了口热茶:“真的吗?可他上次给我打电话,说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呢。把你当主人似的,这还叫不是你的?”
“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