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忧心呢,就见几人满脸悲痛地来了,手里提着几只鸟笼,还有一些包袱。
事已至此,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商航本就存在一定风险,出一次航死几个人真的是很寻常的事。
只是没想到,她一向健朗能干的李郎也没能顺风顺水地出几次航, 就这么去了。
芸娘的泪珠一下就滚出眼眶。她哭嚎着夺过包袱就哭,撕扯着包袱,直把那衣服都抖落,鸟儿一时受惊, 大声嘶鸣起来。
芸娘一把将衣服狠狠摔在地上,紧紧抱住鸟笼, 泪眼朦胧道:“李郎这次出航的挣得的钱呢?”
送衣物的人对视一眼,拿出一把碎银,道:“这是船长发的工钱,船长心善, 给李郎三倍工钱送你。”
芸娘却不依,她拿眼一瞟那碎银,哭丧道:“我可怜的李郎啊!你挣的那钱不知道被这群人吞掉多少啊!他们欺负我可怜巴巴一个寡妇啊!”
那几人面色难堪:“李家媳妇,这次出航大家都赔了本, 李郎向船长赊钱买了这鹦鹉,”说着指指芸娘怀里抱得紧紧的鹦鹉,“船长没收回已经是心善了,你就知足吧。”
芸娘不依不饶,哭喊:“李郎啊,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啊!你们说,我家李郎,好端端地怎么死的?”
众人沉默,眼中皆有一丝惧怕。
夜叉们跟着船长一起归家他们也看到了,船长吩咐着妥善处理李家媳妇的事,却也没说怎么解释李郎的死因。
但这恐惧,却被李芸娘误会成心虚。她眼神一动,惊疑道:“怎么,李郎的死因你们说不出来吗?!”
“我可怜的李郎啊,你到底是怎么死的啊?莫不是被这群小人推进海里,才会落得这样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众人:“……”不得不说,落海是对的。
“不行!我要告去官府去!不能让你们这群谋财害命的小人好过!”说着,芸娘抬脚就要出门。
众人急急拦住:“李家媳妇,李郎不是我们害死的啊,这事,你还是问船长去吧。”
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水手,直接把责任全推到船长章南华的身上。反正那夜明珠最后只有章南华一人得了,把责任推他身上也没什么错。
就这样,想着讹人就要冲有钱的讹的李芸娘,一路哭喊着到了章南华家里。
她一路走,一路哭,吸引不少来看热闹的人。
这一闹,直接把刚歇下的夜叉们吵醒了。有个夜叉被吵醒,脑子不清醒,忍不住嘶吼两声。
芸娘与围观群众皆一怔,有人干笑道:“怎么,章船长家里什么时候养了狮子老虎?”
章南华明知是夜叉发怒,也不敢明说,尴尬道:“芸娘,我再给你十两银子,你拿去,再寻个好夫家,忘了李郎罢。”
十两银子,对一般的百姓来讲实在不是什么小数目,这些银子能让年纪稍大的芸娘变得抢手起来。
可船长这慷慨的态度让芸娘感觉不对,下意识觉得自己能要到更多。她挤出可怜巴巴的泪水,哭道:“我不要这银子!我就想知道,我家李郎是怎么死的?!船长,你能不能告诉我?”
章南华挠着头还想怎么交待呢,就听一个奇特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淹死的。”
只见一个长相明显异于常人的人影站在屋檐下,声音中有一种莫名的笑意,他重复道:“一不小心淹死的。”
说话的自然是谢生。前院吵闹,夜叉又发出一声嘶吼,他怕章南华应付不来,自然是站出来看看情况。
系统无情揭穿:【你明明是来看热闹的。】
【小可爱你终于说话了呀,我以为你又跑回去中心了。】谢生笑眯眯地调侃,也不反驳。
其实并不了解衍生组规则而在努力学习的系统:【……】
【我得出来看看有没有事情可做啊,毕竟是进入人类世界的第一天么。】
芸娘远远看着黑乎乎的人影,突然打了个寒颤,战栗道:“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
章南华头疼:“这是异族客人,李郎落海时,他也在场。”
“那……你们为什么不救李郎?!”虽然心中害怕,对金钱的渴望使得芸娘鼓足勇气,“你不说清楚我便告官!”
“不是我们不救啊,”谢生幽幽道,“李郎一不小心撞到刀子上,头破血流,一下海就引来了鱼群。”
谢生顿一顿:“尸骨无存。”
芸娘与人群俱是一噎。
章南华叹气:“芸娘,钱给你,回去好好过日子去。”
芸娘仍是不信:“我不信,我偏要到官府去!”她满脸的委屈疑惑,仿佛有天大的冤屈,真是可怜极了。
真要去那官府也就不来这里闹这半天了!
章南华眼神渐冷。他怎会不知芸娘的小心思?
只是碍于人多,他便给章夫人一个眼色,想着拉芸娘到角落,再给一些银子了事。
不然真当他章南华是好欺的?让一个女人家在众目睽睽下这样为难?一而再再而三地加钱不说,还闹到官府?
只是章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谢生道:“那走啊,官府在哪?我陪你去。”
说着,他一步步走进人群处。灯笼明亮的光芒照亮一切,谢生乌黑的眼睛,谢生说话时微微漏出的尖牙,谢生衣服遮盖下的高挑身躯与紧实的肌肉。
众人看着那张与众不同的脸,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美感,不由齐齐惊得后退一步。
“……这个时候县令大人应该歇下了,还是别去了。”章南华直冒冷汗。
要是县令见了这夜叉可还了得?当官的,不管是问出李郎的真实死因,或是知道夜叉们有夜明珠,对他来讲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夜叉,怎么仗着自己会说话,就要去见那做官的呢?
谢生却是不管不顾,凑近芸娘道:“走吧,官府在哪里?”
芸娘泪痕斑驳,呆呆指向一条街道。
章南华的宅子在这一片地带,算是富人才买得起的宅第,自然是离官府极近,不过拐两条街就是。
谢生一走,人群自发地为他让开一条道,几乎是簇拥着谢生和芸娘走。章南华几次呼喊,都没引来两人回头,在人们期盼的眼神下无奈地也跟着走。
夜叉步子大,即使谢生刻意放慢步伐也是健步如飞。他停下等章南华追上的时候,系统提醒道:【夜叉王跟上来了。】
谢生:【在哪?】
系统:【旁边的屋顶上,瓦砖碎了好几块的那里。】
谢生感叹:【……辛苦了,一定要坚持住别塌啊。】
只是刚想完,就听“轰隆”一声巨物落地的声音。
嘈杂的人群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只有一个人问同伴:“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同伴奇怪道:“哪有?快跟上,不然一会就看不到了。”
只是再怎样跟紧,人们注定是无法看见审理现场的。章南华当机立断,趁着行礼,给昏昏欲睡的县令塞了十几两银子。
县令自然是满足章南华小小的要求——斥退人群,将人们关在大门外。
堂上只留县令、芸娘、章南华、谢生、以及几个满脸肃穆完全是背景板的衙役。
收了银两的县令草草问问芸娘,又问问章南华,完全没注意到谢生。
在章南华充满暗示的目光下,宣判李郎的死与章南华无关,并念李芸娘丧夫之痛并不追究其罪过。
章南华虚情假意道:“芸娘,之前那银两我仍给你,你也别来找我了。”
芸娘没想到自己真的闹到官府来,又差点被定罪,恍惚着点点头。
伸伸懒腰,正要继续睡的县令摆摆手,刚想让这几个人赶紧退下,一低头就对上谢生幽幽的眼眸。
县令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他看着谢生,仿佛看到什么索命的厉鬼,颤抖了声音道:“台下的那个……你又是何人?”
谢生微微一笑:“你说呢?”
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奇怪。
县令却猛吃一惊,结结巴巴道:“倭倭倭……倭人?!我们县没什么有有有钱人,求求你别来抢我们!”
堂上几人皆用疑惑的眼神看过来,连背景板衙役也不例外。
县令的眼神不太好吧?
倭人怎么会穿成这种样子?发型样貌与那些倭人也并不太像,就算是说话声特别点,也不该认错啊,县令是怎么认错的,还直接求起饶来?
县令对上谢生也毫不掩饰的疑惑眼神,才嘘一口气。他解释道:“前几日有文书说倭人这几日异常猖狂……我小心一点,也没错。”
谢生沉吟:“倭人……到你们这里附近了?”
县令苦着脸,虽然不知道这异族人为什么会问,但还是如实回答:“在附近了,听说前两天刚抢掠一个村子,劫走不少姑娘汉子。”
章南华一脸惊疑地看看谢生,什么也没说。
回去之后,谢生和默默站在门口的夜叉王打个招呼,跟着他一起回了房间,商量许久。
不过几日,谢生领着夜叉们跟章南华告别。
章南华多嘴问了一句夜叉们是要回去吗?
谁想一堆兴奋的夜叉齐齐摇头,谢生笑道:“我们帮人类杀倭人去。”
章南华:?
第33章 母夜叉的弟弟是夜叉王后(12)
永安县近几日并不太平。
只因那城门上新挂的榜文, 简单讲说的是:倭寇入侵,沿海抢劫,大家多加小心。
寥寥数语,闹得附近邻县都人心惶惶。乡村百姓纷纷攘攘,扶幼携老,都要进城避难。
但偏有几人逆着人流,牵马赶车的, 往城外山林中走。
一位淳朴的老大爷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看那些人高大的身材, 寻常的大扮,也不会是什么官兵,善意地劝道:“外乡人,不要再往前走了, 倭寇就快来了。”
那群人不慌不忙,挪车拉马, 退让着簇拥出一位领头人来,那人一笑:“多谢关心,我们正要找倭寇去。”
嗓音甚是奇特。
说话的,自然是谢生。
而随同的, 当然是夜叉们。夜叉们听王的命令,要帮人类打人类去。他们还奇怪呢,人类之间为什么要打来打去?
他们的王后一本正经地解释:“人类跟你们一样,为了吃更好吃的。”
哦~
夜叉们表示很理解。
然后他们就在谢生的指挥下, 拿出一颗骨突子当掉,换得不少银钱。又让章南华买来不少粮食——王后说打起来没什么好吃的,最好自己准备。夜叉们牵马、赶车出城,谢生和夜叉王各牵一匹载满粮食的骏马,走在中心。
可怜巴巴的马拖着重物也就算了,还要在夜叉们的威压下努力地跟上夜叉们的步伐。好在有人路过的时候,夜叉们收敛些,并不驭风,马抖着腿也勉强跟得上。
一时行善的大爷摇摇头,一群轻狂小儿,不知倭寇的残忍可怕,要送命就送去吧,自己也无能为力。大爷无奈地惋惜一把那马那车,叹着气走开。
大爷不知道,夜叉们听完谢生的转述,开始兴奋地讨论:“你听到没,倭寇就在前面!”
“对对对,咱再走快一点。王后说杀倭寇就有好吃的!”
“你等等,马跟不上,不能落下这个吃的……”
谢生:“……”
这群孩子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越往城外走,就发现人们脸上的神色越发焦急,脚步匆匆,活似倭人就在身后一般。谢生静心去听,果然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哭号。
在那边的树林里。
谢生向夜叉们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抬脚就要先行一步,却被夜叉王一下拉住。
夜叉王摇头,将手中的马绳交到谢生手里道:“我先去。”说完影子一晃,就离开谢生的视线。
牵着两匹马的谢生无奈地领着夜叉们加快步伐,听着刀剑声也越发清晰。
刚到树林,就见一把刀被猛地摔在地上,发出铮铮之声。一个倭贼被夜叉王高高举起,又重重摔下,扬起一片尘土。
那人挣扎地咳出两声,脖子一歪没了气。
此时倭贼已全被解决,死的死残的残,地上散乱着或掉头,或断腿的尸体。
一个浑身浴血的汉子抓着一个倭贼,那倭贼一脸泪水,嘴里说着自己不是倭贼,满脸的求饶与讨好。
还有几个人瑟缩在角落,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夜叉王。夜叉王淡定地拍拍手,身上没有丝毫的血迹,仿佛刚才那个大开杀戒的人不是他。
也算这帮倭寇倒霉。
他们埋伏在此处丛林,见众人来次躲避,正安排一个倭寇跳出,准备吸引众人注意时发出信号,使得能出其不意,对准人们没有防备的后背,跟砍瓜切菜一般解决个痛快。
这是他们用惯的伎俩。
只是没想那信号却怎么也没发。
几个倭寇迟疑着探出头查看,就见一个异常威猛的壮汉,伸手轻轻一拽就把自己的同伴尽数拉出,干脆果断地扭断脖子。
倭寇们连一声呼喊都没发出就没了姓命。
夜叉王捡起刀,递给几个还算年轻的汉子。
再有倭寇出现,就跟火中投雪,风里扬尘一样,夜叉王领着几个汉子,挥爪抬刀,把这一堆倭寇杀个干净。
最后只剩这用流利汉语求饶的倭贼。
只是迟了一步就错过乱战的谢生默默叹一口气,绕过地上一具具尸体,瞪了一眼夜叉王。
夜叉王耸耸肩,听着不远处夜叉们真诚的敬佩与赞美,一言不发。
那人还在哭诉,他剃头赤脚,穿着与真倭人无二的衣服,嘴上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