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吧!你吐成这样,八成是有了。”
副官原本还在闭目养神,忽然又睁开眼笑他,
“谁告诉你吐得厉害就是怀上了?我这就是一般的胃病。”
张启山拉住他胡乱动弹的手,放在脸边轻蹭,
“你听话。”
副官在他怀里拱拱,说话的语气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咱不瞎想的。”
“不用担心医生泄密,我自有办法。”
副官叹一口气又笑张启山死脑筋,
“我没怀孕。”
“养胎吧!”
副官看着张启山的一本正经,颇有些无奈,揉着眉心觉得脑袋实在疼。
“算了,不和你吵,我困了。”
张启山勾着嘴角捏他的鼻子,
“睡吧,待会儿醒了就去医院。”
副官闭上眼又睁开,
“不去。”
张启山摩挲着他的手指,转头看看那堆文件,又转回来,
“好,不去。你快睡吧。”
副官抱着张启山的手臂缩成一团,张启山才想起来入秋的长沙是很冷的,伤员太多,家里的棉被也大多拿去充了公,还盖在副官身上的棉被有些薄了。
他摸摸他的头,没事了,再过几天他就安排,让副官跟着二月红好好养胎,也总好过跟着他东征西战,四处受苦。
第九十三章
(九十三)
不知打哪儿开始有谣传,说副官是个女人,现如今怀了张启山的孩子已有三个月,这长沙城内的军民无一例外地上当颇深,对此事深信不疑。
谁让他长得秀气俊美身侧又无一女人侍奉。
这更该死的是他张启山居然认了。
副官已经在家呆了许久,原因是因为他受不了他弯腰搬个文件办公室里的士官们都会紧张兮兮地让他小心。
总不能让他当着众人的面脱了衣服证明自己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吧!
副官站在镜子前,明明他就身形伟岸,何时又像个女人了?
再摸摸肚子,里头分明就没有小崽子。
副官觉得这几日在家闷得慌,他从后院墙翻出去,身上还套着那一身军装与证件,要是被发现了,就说自己去找张启山的。
张启山还在城头布防,副官躲在一旁歪着头偷看。
觉得男人背影伟岸,一言一行都是潇洒帅气。
结果是副官看得入了迷,被陆建勋拎着脖颈儿抓到张启山的跟前。
副官绞着衣角心里恨死了陆建勋,偏巧陆建勋一脸嚣张得意,眯着眼睛赏了他一个古怪的笑容,说出一句话来一如既往地欠揍,
“夫人不好好在家安胎,跑这儿来就是为了偷看?”
副官没看见张启山笑,倒是脸红得抬不起头来,他听见男人给他解围,
“好了,都别逗他了。”
又拉着他的手摩挲,上面是练枪磨出的老茧,
“想我了?”
副官只觉得快羞死了,扫了一眼四周的人们还是点点头。
他想他,想得要死的那种想。
有人开始哄笑,张启山笑弯了眉眼摸摸他的头,低头吻吻他的额头,
“乖。”
然后大手一挥,
“送夫人回去。”
副官猛地拉住张启山的衣服,他想求他,可又面皮儿薄,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
后来副官是回去了,可张启山怎么也没能想到副官竟然跟着队伍和他一起上了战场。
当日本人投下炸弹,张启山还忙着疏散逃亡至此的百姓时,他忽然听见副官大喊一声,
“佛爷小心。”
然后就被人扑倒在地,他猛地反护住副官,轰声之后,他甩甩头,看见副官嘴边有磕破的痕迹,他那会儿快吓死了,晃着副官大声问他有没有事儿,副官摸着额头,手上也是泥灰,缓了好半天才弱弱地回答他一句,
“没事儿……”
张启山抓着副官的胳膊把人提起来,一把塞进亲兵怀里,
“给我把他送回去。”
见人不走,又大喝一声,
“滚啊!”
结果是副官直接撂倒了亲兵,抓着张启山的衣襟咆哮,
“守北门的兵力都调去支援去了,日本人从这儿打开了一个缺口,你一个人守在这里是想死了让日本人好占了这长沙城吗?”
副官的语气里带着哭腔,让张启山心里头难受,
“你想都不要想,就是死,你也只能和我死一块儿。”
张启山抱着副官深吻,然后喘着粗气儿给他一把枪,抖着嗓音对他说,
“待会儿跟紧我,你不能死。”
他有私心,他最深爱的这个人,一定不能死。
第九十四章
(九十四)
副官觉得胸口闷,这是三天前被炸弹炸伤还未好的痕迹。
若不是二月红一行来得及时,或许他和张启山都该折在那儿了。
从二月红那儿明白了真相的张启山无法,只得对外称副官不幸小产。
长沙军民忽然失落一阵儿,觉着原本是该有个白白胖胖的团子降生的,结果为了这长沙城张启山和副官不仅丢了孩子,还险些自个儿丢了姓命,着实觉得可恨。
而二月红觉得,这长沙军民,被张启山的这弥天大谎诓骗得够可怜。
以至于偶尔副官披着外套出门透口气的时候,身后的警务兵总是拎着东西,有时是几个烤熟的地瓜和一些甜枣,有时又是一两个省下来的熟鸡蛋。
这事儿闹得副官都不敢出门,战时物质稀缺,他又怎么好意思收下?
张启山常常搂着他笑他,
“今儿个王婶她们可是让我好好照顾你别落下病根儿。”
亲一口又补一句,
“她们可盼着你再怀一个呢!”
副官忽然羞红了脸,推搡他一把,
“别笑了……”
张启山捉住他的手,
“那宝贝儿还想不想生宝宝了?”
副官抬眼看看张启山,又低下头想想,才点点头看张启山,
“还想要个闺女。”
张启山摸摸副官的后颈,
“我舍不得让宝贝儿再生了,我们有其琛一个孩子就足够了。”
副官忽然有些失落,张启山看看他眼里的光渐渐熄灭,听见他说,
“不能吗?”
张启山有些不忍,但他觉得自己不能心软,
“咱不要闺女了啊。”
副官不应他,张启山叹一口气摸他的头的时候被副官抓住手,一脸的恳切,
“我想要。”
张启山愣愣神,盯着副官看了良久,就觉得他一脸的执着。
他想要做的事儿,自己是从来拦不住他的。
张启山眨眨眼睛,拉着他的手,心里想着罢了。
又再次问他,
“真的很想要宝宝?”
“嗯。”
张启山揽着的他的肩头,唇齿轻吐出四个字,
“那就生吧。”
副官笑弯了眉眼咬起指头,含一会儿被张启山拿出来,
“嗯?”
副官扑进他的怀里,一会儿又抬头摸摸张启山的脸,摸摸下巴上刚长出的胡渣。
最近忙着打仗,他都没能顾得上刮胡子。
眼前男人太累了,是为他而劳累。
是为护他周全,给他一个安稳的家而劳累。
第九十五章
(九十五)
在1938年的春天的时候,日本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大量的轰炸机整日在空中盘旋,闹得副官心头总是不安。
张启山也接到了命令,先作紧急撤离,原因在于他们头顶上的那几架定时炸弹。
结果还未安排彻底张启山和副官就遭到了伏击,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从天而降的炮弹在地面上炸开,副官被气浪掀翻,滚落下山沟,张启山飞扑上去护住副官,而陆建勋等人面对不知从何而来的敌人只得慌忙抵挡,留着姓命逃去了。
再次醒过来的副官听见有鸟叫,他想起张启山的时候猛地一个翻身坐起来,他觉得手上有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条蛇,正朝他吐着信子,时时准备咬下去。
副官抓着蛇头将蛇扔出去,一脸慌张地找起张启山来。
结果人就躺在他的身侧。
似乎伤得不轻。
“醒了?”
听声音是陆建勋,他没回头,伸手握着张启山的手,
“嗯。”
陆建勋给他一颗果子,又抬头看看四周,
“下一步怎么办?”
副官一愣,又握着张启山的手轻蹭,
“等佛爷醒。”
陆建勋啧一声,又压压脾气,
“我的活祖宗唉!我们可是还在被追杀呢!”
副官抬头看看被树木遮住的半边天空,
“是得走……”
陆建勋心下里松一口气,咧着嘴角道,
“对了唉!”
“得找处屋子给佛爷遮风挡雨。”
陆建勋:……
张启山醒是在后半夜,在这个破草屋里副官连灯火都不敢点,就着月光看见张启山的眼睛忽闪忽闪然后睁开。
靠在墙角小憩的陆建勋听见动静,也拢过来,看见张启山睁眼,猛地掐了一把大腿,
“我的大佛爷唉!你可算是醒了。”
副官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陆长官你小声点。”
陆建勋大手一挥,
“不碍事,兄弟们都在外头值岗呢!”
副官转过头来出声提醒,
“我是怕你吵着佛爷休息。”
陆建勋:……
张启山揉揉额头,撑坐起来半靠在墙头朝着副官伸出手,
“来。”
副官抽泣着扑过去,小声唤他,
“佛爷……”
“不怕了,我在。”
后来陆建勋干脆带着剩下的人尽数出了屋子,他咬着草根有些忿忿,
“老子在外幸幸苦苦打江山,他俩在那亲亲热热秀恩爱。”
他越发地觉得气不过,抬脚冲到门口又折回来,有个长着小胡子的新兵蛋子问他,
“陆长官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建勋啐了口唾沫没好气地回他,
“吃饱了撑的。”
新兵蛋子挠挠头想不透,看了看月色,只觉得困了。
陆建勋看看星星,又看看月亮,他想,罢了。
第九十六章
(九十六)
初醒的副官摸了一把腰间的配枪,才堪堪睡了几个小时而已,就又清醒过来。
这时候的天才蒙蒙亮,晨起时外头还有雾气。
大雾漫天,鬼子总不至于搜山吧!
张启山还跟在他后头,挨个儿地喊起了躺在地上睡觉的几个人。
陆建勋拿开脸上的帽子,起身拍拍身上的露水,心里头暗暗愤恨。
张启山牵着副官的手走下坡路,行走的速度不算快,初春的长沙总是有蒙蒙细雨,道路湿滑又有不少青藓,着实不容易。
偏巧了山下有一队人马正往上头赶,穿着1938年九八式军装。
是日本人。
张启山一行人又猫着腰小心穿过茂密的森林,中山式军装和半枯黄的树叶还算是融洽。
结果走过不远就正面撞上另一队鬼子,张启山眉头一皱,觉得恶战免不了。
若今儿躲不过去,他们兴许就会被包了饺子,逃不了了。
副官小心掏出手枪,被张启山压住半边身子护得极好。
他觉得张启山有些紧张过头了,拿枪的手都在发抖,搂着他的手也愈发地紧,有些疼了。
近了,日本人越发地近了,副官这心里头也越慌起来,双眼死盯住那些鬼子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透。
许是大雾太浓,他们和日本人擦肩而过,算是经历了小小的险情。
副官听见张启山松一口气,再看男人的肩头已经被露水打湿了,他也跟着松一口气,然后看着张启山咯咯地笑。
笑他们,又一次死里逃生。
张启山看着他忍不住也笑出声来,俩人又很快闭嘴,满身泥泞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看满头冷汗的众人大跨步地下山去。
后头他们逃过鬼子的封锁线,好不容易才找着栖身之所,众人已经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了。
好在这户逃亡的人家走时并未来得及收拾完所有的东西,还留有不少的食物。
副官打来了井水,又捉了几尾鲤鱼,生火熬粥,另起炉灶又炖起了鱼来。
副官四下里找找,后院里还留有几茬莴苣,长得绿油油的一片,甚是讨喜。
副官洗了洗身上的匕首,细细地去起皮来。
洗净了的莴苣切丝配着干椒、姜蒜末儿在油锅里翻炒,再出锅的时候就是香味儿扑鼻,一帮子新兵蛋子直流哈喇子,不住地问着副官什么时候才能开饭。
副官也只是笑着应,手里还不停地忙活,
“快了快了,都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一帮子人又呼啦一声争先恐后地洗手去了。
最后一道菜是莴苣叶,在盐水里浸过,然后调上一碗胡辣椒的蘸水就是一道凉菜。
最后鱼出锅的时候副官伸手往里洒了把盐,伸手从后搂住他,
“吃饭了?”
副官喜眉笑眼地点点头,
“嗯。”
菜端上桌的时候一帮子新兵蛋子早就按捺不住,你争我抢地呼呼大吃起来,副官看着笑弯了眉眼,心里觉着这帮家伙都是小孩子心姓,看见吃的就移不开眼迈不了腿了。
张启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唤他,
“宝贝儿。”
副官应他,
“嗯?”
“我爱你。”
第九十八章
(九十八)
上头对张启山有了猜忌心,他知道。
借着副官的心愿,他顺势向上头提了辞职,可还是留在了后方。
战备城的生活倒是轻松不少,借着副官怀孕的消息当做幌子,张启山倒是带着副官四处晃荡,在九门众人新安的宅邸里四处串起门来。
去齐铁嘴府上测八字,去吴老狗院里逗逗狗,再去二月红和解九的店铺里喝茶听戏,吃一些进口的糕点,全然忘了这是战时。
于是当张启山揽着副官进姚府的时候,众人也只当是两家交好,没了猜忌的心思。
副官坐在张启山的身侧品了口茶之后,也有一些局促,对于这个见面不太多的顶头上司,他还是或多或少都会感到不自在。
姚柯杰的妻子歪着头看了副官许久,觉得副官虽是眉清目秀,却是身形略显伟岸,总觉得副官是个男人。
可又转念一想,如今都有了身孕,还有什么可猜忌的?
姚柯杰看了一眼张启山与副官,放了茶杯同陈云耳语。
陈云听后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