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王书生晕乎乎地想。
江城感觉奇了怪了:“你去不成,还非来找我?”
高蕃指指自己哆嗦的腿,苦笑道:“我实在是,迈不开腿,娘子见谅。”
今天的一天,对高蕃来说够丰富的,可这竟然还不完,王子雅还能找上门来,也不知道求的是什么。
江城皱皱眉,见高蕃是真的走不动路,才给谢生递了一个委屈的眼神,兀自去了。
谢生哭笑不得,慢悠悠地喝起酒,一时不察,高蕃到自己身边坐下了。他一开口,竟一改之前的软弱无奈。高蕃酸溜溜道:“江城和你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竟然说了这么久?”
没想到高蕃这么喜欢江城?
谢生一愣,摆手道:“不过是女儿家们的私房话,高公子对这也感兴趣吗?”
高蕃却怒:“不感兴趣!我什么时候对那私房话感兴趣!我问的是你怎么能和那个家暴女谈这么久?!”
谢生:“啊?”
腿软的高蕃在屋里走来走去,终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委屈道:“我都说了一见倾心你竟然没认出我?”
谢生:……这话好像有点熟悉。
“季青临?”谢生眼神一紧,认真起来。
高蕃还算欣喜:“可不就是我嘛,真的是。事态紧急,我就长话短说吧……”
接着,高蕃给谢生讲了他刚听过一遍的朱鹮想法,同样强调了失忆、复制等等,最后他说:“虽然我们跳到了江城篇,但为了不被发现,我们必须不崩人设!”
谢生:“……所以你自抽耳光,下跪求饶?”
高蕃表情麻木:“……对,我也是没办法。”
谢生:“……软包男。”
高蕃沉沉地看他一眼,小声道:“我软?没人的时候,我倒要叫你看看我软不软!”
谢生:“……”
“好了,王子雅还在外边,我也不能在这待太久,我要去前边看看。”说着,高蕃拿着谢生手里的酒杯,就着谢生挨过的杯边一饮而尽,偷乐着走人。
谢生却陷入沉默。
失忆倒是没有,但这莫非算是……复制?亦或是……真假季青临?
正想着呢,外面却又有了一丝吵闹。
王子雅叫叫嚷嚷:“谢姑娘呢,你们把谢姑娘藏哪去了,我要找谢姑娘!”
江城的声音刻薄道:“又是如此失礼,上次吃的巴豆不过瘾,还想再喝是吗?”
高蕃却在小心翼翼地装好人:“娘子消消气,子雅兄肯定是醉了酒说胡话,你别在意,别在意!”
王子雅:“谢姑娘!”
江城:“吃巴豆!”
高蕃:“别在意!”
三人各说各的,却不影响往谢生这边聚拢,眼见越来越吵,谢生索姓大步走出去,目光幽幽地看着三人,直把三人盯得一时说不出话。
王子雅趁此机会,大喊一声“谢姑娘”,撒着酒疯扑向谢生,一把把人抱满怀。
高蕃和江城俱是神色一变,齐齐把人扒拉下来,混乱中,谢生感觉自己被摸了好几把不说,还有人往自己手心塞了东西。
待四人分离,谢生一个个看去,只有摇头晃脑的王子雅意味不明地对他眨眨眼。
谢生:“……王公子醉了,该喝些醒酒汤才是。”
高蕃应和:“对对对,是该给他喝点醒酒汤。”
江城冷漠:“喝什么醒酒汤,一瓢冷水泼上去,你倒是看看他醒不醒。”
王子雅醉汉式挣扎:“……我没醉!我还能喝!”
谢生:“……”
最后高蕃还是给王子雅灌下醒酒汤,并在江城的指示下送王子雅上了回去的马车。
王子雅依依不舍,嘴里念叨着谢姑娘,说个没完。高蕃一把堵上他的嘴,骄傲道:“谢姑娘更喜欢我,你就消停吧。”
说完高蕃翻下马车,目送王子雅离开。反正高蕃本就花心又好色,说这些一点都不崩人设。
却不知王子雅坐着马车上,恢复了沉默,心里毫不在乎地想,现在看起来“谢姑娘”更喜欢高蕃,可等看了那小纸条,那可不一定喽。
高蕃畏手畏脚地回去,见江城还盯着谢生不放,心里无奈,又多说了几句招人厌的话,直让江城追着他满院打。
两人这才算是从谢生的眼前离开。临走时都不忘给谢生递来爱意满满又委屈无奈的眼神。
谢生沉默地回到暂住的屋子,打开王子雅塞给他的一块布巾。
布上当然写了字,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颗扶桑树与一只朱鹮鸟的故事,介绍了江城篇人设不能崩的规则,还有谢生没能认出他的委屈。
署名自然是季青临。
谢生不由长叹一口气。
家暴女、软包男,还有一个色酒鬼……季青临可真是个人才。
第121章 江城(3)
高蕃、江城、王子雅。
三人都异口同声地说自己是季青临。
记忆对的上, 给出的理由也如出一辙,谢生判断不出来,里面会不会有一个假的季青临。
不过唯一奇怪的是,三人各说各的,似乎并不知道其他两位的存在,口中是完全没有提到一点的。
季青临知道自己一分为三,还全都要谢生攻略吗?
谢生头疼地想了半天, 直到凌晨才睡下。
*
暂住的谢芳华,从进门的那一瞬间就注定让整个高家鸡犬不宁。
事情还要从季青临坦白一切说起。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找准了机会自曝身份,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江城本不打算请谢生回来。
高蕃坐着马车上那么久也没说点什么。
王子雅更是不必找上高家撒酒疯。
可三人想来想去, 碍于人设限制,谢生着实难以认出藏得严严实实的,顶着高蕃/江城/王子雅壳子的季青临。
等待的过程虽让人期待,却也实在心痒难耐。
倒不如坦白一切, 直接进入甜甜蜜蜜的被追求期——三人披着各自的皮,姓格鲜明不好崩, 可谢芳华就只是一个“气质高雅”、“人见人爱”的万人迷,加点别的什么,也不会那么奇怪。
三人虽说都对“谢芳华”有好感,但因着各种原因, 难以发展成谈恋爱的程度。
追求的一方,当然还是谢生来得好。
想着能享受被追求的季青临美滋滋,还不忘适当地表达委屈,力求讨来更多的宠爱。
江城是装模作样地请谢芳华做客, 高蕃是假意顺从夫人的吩咐,而王子雅就是借酒撒疯。
一时该说的都说完了,三人回去收拾起烂摊子。
为着人设,高蕃扑通一声就给江城跪下了,诚诚恳恳地说自己对谢芳兰绝无贪念,口是心非地要送谢芳兰回去,可又怕说得太多,谢生真被送走。没说两句就闭了嘴,请江城打自己一顿撒气。
江城呢,早就做好抡起棒子打一顿高蕃的准备,听了这话顺势而为。
高蕃结结实实地挨了好一顿打。
两人面对面,却谁也不认识谁,维持着人设打架、吵嘴,热闹了一夜。
而被送上马车的王子雅,回了家中得父亲好一通教训。
喝酒不过分,流连秦楼楚馆也不过分,但喝醉了酒把朋友家找妓子,那就说不过去了。
王父也是精神好,红着脸骂个不停。
三个季青临,全都一夜未眠。
谢生虽然头疼,但他好歹睡过一晚养了养精神的。
早上他起床,却被告知高家的两个主人尚在休息,请他自便。
谢生无语,用过早饭就跟着侍从赏花看景,顺便打探高家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
此时正是江城的暴力形象深入人心的时候,打完高蕃打二姐,跟父母断绝关系又给高蕃的朋友喂巴豆。
除了江城这个正房夫人,高蕃身边一个贴心的人都留不住。
而高家的奴仆侍从们个个都畏惧江城,小心翼翼地伺候,向来是大气也不敢出的。
现在来了一个芳名远播的谢芳兰,侍女们不知是福是祸,都不敢来跟前伺候,谢生问了没两句,那侍女就胆小地告退,留谢生一人在花园闲逛。
谢生无所事事,闲逛了一圈,刚准备离开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口哨。
回头一看,墙上冒出来个人头,赫然一个双眼充血的王子雅,他两手扒拉着墙,勉强伸个头,他一见谢生,露出欣喜的笑,挥挥手打招呼。
王父真动了怒,谁都劝不住,训起人来忘记了时间,等王父口渴唤人给他倒水,天已是鱼肚白了。
王子雅恭恭敬敬地请父亲休息,这才让自己的耳朵也歇下。
他心思一动,也不休息就溜出来,又跑来高家找谢生。
谢生问道:“你爬墙?”
王子雅一愣,道:“对,等我一下。”
围墙不高,且地处偏僻没什么护卫。凭着结实有力的胳膊,王子雅两手一撑,就利落地翻过来,还不忘衣摆上的灰。
谢生:“你现在过来干什么?”
刚刚坦白身份,倒也不怕有人过来看见,崩了人设。
王子雅委屈:“想见你。”
他请来的谢芳兰,说来就来高家留宿,明知是高蕃心怀不轨,可谢生依旧是来了。
“难道高家这高蕃比我还重要?”
这话真是问到点子上。
谢生环顾四周,园里依旧清静得很,才道:“有啊。”
王子雅不满:“还有什么能比我重要?”
谢生道:“那当然是……另一个你。”
就算三人异口同声,话中没有一丝错的地方,谢生也不愿全盘相信。
季青临转战江城篇,本就是为了收回记忆速战速决,但谁知道能蹦出来三个季青临?
真把季青临当成一堆数据复制粘贴?
要么就还有一种可能,这三个季青临,谁都不是谢生的那个。
谢生便顺口问问王子雅,想试探一番,这些个自称是季青临的人的看法。
王子雅脸色一变:“另一个我,高蕃?”
谢生点点头。
王子雅陡然认真起来,思索道:“放出几个烟雾弹来骗你,的确是组长惯用的伎俩。”
谢生:“所以呢?”
王子雅信誓旦旦:“我不知道高蕃是谁,但我肯定是真的。”
谢生认真地对视两眼:“……行吧。”
看眼神,他也觉得像季青临。
可这似是似非的态度惹得王子雅更加不满,他委屈地抹一把谢生的嘴,亲了上去。
时刻提防着人来的谢生克制地把人推开,转移话题道:“亲就亲,抹一下是什么意思?”
搞得跟嫌脏一样。
王子雅轻咳一声,又抹一把自己的嘴,见手指上没有红印才道:“你嘴上有胭脂,一会儿怕被人看出来。”
谢生:“怎么,你还要去见高蕃他们?”
王子雅:“那当然,我一会儿还翻墙,再从正面进来。你别忘了补补胭脂,红艳艳的也怪好看。”
今天谢生照样是女装,穿起来已是习以为常,脸上满是胭脂水粉不说,珠玉环佩也叮咚作响。
因着芳名在外,谢芳兰时时刻刻都是盛装出场,妆容在线。谢生身上自然是带了胭脂小盒。
谢生不理会王子雅的蜜语甜言,却在王子雅扭头找支撑物时,掏出胭脂盒在唇上点了点。
进来容易出去难。
晃悠悠地找一圈,王子雅也没发现什么石头能让他踩上去的。还是谢生伸手托了一把,才让王子雅扒拉上墙,探头出去。
可王子雅刚探个头,就呲溜一下跳下来。
王子雅道:“街上都是人。”
谢生:“啊?”
刚才全心全意说话,一墙之外传来的声响,谢生也没留意。
此时刻意去听,街上果然是闹哄哄的。夹杂着几声气急败坏的辱骂与棍棒锤击在肉体上的闷响。
谢生心里一咯噔,挥挥手就让王子雅托起他看。
人多热闹,外边密密麻麻的好多围观人群,谢生冷眼静看,人群中心的两个人果然熟悉得很。
缩着脖子蹲在地上的是高蕃,举着木棍敲敲地、打打人的是江城。
高蕃眼神飘忽,满头冷汗,配着江城的粗长木棒,看起来格外软弱。
本来打骂一夜,江城本来是要休息的,却被住隔壁的高老夫人一嗓子又叫起来。
高老夫人疼儿子,就算分过家也见不得儿子这般委屈。她做不到像高老爷那样完完全全撒手不管。
江城为了不崩人设,扯着嗓子骂高蕃一夜,偏偏就被高老夫人全听了去。
高老夫人当即怒气上涌,隔着墙就吼开了,大骂江城不守妇道、忤逆不孝。
话说过千八百遍,但依旧是不起作用。江城心里叹口气,参考着同种情况时江城的反应,不管不顾地骂回去。
两人对骂的内容无非围绕着高蕃。
可光骂不解气,江城越骂越怒,抄起床头的木棒就砸了一通东西。
本想着砸完也就算了,高蕃却为了维持着自己的懦弱人设,竟凑过来好言好语地安慰。
这不是讨打又是什么?
纵是季青临,看着高蕃这种人也生出来一肚子火,软弱无能之辈,简直活该挨打。
默默把改过自新的时期推后,江城手中的木棒就碰上高蕃的身。
高蕃躲啊,见高老夫人骂骂咧咧地,还当仍是自己的庇护所,下意识就往爹娘家躲。
跑出去了,爹娘家的大门却及时地关上,拒绝高蕃入内。
高蕃想再跑回去,江城的棍棒就追了上来,高蕃躲无可躲。
他抱着头就蹲地上了。
街上渐渐热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