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分页

里的霜雪化为了一滴水，伶仃地归入了山河之中。

　　……

　　只是靠朗读台词而已，祁一就感觉自己已经沉浸在了故事中，各种画面从脑海中以动态的形式浮现，这让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剧情轮完之后，闲暇出来，偷偷观察了几眼顾凌，看到他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搓着纸页，表情没有多少变化。

　　方才顾凌从台词流露出的一刹那真实的落寞，是演技么？

　　祁一心中突然隐下了几丝困惑。这份旁人不经意显出的细腻情感，却被他轻易捕捉到，宛若被受伤蝴蝶撞到的叶，蝴蝶司空见惯，绿叶不是蝴蝶，却因为他流血的翅膀而难过起来。

第18章

　　休息时间，顾凌出去接了一杯水，还没离开饮水机，就听见身后有个女声喊住他，语气有些轻飘飘的。

　　顾凌喝了口水，转身看见一个貌美的女人，一时没忍住叹了口气。

　　陆施雨有些不悦，嗔怪道：“喂，你叹什么气啊，看到我有这么烦恼？你这个男人也太不给面子了，好歹我还跟你表过白，对我好一点吧！”

　　顾凌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头。陆施雨是和他同岁的优秀女演员，以前也合作过，虽然他不太擅长对付这一类性格的女人，但还是勉勉强强混熟了，关系还可以。

　　“抱歉，这么久没见，你又变漂亮了。”顾凌只好中规中矩地客套了一句。

　　“哦？变漂亮了吗，那你要不重新考虑一下接受我？”陆施雨靠近顾凌，狡黠地笑了笑，“这么久不见，你依旧很对我的口味。”

　　顾凌：“……”

　　“好了不开玩笑了，知道你对我没兴趣。”陆施雨后退半步，隔出一个合适的距离，拍着心口俨乎其然道，“我已经下定决心以我公司的师姐为榜样，找个年纪比我小的帅哥老牛吃嫩草了，不会缠着你啦。”

　　顾凌对她的计划不敢兴趣，敷衍地回了一句：“你加油。”

　　陆施雨摸了摸下巴：“这个剧组好像也有年轻的小帅哥，演男配的，好像是谁，祁一？你和他熟么？”

　　顾凌听到这个名字突然精神一擞，也不知为何就开了口：“你还是换个人打主意吧。”

　　陆施雨莫名其妙：“我也没说我要打他的主意啊，你怎么突然开始护犊子似的，他难道和你有什么别的关系吗？”

　　顾凌避重就轻，不紧不慢地转移话题：“他旁边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叫周行云，他也挺帅的，也年轻。”

　　陆施雨琢磨了片刻，微微眯起漂亮的桃花眼：“哦，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印象不深呢，可能是祁一太惹眼了，下次我再注意吧。”

　　他们接下来也没什么话可聊，陆施雨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顾凌找了个没有人的安静休息室，坐在软沙发上拿出手机稍稍在心里算了下时间，感觉打一盘5v5可能不大够，于是开了另一个游戏开始抽卡，灵犀一抽，十连r。

　　顾凌：“……”

　　还真是鼓舞人心。

　　就在他差点要氪金继续抽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因为门是虚掩着的，那人直接推门往里看了一眼，立马就瞟到了沙发上的顾凌。

　　来的人是祁一。

　　“你也来休息？”顾凌看到他，友好地笑了笑。

　　祁一看到顾凌横着手机，似乎是在玩游戏的样子，站在门口，一只脚迈进了屋内，却有些迟疑自己能不能坐过去：“我……没有打扰到顾哥吧？”

　　“……没有。”顾凌注意到他蠢蠢欲动的步伐，低眸瞥了眼抽卡界面，然后端在手上置之不理，身体往旁边挪了挪，“你想坐的话就过来吧。”

　　祁一在顾凌身边坐下，不小心瞥到顾凌的手机屏幕，开始找话题聊天：“顾哥……很喜欢玩手机游戏吧？”

　　顾凌淡淡：“不算喜欢，打发时间罢了。”

　　祁一歪头：“但上一次和顾哥一起玩，发现顾哥玩得挺认真的。”

　　顾凌不置可否，回道：“认真地打发时间。”

　　祁一：“……”

　　完了，这天聊得好死，谁来帮帮我。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话题的时候，顾凌却主动开口了：“今天的剧本围读，你感觉怎么样？台词还适应么。”

　　祁一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回答：“感觉很不错！顾哥的台词特别好，我在旁边一下就被带进去了……”

　　顾凌笑了笑：“我不是问你么，怎么你一开口就夸起我来了。”

　　“我……实话实说嘛。”祁一迟疑片刻后稍稍低头，放低了声音，神情十分诚恳，“我听完顾哥念的台词，都忍不住跟着难过起来……”

　　“……”顾凌沉默了片刻，像是将失神的注意力艰难地拉扯回来，语气变得缓而飘，“我没有觉得自己刚刚有特意的投入很多感情，你觉得难过，可能是因为你天生的共情能力特别强。在演戏的时候，如果你想完全融入角色的话，这个优点能帮到你。”

　　“将自己与角色合二为一么？”

　　“不把自己当成演员，而是当成那个角色，完完全全投入，不给现实的自己留一点空隙。有些人演戏会用这种方法演。”顾凌不紧不慢地解释，“这大概就是走心的体验派吧。”

　　祁一略有疑惑：“顾哥会这么演么？”

　　顾凌想了想，道：“以前有一段时间这么演过，后来就没投入那么全，改用一些技巧来辅助了。身心完全投入的话，如果角色需要的情绪太激烈，精神会特别疲惫，大喜大悲最耗神了。”

　　祁一：“这样会不会很难出戏？”

　　顾凌点了点头：“是有这种可能，但每个人都不一样。”

　　他又开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不过要是想逃避现实的话，干脆不出戏也挺好。”

　　明明是一句调侃的话，可祁一总感觉带着别的意味，像是多了一块空荡荡的大地，没有风，也没有生灵，空得纯粹而迷惘。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被顾凌下意识的藏进了语气中，可能连顾凌自己都没察觉到。

　　祁一偏过头看向顾凌，他从这个角度看过顾凌许多次，——他恍惚中意识到，就像他这个角度看不到顾凌的正脸一样，他从未完整了解过顾凌这个人。

　　他突然觉得周行云说的是对的，顾凌也许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模样，但是……

　　祁一发现自己对顾凌的感觉一丝未变，相反，顾凌越是捉摸不透，他便越想了解，并且先入为主的觉得自己理应能够接受他的一切。

　　他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能月老帮他牵线的时候，顺便下了个魔咒。而且，说月老牵线也是一厢情愿自我抬举了，毕竟他根本不知道线的另一头在不在顾凌身上。

　　顾凌发现祁一很久都没接话，有些奇怪，偏头看他时，恰好撞上祁一望过来的眼神，蓦然间心头一悸。

　　祁一的目光一向坦率而干净，而此时此刻，他的眸眼却突然多了份幽深，像是一块有引力的镜子，将顾凌整个人都收拢了进去。瞬时，未知的情绪在顾凌心中蠢蠢欲动，仿佛有种倾泻的欲望想要破窗而出，去拥抱祁一那清朗的眼神。

　　顾凌突然感觉自己要被看穿了。

　　他顿时生出了一丝不安，急忙低下头看了眼手机来掩饰自己，然后顺势起身：“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吧。”

　　“等等，顾哥……”祁一抬起头，下意识就拉住了顾凌的手，半晌才发现自己冲动了，讪讪地将手松开，“没、没什么。”

　　顾凌将手揣进裤口袋里，头也不回：“我先走了。”

　　……得快点走。

　　天知道为什么，刚刚祁一抓住他的瞬间，他的神识竟有一瞬间恍惚了，手心居然也因为紧张而出了汗。如风声鹤唳一般，心脏的速度激烈地加快起来，全身上下都能听见它撞击的声音，好似翻天覆地的警铃。

　　*

　　顾凌发觉自己太没有出息了，祁一比他小好几岁，按理来说应该比他更单纯而不知世故，自己却因为他一个通透的目光而心有余悸，导致后面的时间都不怎么敢正视他，着实缺少了许多年长者的霸气。同时他也不知所以，毕竟他曾面对过许多不同的目光，更犀利的不胜枚举，对祁一的这种下意识心慌的反应也太不同寻常了一些。

　　工作结束后，顾凌坐在车上，对来接他的徐青问：“你觉得，如果我突然心跳加快，心慌气短，身体还觉得闷热，在一瞬间可能还会觉得有些晕厥，这是因为什么？”

　　徐青狐疑地盯了他半晌，然后朝助理招了招手。旁边的助理福至心灵，立马从包里抽出一条空调毯给顾凌裹上了，然后递给他一个发热的保温杯。

　　顾凌：？

　　徐青严厉地指着他：“我就说你不要熬夜，你看，免疫力下降于是感冒了吧！”

　　顾凌从毯子里伸出一只手，努力解释：“不，我没有……”

　　徐青大手一挥：“给他量体温。”

　　顾凌：“等等……”

　　于是顾凌回家之前，困惑并没有得到解答，反而被迫喝了一杯板蓝根冲剂，临走前还要被反复叮嘱不要熬夜按时睡觉。

　　顾凌回家后看到手机有他表哥发来的消息，说邓卓导演邀他去《定风波》里友情客串一下，到时候顾凌住在剧组要是有什么想让他带的，可以告诉他。

　　顾凌想了想，回复道：【这个到时候再说吧，小楼哥，我先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没过多久，秦小楼回复了：【什么？】

　　【顾凌：如果我在一个人前面，突然心跳加快，有些呼吸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以前在同一个人面前没有这种情况。】

　　【秦小楼：是不是因为害怕，我看到虫子也会这样。】

　　【顾凌：……你都快一米九了还怕虫？】

　　【秦小楼：。。。】

　　顾凌回想了一下祁一的那张脸，打字道：【不至于害怕，那个人又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秦小楼：一定是因为你最近没休息好，精神敏感，早点睡一觉就好了。】

　　【顾凌：……说的也是。】

　　这个问题便不了了之了。

　　另一边，祁一却还在挠头纠结。

　　……他是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一个下午顾凌都不正眼看他了？？？

第19章

　　祁一坐在车上，仔仔细细回想他一天的所作所为，越想越不明白，郁闷之际还有些委屈，想着想着肚子就饿了，发出尴尬的声音。

　　前排的小莫姐：“……”

　　“旁边有面包，你稍微填个肚子吧，别吃多了。”

　　车上有一袋安默尔牌子的法式小面包，小莫姐回过头，看到祁一眼泪汪汪的边撕包装，边往嘴里狼吞虎咽的塞面包，旁边已经堆了一些吃完的塑料袋了。

　　小莫姐目瞪口呆的同时，心里还产生了一种带着爱怜的自责。

　　……这他妈，怎么都要哭出来了，他竟然有这么饿吗，难道平时的健康低卡餐对他来说完全不够么？？要不换个营养师？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例如“不要难过等会儿我们马上去吃饭”之类的，就看到祁一从面包塑料袋里拿出一个运气签，表情沮丧：“又没有抽到桃花签……”

　　小莫姐：“……”

　　你居然是为了抽签？？？

　　……真的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沉迷封建迷信。

　　祁一又拆了一包小面包，结果抽到一张特殊签，正面写着四个字“独孤不败”，背面写着一句话：“一个人达到巅峰时会同时感到孤独又快乐……”

　　“谁想一个人孤独了！”他文字没看完，就愤怒地把签子扔进旁边的小垃圾桶，“我不抽了！”

　　小莫姐默默转回了身。

　　……假装没看到吧。

　　祁一瘫在座位里叹气，边啃最后一个面包边想，难道真的是今天运气不好么……

　　回家后，祁一睡不着觉，翻开好友列表想找个人咨询一下，正想打周行云电话，经过深思熟虑后放弃了，毕竟周行云母胎单身，能有什么建树性的意见就有鬼了。夏水？这个算了，行动力估计还不如自己呢，队长和小孟哥也不行，不小心揭人家伤口就不好了。那楚哥……

　　他突然想起上一次和楚舟通话时听到的陌生低音炮，忍不住脊背发凉，这个点要是打给楚舟，怕是不妥。

　　那只有最后一个人了……

　　祁一拨通了打给顾西的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接通了，顾西掐着一口懒怠的烟嗓，语气有些醺然醉人，只是一开口就是胡说八道：“小祁老师？睡觉的点给我打电话，怎么着，寂寞了？不过你这种类型不在我的狩猎范围之类，可惜……”

　　祁一突然后悔打了这通电话。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听见顾西那边有异样的骚动声，先是有女性撒娇，然后听到顾西款款的安抚和调.情，接着不知顾西做了什么，一声女声的娇.喘突然传了过来。

　　祁一感觉听了场活春.宫的前戏，顿时面红耳赤，低声斥责：“你……顾西！你大晚上的在干什么呢！”

　　“哈？”顾西声音颇有些莫名其妙，“你都说是大晚上的了，当然是干些晚上做的事咯，不然呢？”

　　祁一哑口无言。

　　顾西“啧”了一声：“我这种时候还接你电话，可见我多么看重我们的情谊，你应该觉得感动啊。”

　　祁一还想找回一点气势：“你也稍微收敛一点啊，以前队长还能管住你，现在真是越来越……”

　　顾西语气不痛不痒：“你这话说的可真没气势，我还以为只有周行云那种纯情小古板看不惯我这种行径呢，怎么你也这样，我可真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