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地。”他将手里的折子摔在了贪狼怀里,冷笑道,“润玉不才,请教星君,此等无法无天之徒,该如何处置?”
贪狼心里咯噔一下:他刚刚接手,千头万绪,这等嫌隙旧事,怎能知晓的这么清楚?
“小臣,一时愤懑——”
“一时愤懑?”润玉厉声道,“百年之间,因你纵容手下天兵在忘川滋事便有一十五起!”润玉挥了挥衣袖,便正好有十五个折子飞了过来,全部砸在贪狼脚下,“星君今日气势汹汹,便要带兵上前了?你还知不知道什么是公器无私?!”
“殿下,我……”
润玉冷下了脸,看也不看他一眼,“宣我军令;贪狼星君为泄私愤,在忘川多次引起天魔冲突,百年不知悔改!着即隔去军中一切职务!所辖兵制,由破军星君暂代!”
在场的人一时愣住了。
想不到这平日里看起来不言不语,平静温和的夜神大殿下行事狠辣果决,绝不亚于火神。
润玉扫了他们一眼,抬手召唤出了一道金光闪闪的令牌悬在了半空,“五方军令在此,谁敢不从,便是对天帝不敬!”
众人慌忙下跪,“是!”
便有人上来将尚恍恍然的贪狼拖拽了下去。
润玉和缓了脸色,亲自将几位将领一一搀扶起来,“诸位星君快快请起。润玉鄙薄,谋略才干皆不及众将万一。还望众星君同心同德,护卫我一方疆土,永保安宁!润玉,谢过——”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反应了过来。连贪狼这个火神多年的心腹大将,润玉说撤就撤,毫不留情,谁又比谁更有脸面?还是各司其职,尽忠职守罢。
忙碌了一整天,润玉总算把所有的事情整理出了头绪,捏着眉心坐了下来。
“招揽这样的苦差事,真是看不开啊!”
润玉未抬头,轻声道,“你且坐,我要歇一歇。”
彦佑晃着肩膀坐在了润玉的案桌上,笑眯眯的看着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只当大殿下属水,烧不起来呢。”
润玉笑着摇摇头,“你又来做什么。”
废话,当然是看看你啊。
彦佑清了清嗓子,“我来给你送这个。”
离火珠。
润玉看着他,没有说话。
彦佑抓抓头发,“哎,你别这么看着我,含情脉脉的,我还不想被那傻鸟烧成灰呢。你肯定早就知道我有离火珠。只是这串珠子,应该是你生母的。”
润玉一颤,“我娘?你竟然知道她?”
彦佑看他眼圈乌青,嘴唇干涩,叹了口气,“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那日附身鎏英的妇人,是我干娘,我与那固城王里应外合偷盗陨魔杵,便是为了她。她也是你生母簌离仙子的好友。”
润玉的身世记忆被放回之时,水神洛霖已经做了篡改;彦佑此番言语又真真假假;再加上润玉近日需要CAO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便也没有多想。
他接过离火珠,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人鱼泪,只觉得的心里酸痛,却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彦佑不忍,别过头去,轻声道,“对不起。”
润玉垂着头,缓缓道,“你一直对我的事情有所留意,也是因为你的干娘?”
不,那只是因为你。
彦佑点点头,“干娘生前一直十分挂念你,只是她身份不便被外人知晓。润玉,”他从桌子上滑下来,看着他细瘦的手腕,“干娘告诉我,你生母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你平安喜乐,前尘往事便都烟消云散罢。”
润玉苦笑,“我几乎都要记不得我娘亲的样子了。又让我把何事做那烟云呢。”
彦佑便觉得心里像是被用力拧了一下,又皱又疼,难得正经道,“我们也算同病相怜了。我连我娘是谁都不知道。”
润玉看了看他,“你的干娘,待你好不好?”
彦佑吸吸鼻子,“也就那样了。我干娘说,因为我小的时候长的与你有些相似,她才收留的我。”彦佑有些无所谓的晃了晃肩膀,“大概我在她心里也是个替代品吧。”
不知为何,彦佑虽然表现的毫不在意,但是润玉却知道,他心里必然不是这样想的,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道,“彦佑君节哀。如此说来,你我也算是兄弟了。”
彦佑右眼冲着润玉眨了眨,“攀上大殿下这个高枝儿,还真是三生有幸啊。”
多年六界逍遥,交友广泛,却不结党不营私。旭凤那里,一时半刻怕是照拂不到,交给彦佑倒是上上之选。
润玉一边想,一边将离火珠小心收好。忽而,自他发间一道金光闪烁,竟与手中离火珠微有感应的样子。
彦佑惊叹,“寰谛凤翎?旭凤把寰谛凤翎送你了?”
润玉也微微吃惊,取下白玉簪发簪抬手抹了一下,寰谛凤翎露出了本来面目,“你怎知道。”
彦佑好奇的一把拿了过去,上下查看,“旭凤的凤翎与这离火珠都属火,自然有感应。这就是寰谛凤翎啊,啧啧。”
旭凤竟然把寰谛凤翎都给了他,那么想必待他也是没话说了。彦佑啊彦佑,你还不死心吗。
润玉看着凤翎,眼瞳桃花儿盛放一般温柔迷蒙,恍惚竟以为是凤凰拿着凤翎在他面前。
彦佑迎着这样的眼神,微微张开了嘴巴,饶是阅遍六界美人儿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他低头摸了摸鼻子,将凤翎还了回去。
润玉方回过神来,簪回发间道,“彦佑,我有一事相求。”
彦佑挑了挑眉。
“旭凤已被贬为洞庭君,我与他见面多有不便。想劳烦你……”
彦佑的心里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我是蛇,又不是喜鹊。传情送笺之事你莫找我啊。这才分开几天啊……”
润玉尴尬的眨了眨眼睛,“我不是那个意思。若情势危急,需要传递消息,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
看来我在他心里还是挺重要的。
彦佑有些诧异,“你言下之意,旭凤好像会有危险?”
润玉手持茶杯,若有所思,“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心下不安。旭凤身份特殊,天魔两界都不得不防。”
彦佑头疼的摆摆手,“这些陈年的八卦我没兴趣。若有急事,你唤我便是。走了。”
一缕青光掠过,飘然而去。
润玉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天帝太微慢慢放下手中的两份密报。
一份密报上说,鸟族暗中频频接触魔界;
另一份密报是刚刚呈上来的:鸟族公主穗禾密会洞庭君旭凤。
太微将这两份密报摆在一起:鸟族,魔族,旭凤。
战神旭凤绝非浪得虚名,他为天界所用之时是一把利刃。然这利刃现在转了方向,谁能保证它不会反噬?
若不能为己所用,那便……
太微攥起了拳,旭凤,非是我心狠,你的身份太为特殊。无论是天魔的表面和平,抑或六界统一,都容不得半点差池。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
火神旭凤被贬为洞庭君,魔族有恃无恐大举进犯,直逼忘川。夜神润玉率五方天将,九曜星君,十万天兵天将前去迎战。不想鸟族临阵倒戈,致使润玉率五万天兵落入了魔族陷阱,润玉重伤,仅带不足五千天兵逃出,天界大败。谣言四起,军心不稳,皆传言夜神贪功冒进。天帝震怒,将夜神禁足璇玑宫。
璇玑宫。
碧绿色的内丹发出柔和的青光,彦佑双指催动内丹将其悬在润玉眉心,源源不断的灵力由此渡了过去。青色光芒渐渐减弱,彦佑将内丹收了回来,
润玉眉心腾起浅浅的白光,掐起一个手诀,慢慢开始梳理自身脉络。
彦佑皱眉,“穗禾看来修为平平,就算是偷袭,你也不应受此重创。”
润玉并未睁眼,右掌三指竖起立于胸前,人鱼泪光华流转夺目,缓声道,“伤我的是琉璃净火。恐怕天后的修为,已尽在其身。”
“天后?”
润玉指尖的光芒缓缓流淌,圈起莹白色光束围绕着自己,“临阵倒戈,穗禾岂有此魄力。”
“这我倒不明白了。鸟族这是要站在魔族那边了?哦~”彦佑桃花眼一挑,“我知道了!定是那魔尊与那天后旧情复燃,鸟族终于决定彻底脱离天界了!哎,我听说啊,数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也是因为魔尊对天后,啧啧……”
润玉双手交叠,做了一个收势,睁开眼睛扫了彦佑一眼,理了理衣衫下摆,起身下床,神色凝重,“天后被废,鸟族早已与父帝貌合神离。旭凤已非天帝嫡脉,鸟族前景也无指望。若这个时候他们得了消息,旭凤为魔尊亲子,转而投向魔界,虽是绝了在天界的退路,但失去了天后和火神的鸟族又能苟延残喘到何时?”
怕是父帝一时也不能想象,废天后一夕之间竟做出这等大胆决定。鸟族反叛,不光折损了天兵天将,更叫天帝威严扫地。只怕天后不得善终了。
想到此处,润玉忽然心下一沉,鸟族此时站到魔族身后,却将旭凤置于何地?父帝疑心甚重,本来就很是忌惮旭凤身份。他皱了皱眉,“彦佑君,我需得拜托你去一趟洞庭湖。告诉旭凤,他……”
“咚!咚!咚——”
彦佑蹙眉,“什么声音?”
润玉起身,神色大变,“是出征的天鼓!”他的心忽然跳的飞快,“来人!为何击鼓?”
一个小仙侍匆匆进来,“殿下!我天兵再度出征,前往忘川了!”
润玉捏紧了拳头,“何人领兵?”
“洞庭君旭凤闻听此言,亲上九霄云殿请命,带来洞庭水族六万,请旨再战。天帝令其重掌军权,赐赤霄剑,再派三十万天兵天将,誓将魔兵全歼于忘川,重振天威。”
润玉迈步便要出门。
却见了听匆匆而来,“大殿下。这是我们殿下让我转交的。”
因他还记恨润玉上次谗言让旭凤遭贬一事,只把手中的榇木令交到一旁一个小仙侍手中便转身离开。
润玉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住他问一声旭凤的情形,只好匆匆接过那鱼形木头。
那木头一落入润玉手中,便化作了凤凰形状,展翅悬在了半空,口中吐出旭凤声音,“此一战,不为天,不为魔,只为止戈休兵,六界生灵。承玉所愿,凤定凯旋。两相珍重,各保平安。”
从来战神不为战而战,只为苍生,为天下。
“凤凰……”润玉嘴唇翕合,阖上了眼睛,将榇木令紧紧攥在手中。
鸟族倒戈魔族,是在为旭凤在魔界铺路。其中关窍,天帝不会推断不出来,这个时候却将三十万天兵尽交旭凤手中,难道真的是千年的父子情深,信任如斯?
润玉看了那小仙侍一眼,沉声道“此次都是派了何方天将?”
那仙侍诺诺道,“与殿下上次出征无甚差别。哦,只多了太巳仙人。听说他毛遂自荐,天帝便应准了。”
太巳仙人从来不理军政,此番大战事关重大,他虽灵力高强,然两军对弈之事一窍不通,天帝派他去作甚?
上一次的天魔大战,天帝长兄命丧在了忘川。
天帝究竟是要重创魔界,还是要借魔兵之手重创旭凤?
旭凤危矣!
冷汗自润玉额头渗出,大步欲迈出宫门。却被一道封印弹回,连连后退几步。
润玉双眉紧锁,眼眶微微泛红,一秒都没有犹豫,毫不吝惜的将护体精元推到极致,双掌发出刺目的光亮,排山倒海一般袭向结界。
结界暴起巨大光雾,将他震飞。
润玉右掌猛击地面,左臂斜挥身后,单膝跪地。
今日一定要冲开这个结界!
润玉眼睛发红,狠狠抹了一把嘴角血丝,双手上托,凌空而立,白衣烈烈,黑发肆虐,朔风形成强大的气旋将他围绕,暴风中心隐隐可见银色龙尾。
巨大的龙尾一击结界,一声爆响,天柱微微颤抖;二击结界,寒光四射,无数冰凌爆裂四散;三击结界,龙吟嘶吼,天地震动。
彦佑被这强大的力量压的几乎抬不起身子,“你疯了……”
“润玉!”只听有人大喝一声。
天帝长袖一甩,收起了结界,他看着恢复了人身趴在地上的润玉,断喝,“这是困龙阵,你冲不破的!”
润玉将自己身子撑起来,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天帝,声音颤抖,“父帝,旭凤无辜!我可用姓命作保,他绝不会背叛父帝!”
天帝负手,冷冷的向下垂着眼睛,“你的姓命?你眼下都快没有命在了!”
“父帝,旭凤的姓子您最清楚的。他从不屑与那魔界为伍,纵使他如今身份特殊,然父帝养育千万年,他铭刻在心!他日日与孩儿提起,君父之恩永世不忘!他只愿做一散仙,远离是非。旭凤断不会做出忤逆之事!”
太微厌弃的看着润玉,“你给我起来!”
润玉浑身颤抖,伏地叩拜不止,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砰砰作响,“父帝,魔界叛乱,是蓄谋已久;鸟族倒戈,乃公报私仇。此两桩事,皆怨不得旭凤头上!请父帝饶过旭凤姓命!”
太微眯起了眼睛,轻声道,“我何时说要杀他。”
润玉跪着向前爬了几步,紧紧攥住太微衣角,已经陷入慌乱,“父帝,请你饶过旭凤姓命!求你了父帝,求你了父帝……”
太微深深叹气,“润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样对旭凤,未尝不是一个体面。”
我不要他体面,我只要他活着!
“父帝,孩儿求您了,父帝,旭凤无辜,旭凤无辜……孩儿求您了……”
润玉已经丧失了理智,丧失了言语,只知一味拉扯衣角哀求。什么心机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