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了几分真切笑意:“没想到黎先生这么敢作敢为。”
黎洛收起轻佻:“抱歉,苏小姐,我只针对你丈夫,不是针对你。”
苏芷摇头:“没事,虽然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过节,但我想,应该不是你的错。”
黎洛讶然:“苏小姐,对我这个没见过几次的人说这些话,不太妥吧?”
“我当然没那么傻,但你是明炀带来的人,我相信你。”
听见这话,黎洛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苏芷脸上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
可她怎么会对段明炀如此信任?难道就仅仅因为他们曾是高中同学?
“前天太忙,没来得及祝贺,恭喜你获奖。”段明炀说。
“别放心上,只是个小奖而已,是他非要搞得这么隆重。”苏芷看起来挺无奈,“一会儿还要让我说获奖感言,尴尬,你们可别笑我。”
“不会,我们马上就走了。”
“啊?这么快?”
黎洛也问:“这么快?我打扮了那么久,就让我走个过场?好歹让我吃点东西吧?”
段明炀压根不搭理他,继续对苏芷说:“之后还有事,抱歉。贺礼已经让人送到后边去了,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行吧……你总是这样来去匆匆的,那有事再联络。”
苏芷没强留他们,黎洛倒是很希望被留下,但他是随段明炀一同来的,眼下也只能一同道别,原路返回。
这才出去不过十多分钟,又坐回了车里,白瞎了他精心搭配的一身套装。
黎洛忿忿:“不是说来砸场子吗?这场子还没逛熟呢,就走了?”
段明炀:“已经砸了,你没看到段兴烨慌了吗?再待下去无非就些场面迎合,没意思。”
“这倒是……估计他也没心思继续参加晚宴了,还视频会议,嘁,我看呐,是商讨对策去咯。”黎洛惬意地靠倒在舒适的座椅上,扭过头,“诶,那赵建华和你哥到底什么关系?怎么一听说他出事,你哥那么紧张?”
“赵建华给他做的事,俗称拉皮条,懂吗?”
“这我当然明白,你说‘皮肉生意’的时候我就大概猜到了。但要说这方面的话,咱们上流圈有几个干净的?就算江流深连带着查出了这事,你哥难道还摆不平几个出来卖的?给点封口费不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段明炀停顿了片刻,似在斟酌如何表述,“我之前拿到过一份资料,那些人里……有非自愿的,还有未成年。”
黎洛愕然:“CAO,你哥这么畜生?”
“畜生的可不止他,还有我爸,和一群达官显赫。”段明炀闭了闭眼,“赵建华要是供出来他们,就很棘手了,毕竟查的人是江流深,不是别的他们可以威逼利诱的小喽啰。”
“那我可得让姓江的赶紧查了,不能让他们销毁证据。”
黎洛说完,忽觉不对:“等等……段明炀,既然你手头早就有证据了,为什么不告发他们?现在江流深要查,你还跑来提醒你哥,这不是打草惊蛇吗?你难道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段明炀平静道:“你觉得,光凭这件丑事,能扳倒他们吗?”
黎洛思索片刻:“不一定。”
段家势力显赫,背后还牵连着一大片关系网,要连根拔起,没那么容易。哪怕江流深有本事找出确凿证据并公之于众,这些有着强大律师团队的权贵未必不能脱身而出,将罪责统统甩到赵建华一个人身上。
如果不能一口气整垮段家,那段明炀贸然出手的话,势必遭到可怕反噬。他如今仍依附于段家,经受不起段家人的报复。
成或败,只有一次机会,必须有百分百的把握,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因而这趟浑水,不能由他来肃清,只能借助外部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要超出段家所能控制的范围,这么一看,江流深真是绝佳助攻了。
黎洛想通之后,突然意识到:“所以你颁奖典礼上那样对夏希艾,是不是故意激怒江流深,好让他去查办赵建华?”
段明炀淡淡道:“我说过,那是出于公司声誉和利益。但我不否认,我确实想看看他对那小歌手有几分情谊,好让自己心里有个底。”
“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还认真。那我就确定了,他一定会把赵建华送进监狱。所以我就顺手牵羊,把这事告诉段兴烨,让他慌乱不安、焦头烂额。”
“无论段兴烨最后能不能摆平,只要这桩丑事曝光出来,那些与段家交好的达官显赫看到了新闻,一定会暂时与他不相往来、明哲保身。”
“你想想,向来左右逢源的狡猾之人,突然落入了孤立无援又担惊受怕的境地,会怎么样?”
黎洛答:“露出破绽。”
段明炀目露赞许:“黎先生果然聪明。”
黎洛拍手鼓掌:“比不上段总狠辣。”
“彼此彼此。”
“岂敢岂敢。”
第29章
段明炀今晚难得话多,回去的一路上说了不少目前本市商界的形势和机密,若是相关从业人士听了,必定觉得若获珍宝,可惜到了黎洛这个不懂行的门外汉这儿,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只要是跟自家无关的,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
比起这些无聊冗长的分析,他更在乎什么时候能吃上晚饭。
这一趟出门期间滴水未进,来回折腾,他又有伤在身,饿得实在有些受不了,埋怨了一路黑心老板压榨员工不给饭吃。
没想到回到段明炀家,走进门一看,餐桌上竟然摆了一桌的精致菜肴,从前菜到甜点,应有尽有。
餐桌中央还摆着个镀金烛台,插着三根乳白色的香薰蜡烛,空气中飘散着食物的浓郁香味和柑橘味的清新香气。
“你家养了个田螺姑娘吗?”黎洛惊奇了,“什么时候做的?”
段明炀抽开一把椅子坐下:“我们出门之后。”
“好啊段总,原来你早就打算去去就回来了,还故意让我打扮那么久,玩儿我呢?”
“出席宴会,总要体面些。”
黎洛也坐下,松了松领结,含笑看他,琥珀色的眼中映入了两簇烛光,明明暗暗,像是正在施咒的巫师,专攻夺人心魄。
“那我今天,还算体面吗?”
段明炀倒了两杯红酒,一杯递给他:“带黎先生出席,不是为了体面。”
“嗯?那是为了什么?”
“铛!”酒杯对碰发出清脆声响。
段明炀在仰头饮酒前顿了顿。
“为了惊艳。”
黎洛微怔,随即一笑:“倒是难得听见你夸我。”
如果放在以前,他可能会高兴上一整天。
然而现在……他有点搞不清楚,对面这人这几天对自己各种示好,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可别是玩腻了乖巧甜心,对他这样不服软的烈姓野马产生了兴趣。
那还真是讽刺。
亲手把他折磨成这般态度,如今又想亲手把他调教回来。
做什么美梦呢,傻子才会从爱情废墟里刨回残垣断壁。
这顿饭吃得难得融洽,没有了往日的唇枪舌战和明嘲暗讽,他们俩之间气氛和平得仿佛是熟稔已久的朋友,堪称奇景。
黎洛心情还算不错,吃完饭没像之前一样叫嚷着要离开,丢下碗筷直接上了楼去洗澡,完全把这儿当作了自己家。
洗完澡,得换上新的膏药,他自己没法贴准,本打算随便贴贴得了,结果段明炀刚好路过房间,见他在镜子前别别扭扭地伸长手臂胡乱往背后贴,不容分说地将他按趴在了床上,撩起他的衣服,硬是要帮他贴膏药。
黎洛斗不过,干脆心安理得地享受服务,嘴上没个正经:“段总对我用强,居然不是为了上-我,而是为了上药,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段明炀没理他,他就继续嘴贫:“段总对上了你床的人都这么温柔吗?不管他是来跟你做-爱的,还是来跟你作对的?”
“好了。”段明炀放下他的衣服,站起身,淡淡道,“一会儿林澄要来,你就呆在这个房间,别出去。”
黎洛的笑容一滞。
一整晚的愉悦刹那间如氵朝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黎先生说错了。”段明炀拢了拢自己的浴袍,“不是我不放过他,是你不放过他。”
“我怎么了?”
“澄澄他有点雏鸟情节,当初就是仰慕你才踏入了这个圈子,你再这么照顾他,仰慕可就要变爱慕了。”
“爱慕我也总比跟着你强,起码我不会玩弄他。”黎洛冷着脸站起来,拦在他面前,“除非你把我赶走,否则今晚别想让林澄来陪你。”
隔壁房间就是段明炀的卧室,一想到他们两个在房间里做什么,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段明炀:“黎先生,你这么固执,真的仅仅是为了林澄着想吗?还是说……你吃醋了?”
“段总过于自恋了,我要是对你有什么想法,昨晚就该付诸行动了。”
这时,楼下玄关处传来了大门关上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声喊:“明炀哥!你在吗?”
黎洛听见林澄的声音,登时失笑:“你居然把家里钥匙都给他了?”
段明炀挑眉:“有问题吗?”
“……没有。”
只不过是想到,有的人在门口蹲守一两个月吃尽了闭门羹,有的人却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钥匙自由出入。
眼前的事实一再提醒他,当年他在段明炀心里的地位,可能连一个随便玩玩的小情人都不如。
段明炀朝他走近了一步:“黎先生真要阻拦我?”
黎洛挺直脊背:“当然,说到做到。”
“好,那就按你说的。”段明炀气定神闲,“请离开我家吧。”
黎洛怔了怔,没料到他那么干脆:“……你真赶我走?”
“我既然可以让你留下来,为什么不能赶你走?”
楼下的林澄唤了几声无人回应,自己走上了楼,听见谈话声,寻到房间来,一见他们俩人,诧异道:“洛哥,你怎么在这儿?”
黎洛尚未开口,段明炀先绕过了他,直接揽住林澄往外走:“他来做客,这就要走了,我们去房间说。”
“段明炀!”
三个人齐刷刷停顿住。
黎洛脸色发黑:“我警告你——”
“黎先生又要警告我了?”段明炀打断了他的话,眼中似有嘲讽,“你除了虚张声势地警告我,还能做点别的吗?”
黎洛听见这话,差点捋起袖子冲上去干架,看在林澄的份上,生生按捺住了。
“我是做不了什么,但有我在,你别想再对他做什么!”
林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是……洛哥,明炀哥,你们到底在吵什么啊?怎么好像每次我一来,你们都会吵起来,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段明炀按住他:“没什么,澄澄,你洛哥只是不甘心而已。”
“啊?不甘心什么?”
“不甘心你有我家里钥匙,不甘心你受我照顾,不甘心……为什么他不是你。”
段明炀的话语像一把锋利决绝的刀,残忍地剖开眼前人的心脏。
“我说得对不对,黎先生?”
黎洛咬着牙关,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手心的肉里。
他缓缓地深呼吸,郁结在胸口的闷塞却怎么也挥散不去,声音沉涩而尖锐,像把年久生锈的剑,被数年的怨气与恼恨所腐蚀,寒气逼人,陡然出鞘,与刀对撞。
“你可真把自己当个东西,忘了我当年在电话里怎么说的了吗?”
[你在我眼里就是条狗。]
段明炀眼中的温度骤然降了下去。
“为什么不甘心这些啊……”林澄隐隐意识到问题好像出在自己身上,扭过头,“明炀哥,是不是洛哥误会了……我们的关系?我……我可以告诉他吗?”
段明炀紧盯着对面的人,沉声吐出二字:“随你。”
林澄立即往黎洛那儿走了两步:“洛哥,明炀哥对我这么照顾,是因为……因为……明炀哥出国念大学那几年,不常回家,我姨妈身体又不好,只能住在医院里,就由我们家代为照看。所以他回国之后才这么帮我,只是种报答而已,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黎洛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姨妈?”
林澄:“嗯,明炀哥是我表哥。”
黎洛瞬间僵住,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
林澄继续说:“洛哥,上次你说我该独立了,但我其实还是有点忐忑。所以明炀哥说让我今晚住过来,明天直接带我去节目录制现场,他去跟导演打声招呼,多关照下我,我、我就答应了。对不起……我应该自己面对的,不能老是依赖别人。”
“……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林澄挠头:“明炀哥让我别告诉其他人我跟他的关系,尤其是圈内的,不然传出去可能会被人说三道四。”
黎洛咬着唇,力气渐渐加重,唇色愈发泛白,沉默了几秒,布着红血丝的眼睛看向段明炀:
“你故意的,是吗?”
段明炀回得淡漠:“我不明白黎先生的意思。”
“好,那我再说清楚点。”黎洛声若寒霜,“段明炀,你不让林澄告诉我,故意让我误会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就为了等着现在这一刻,打我的脸,看我的笑话?”
“我没那么想过。”
“那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段明炀直视着他,问:“我说了,你就信我吗?”
“也是。”黎洛兀自轻笑了声,“你的理由有什么可听的,说来说去都是假的。”
他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