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草原上草色已是深沉的墨绿,风一吹便是一片波浪,天空略微 yin 沉了些,搞得这一天一地看起来带了些闷闷的感觉
那小小的孩子一身滚着金边的白衣,骑在高大的白马之上,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他望着天上飞过的雄鹰,嘴角一昂,眼中不驯之色闪过,随手抽出了身后的箭,摘下了马边的弓,拉弓放箭
“当时也是奇怪,按理来说皇兄带着的虽然是强弓,但是他毕竟年纪小,用不得大弓,按理来说 she 不下那只鹰的,可是”
弓弦响,羽箭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冲着那飞在空中的骄傲生灵 she 去。
竟是一箭功成。
他打马跑去,亲手捡起自己 she 下的猎物,却不曾送给按理来说更合适一些的父皇,而是笑嘻嘻地递给了一边已经看得有些发傻的耶律靖辰。
“拿去,给你的。”
他语气满不在乎,眼里却有几分托付之意。
“哎,你好不容易打来的东西,怎么能这么容易就给了弟弟”一旁的耶律宗真看得好笑,开口道。
“怎么不可以这是我打来的东西,当然归我处置。”歪了歪头,耶律靖洪又加了句,“我的东西,当然都可以给他”
“当年的皇兄,真的是”耶律靖辰咬了咬嘴唇,脸上带了些无奈,“他怎么就能那么傻一只鹰能给我,命也能随便给么”
“命”
“啊,是啊。”
那处猎场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绝对安全的耶律靖辰颇有些讥讽地说,也只有宋人才会特意圈出一块平地丢进去不少野兽当作猎场,契丹人的猎场,向来和他们的人一样,是“野”着来的。
在猎场的边缘,有一处悬崖,悬崖下有着无数卵石和湍急的河水,显然不能算是多么安全的地方。
但是耶律靖辰和耶律靖洪都不怎么在乎父母的这个嘱咐,反而还有意反着来,晚上,两个小鬼大着胆子溜出大帐去骑马。
按理来说不该出事的,虽然是两人共骑一马,但那马 xing 子温驯,两人又放缓了马缰让他慢慢走
直到走到那边悬崖边,耶律靖洪勒停了马,指着那边悬崖吓唬弟弟,说那下面搞不好有什么妖魔鬼怪,会捉了人去吃
想不到,一语成谶。
原本温驯的马匹忽然暴躁起来,跳动不停,耶律靖洪几番呼喝都无法让他平静下来。他那时方五岁,个子小腿也短,踏不进蹬,居然就这么被马摔了下来。
但是在摔下去的同时,耶律靖洪把马缰绕在了在马上蜷成一团的弟弟身上,又在马臀上狠力一击,终于让马匹吃痛,朝着另一个方向奔了过去。
而耶律靖洪,却无可奈何的摔下了悬崖。
连尸骨都不曾找回,仿佛真被那妖魔捉了去。
“我亲眼看见,皇兄坠下了马,落入了那边深渊。”耶律靖辰双眼空洞,嘴中却依旧在喃喃道“那晚月色很好,他身上的衣服几乎在闪着光”
然后,那个他眼中最明亮的光,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耶律靖辰回了大帐之后大病一场,从此原本就不好的身体愈加衰弱。
而耶律宗真、萧皇后痛失爱子,自然也是哀痛不已, xing 格感 xing 些的萧皇后更是险些随着自己的孩子一同去了。
从那以后,耶律靖辰没有一日能摆脱对自己兄长的思念,直到二十年之后,他出使大宋,意外见到自己魂牵梦绕了二十年的那个人。
包炯听完耶律靖辰的话,只觉得自己不当这个辽国太子的希望又渺茫了些。
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失去过一次之后又攥在手心里的,这点他很清楚想当初初见面时的秦华琅对下属也好父亲也好都是一种不耐烦的态度,对很快就会交到他手里的位置亦然,那态度活脱脱就是一个未来将会败尽了家业的浪荡子。
但后来一朝之内家破人亡失去一切,好不容易重新夺回位置之后,谁敢在秦华琅面前随意提起他的父亲便要面对此人的凌厉眼刀,对仅剩的那些昔日表现过不耐烦的那些父亲的老下属颇多敬重,对自己的领域,更是那种谁敢冒犯谁就得死的态度。
秦华琅如此,想必耶律靖辰也差不了多少两人都是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养大的,还都是会沾了血腥的继承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还是颇为相似的
而最让人无奈的是,他总会遇上这种人
第105章
耶律靖辰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从遇刺的第二天开始,包炯就从之前的“至少有人身自由”变成了“完全没有任何人身自由”耶律靖辰恨不得和他同吃同住同睡,就差拿根绳子把他绑到身边,哪怕是包炯和展昭以及白玉堂讨论一下问题此人都要在旁边静候。
当然,他与他们国家的人谈话的时候包炯也得作陪,但问题就是他们之间讨论问题用辽语,而包炯听辽语和听鸟语没啥区别
对这种严重损害人身自由权的行为包炯自然多次提出了抗议,但都被耶律靖辰转移话题或者干脆无视掉了包炯除了郁闷之外还真没啥其他办法,毕竟耶律靖辰是他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的麻烦。
然后,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其间倒是很好运的没有再遇到过刺客也不奇怪,此刻的辽国行馆完全是里三层外三层,还是耶律靖辰苦心谋划过的合理方案,刺客要是能进去除非炸弹开道。
但包炯的焦虑不会因为日子的平静而减少,辽国惕隐司的人一直在往大宋这边赶,一旦他们到了,认证了包炯得了国太子身份,那
“实在不行我帮你溜出去”在包炯好不容易能和展昭与白玉堂单独相处的时候,白玉堂如此提议道,“若是想走,那些家伙拦不住你五爷。”
包炯苦笑着看了白玉堂一眼那是他能决定要不要走的么
眼下出了在这儿头疼若死,包炯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
除非耶律靖辰忽然大彻大悟这绝对不比天上立刻掉下块陨石来砸在他脑袋上的几率高。
看那边蹲在地上表情 yin 沉就差把“我心情很差别惹我”戳在头上的包炯,白玉堂歪了歪头,干脆陪他一块儿蹲在地上“你也别太担心,不过是换个地方住而已,辽国距离这里也没多远呃。”
最后一句话说得白玉堂也颇为心虚,好在包炯没空和他计较地理问题,只送了一个忧伤的白眼过去。
一旁展昭抱剑而立,看着那边蹲在地上的两个人,脸上露出抹苦笑若只是距离遥远根本算不了什么,想见个面不过是赶上几天路而已,可是
到那时,很可能就是个见面不能识的结果。
至少展昭自己也无法决定,若是有朝一日他又去边疆,见到了作为主将出现在战场上的包炯,他该怎么做
展昭是侠,南侠,舍己为人大公无私义薄云天种种的形容词都可以送给他。
自然,也不缺“大义灭亲”。
若有朝一日,辽国进犯
若有朝一日,相会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