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两旁，闪亮的橱窗, 为这个小镇增添了不少色彩。
路边一个女人将蕾丝伞靠向肩后, 向上抬起苍白的右手, 空中传来扑呼扑呼的声音, 一个圆角方形的黑色车厢扇动着黑色的羽翼落下来，停在路边，待女人进入车厢之后，重新挥动翅膀飞上天去。
——在空中，来来往往还有许多相同的缀满黑色羽毛的长着翅膀的“飞行出租车”。
苏试收回视线，“叮铃铃”, 随着银铃的微响, 又一对血族情侣进入这家杂货店。
苏试转头看了看, 薛西斯的身型被重重的高大货架遮蔽, 他只能透过架子顶看到他在移动, 不知在挑选着什么。
「过来履行赌约。」
早上他收到薛西斯的简讯, 这就是他现在站在这里的原因。
苏试的手指随意掠过身边木架上的一列皮封书, 抽出一本《野兽蔷薇》。打开一看, 却似乎是男模的写真集——各色或英俊或隽秀的血族男人穿着不同的精美服装，或者在壁炉前看书，或者在舞厅与女士共舞，或者在餐厅进食，或者骑马打猎……
苏试在翻页中看到里面夹着一张金卡片，上面写着“接受预定”，他在拿起金卡片的时候无意触碰到页面中的男人，结果书中的男人居然动了。
只见正在壁炉前的男人放下手中的书，有些不可思议地抚摸着胸口道：
“……奇怪，好像被人摸了一下。”
苏试：“……”
苏试确实听到从书中传来了声音。
书中的男人解开纽扣袒露出胸肌，检查自己的胸膛，一脸困惑的表情。苏试鬼使神差地又戳了他一下，这下男人直接跌坐回了椅子里，发出低低的带着惊吓般的“啊”的叫声……
苏试戳戳戳，书中的男人就像是有知觉一般，他戳哪里，挡哪里，而且还会打开衣服检查，身上的衣物以平均每戳三下减少一件的速度在消失……
虽然知道这是全息书籍，但做的太逼真，让苏试觉得非常有趣。
“是谁……呜呜……是透明人吗……是……是神在戏弄我吗？”
在书中的男人的表现变得不可描述之前，苏试翻到之前舞厅的那一页，试着戳戳看正在和女伴跳舞的男主角。
配角本来是怎么戳都没反应的，但男主一动，他们也就跟着动了起来——
他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主突然当众“发疯”，拉扯自己的衣服，发出令人误解的叫声，并不断地对着空气说着令人羞耻的对白。
“……”
连苏试这个书外的人都忍不住有点小羞耻起来。
书本适时给出玩法提示——
“一键解衣”
“误食媚药”
“涂抹油膏”等等。
苏试试翻了一页，在书页右上角点了一下，就会出现这些选项，他再点一下“一键解衣”，原本非常霸道总裁地在卧室拧着眉毛打电话，似乎在训斥手下的男人“嗖”的一下躲进了一边的白色窗帘后，正像受惊的小羊羔一样从窗帘后探出脑袋，战战兢兢地窥视空荡荡的室内。
而空中则慢悠悠地飘荡下来他的全套衣物。
这本R18的书最亮眼的反而不是肉体，而是这些恶作剧般的设计。
正在苏试乐此不疲地戳戳戳，戳个不停之际，头顶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声音：
“在看什么？”
一阵阴影落在他身。
苏试一惊，手中的大开本的书籍顿时滑下手去。
这一本装帧精美的书籍显然一磕碰就会留下瑕疵……不过，不等苏试探手抢救，一只宽大又苍白的手往前一伸，自然而然地接住了落下的书籍——仿佛是苏试特意丢给他的一般——并顺势打开翻阅起来。
书本里面的男主角们大多被苏试“调戏”得衣衫不整，春光乍泄……想到书中的内容，苏试不免地有些脸红了。
薛西斯淡定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一时间空气间只有全息纸张的响动。
苏试觉得有点丢脸——虽然他玩的时候没想什么奇怪的东西——想要抬手盖住书页，阻止薛西斯继续阅读……
“啪”，薛西斯已经合上了书籍，随手将《野兽蔷薇》塞回书架，他顺势将一只胳膊搁在书架上，俯视着苏试道：
“我的更好看。”
他一脸认真的表情，苏试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薛西斯抬手松了松领结，骚气地对他眨了下眼睛，用刻意压低的声音仿佛说着悄悄话般凑近道：
“还免费。”
在苏试反应过来被调戏之前，薛西斯已经走了出去，站到了靠近门的柜台边，回身对苏试招了招手。
“6银币。”
戴着像猫头鹰一样的圆眼镜的老头儿低头咔擦咔擦地打磨手中的银戒。
整个柜台上摆放着彩色的羽毛、装满玛瑙珠的罐子、用贝壳叠起来的笔筒等等。薛西斯掏出钱夹付了款，老头这才抬起头，为他把红色围巾上一个金属标牌取下。
走出店门，薛西斯把围巾套在苏试脖子上，苏试起先还是有点感动的。
现在已经是入秋时分，加上黑色伊甸园的海拔高，这里无疑与冬季无异。血族的体感温度偏低，即使是待在店铺里，苏试也依然感到些许寒意。而羊毛线编织的围巾触感细腻柔软，并且十分温暖……
不过，等薛西斯把另一头围巾套在自己脖子上后，这份感动就大打折扣了。
苏试这才发现这根围巾很长，很长……
这样无论怎么看，都很像是情侣围巾。
不过在苏试感到尴尬之前，薛西斯抬头示意了一下前方，道：
“父子围巾。”
苏试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刚好看到一个血族男性和怀中的血族小男孩围着同一条长款围巾。
苏试将双手插进兜里取暖，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
他一开始本想着之后与薛西斯接触，要当一个“反应迟钝”的钢铁直男，对一切亲密举动照单全收，装作无知无觉。但发现自己可能缺乏当好一个“傻白甜”的特质。比如，两个人到这种地方来玩，怎么都感觉像是约会吧？
这么一想，哪怕薛西斯没做什么特别的举动，他都觉得有点意味深长的了。
若薛西斯稍微做点什么，就不免有点惊弓之鸟了。
可是他心底里又不信薛西斯真的对他有意思，觉得顶多是戏弄一下，因而只是猜。
无缘无故猜出很多烦恼来。
结果就变成他一个人在一边不自在似的。
薛西斯拿出一张定点全息地图，打开来，上面用红蓝点标识了两个人的位置。地图就相当于是一张尽善尽美的“黑色伊甸园攻略”，只要点角落里的“玩”，所有可供游玩的娱乐场所就会亮起来，而其他区域则黯淡下去；若是点“吃”，各色餐厅和小吃店又会在地图上凸显出来。
薛西斯点了一下地图上的一家餐厅的图标，旁边立刻浮现出更为具体的文字介绍。薛西斯看了一下街道前方，说道：
“……就在前面500米，我们走过去吧。”
苏试伸手指着反方向的一家店道：
“我想去吃米团。”
薛西斯道：
“不行，那家店不好吃。听我的，吃炭烤牛排，那是全世界唯一一家能把那牛排生熟度精准分为十级的牛排店，牛排里的脂肪层薄如雪花，口感非常清爽。”
他一贯习惯于做决定，而且知道怎么让人顺从自己的意志，说完就往前走了两步，再等苏试跟上来。
但苏试看着店门口贴着的彩色米球海报，决定固执己见：
“我要去米团店。”
天天吃西餐，再好吃他都腻了。此时此刻，从来没有吃过的红红黄黄黑黑黏着芝麻肉松或者樱花酱的米球对他的吸引力更大。
“……”
薛西斯皱了皱眉，让他去小破店吃甜肉淡酒，这太憋屈了。
在鲜虾、鲍鱼和牛排面前，小米球根本就是小孩子零嘴般的玩意儿。
而且他很自信地认为，只要吃到嘴，苏试一定会改变他的信仰，转变成牛排信徒。
“……”
两个人就在路上僵持住了。
是薛西斯先动的手，他转身边走边道：“走吧，我请客。”
看来是准备先斩后奏——
随着他的走动，垂在两人之间的围巾就拉直了。
但是苏试扯住了围巾，把薛西斯给勒住了。
薛西斯被迫脚步一停，面色不善地转回头，抓住那根被绷直的围巾，猛地一扯。苏试踉跄一下，立刻双手抓住围巾往回拉。
两个人中间刚好立着一根路灯，莫名的使他们达成了默契——谁先过线谁听话。
“吃牛排！”
“米团！”
“牛排！”
“米团！”
两个人谁也不想在吃的上面让步，围巾都被他们拉长了。
这样，两个人在路上拔河了好一会儿，最后以苏试倒曳着被拖走告终。
第六十章 ：被逼的
名为“犇炙”的三星牛排店的牛排果然是不负盛名。
据说选取的牛肉都是来自处子牛, 养殖的农户还会每天定时为自己的牛按摩。
用长碳炙烤的牛排, 在用刀刃切开的一瞬间，会从中飘出一缕轻烟。
因为天气冷的原因，苏试还跟着薛西斯喝了几杯威士忌。
薛西斯算是品威士忌的行家老手, 对不同产区的威士忌的口感十分清楚。
苏试喝的是冷雾威士忌, 刚开始喝的时候口感柔和, 还带着些许甜味，不像高地威士忌那样口感辛辣, 但几杯下肚后, 就好像量变达成了质变, 原本柔和的香味和口感在慢慢积聚之后, 后劲十足地爆发出来，让苏试整个人顿时有点像被烟熏过的飘飘然。
喝过酒的人，一定会喜欢那种酒精的酥热在体内向四肢百骸释放的感觉。
但苏试仍然觉得有点不开心，两个人走出牛排店后，羊毛线围巾就围在了他身上。
薛西斯问道：
“牛排不好吃吗？”
苏试道：“没有。”
两个人顺着落日后的街道向前走去。
“那你还在生什么气？”
“没生气。”
“我都看到了。”
薛西斯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苏试的脸。
“没生气。”
“那这是什么？”
薛西斯伸手捏住苏试的脸, 用力地揪住。
“啊呀！”
苏试冷不丁被捏紧脸颊肉, 疼得叫出声来。
他一边歪着脸, 一边拿脚踹薛西斯小腿, 像被拽了毛而愤怒的小动物, “你有病啊！”他没好气地瞪薛西斯, 捂住自己被捏出红指印的脸。
薛西斯没给他踹到, 而是避到了一边, 他想忍住笑，但是没忍住，因而唇的一边止不住地翘起来。
“你看，虚伪的面具扯掉后，就露出了满脸的不开心了。”薛西斯缩短苏试拉远的距离，“既然牛排合你胃口，你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这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是态度问题！”苏试道，“你根本没有征询过我的意见！”
“你的意思是，让我问你要不要吃米团，然后你想要吃，我就听你的？”薛西斯双手插兜跟在他身边，说到这里耸了下眉，“这就是所谓的征求意见？”
“当然不是！”苏试道，“征求意见就是我们选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餐厅，如果你真的吃不惯米球，我当然不会逼你啊！”
“那现在结果不就是，我们选了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餐厅吗？你觉得牛排店好吃，我也觉得牛排店好吃，这不就结了？”
“可是是你逼我去吃的！”
“对，你不想买彩票，因为你觉得浪费钱，我逼你买了彩票，中了一百万，然后你还要怪我逼你买彩票？”
“对。”
“……”薛西斯脚步顿了顿，“你这样不是不可理喻吗？”
“是你自作主张！”苏试本来只是想抗议，但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这一路上一直都是你在做决定，明明就是两个人在玩，玩什么东西，总要事先商量一下吧？为什么我得听你安排？点菜也一样，就算是你请客，你也不能不让我点菜，只按照自己的意思来点吧？我又没求你请！”
“……我不是让你点了吗？”
“对，你让我点了，我说要酱汁三文鱼，你说那个并不好吃，就点了烟熏野生三文鱼，那你问我干什么？”苏试仿佛在盯着地面上的不明生物般咬牙道，“……简直比我爸还讨厌！”
“……”薛西斯感到了穿心一箭，“那你觉得，‘雪地飞龙’、‘滑行隧道迷宫’还有‘机甲擂台’都不好玩吗？”
“我说了，这不是好不好玩的问题。”苏试道，“就好像你已经想好了要玩什么，而叫我过来陪玩一样，我就是个陪吃陪喝陪玩的三陪！”
“‘雪地飞龙’和‘宇宙联盟’都是全息打怪游戏，还有一些项目，评分虽然不低，但更受血族小鬼欢迎……我帮你剔除掉重复的游戏项目，帮你挑选高质量的游玩点，让你在有限的时间内，享受最好的游戏，这也是我的错？”
“但是你逼我玩的！”
苏试扯着围巾道，“还有这个，你拿给我戴，你都不问我的吗？”
“这是我送你的，我送你的东西也要征询你的意见？”
“对，”苏试眨了下眼睛，耷着睫毛点了点头，他的脸颊浮上了酒后的红晕，唇齿间溢出一点带着疏离感的轻笑——虽然说的话令人生气，但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却带着一点令人心痒的，混杂着清高与傲慢的情态，“就算送我礼物也要得到我的允许，我不喜欢别人随便送东西给我。我们之间的情分还没有达到可以随意送礼的程度。而我也不喜欢给强行塞给我的东西买单。”
两个人站在街头，远峰的白雪回应着城镇零落如橘的灯光。
偶尔穿行而过的行人，颇为好奇地转头看一眼对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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