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觉得有必要行使下副处长的职责,便将饭盒搁在了桌子上,学着老赵背手扫了扫四周:“这两天没案件吧。”
“没有,老赵出去找你了,我们都揪着心。幸好总署那边没案子过来,还算安静。你还好吧。”汪徵飘过来将一个软垫放在了大庆将要坐下的椅子上。
大庆:“??”
汪徵同情地看着他:“我们这没事,你去休息吧。我呆会给处长室打瓶开水,你多喝水,睡一觉就会好很多的。”
大庆:“我怎么了?”
桑赞点了点头:“撕、撕的。耙着,揪每内么疼勒。”
大庆又花了一分钟消化了这句话,瞬间跳了起来:“我我我……我没有挨打!”
汪徵温柔地点了点头,赵云澜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让大庆回来后趴上半个月的狠话,当时桑赞可是亲耳听见了。对于大庆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话语她表示十万分的理解。于是她轻轻揪了下桑赞,两人就带着深深掩盖在面色下的同情回到图书室了。
只剩下大庆一人在值班室炸毛:“我!真的没有挨打!”
当然大庆不知道,就在他炸毛的同时,留在家里的赵云澜已经处在饱暖思□□的阶段,满脑子都回荡着一些不可描述的想法。
这想法由于压抑过久而显得迫不及待。显而易见赵云澜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他决定要将这个想法具体落实到行动上。因此他趁沈巍收拾碗筷时溜去浴室冲了个澡,套上了自己那件藏蓝色的珊瑚绒睡袍后又松松系上了腰间的带子,再寻了个最帅气的姿势半靠在沙发上等待沈巍。为了增进气氛,他甚至还在茶几上摆了两杯珍藏的红酒。
是的,作为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赵云澜早就觉得他和沈巍的关系很有必要再进一步了。但由于之前沈巍身上总是荡着一些清冷的禁欲气质,加上黑袍使的身份太过尊贵,赵云澜内心多多少少有些儿顾虑,生怕自己弄巧成拙,就算知道了自个曾经是昆仑上神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他今天竟然知道沈巍早就是自己的跟班——既然双方感情基础如此深厚,都穿过沧海桑田万年光阴了,那还犹豫个球?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可以说回来的路上赵云澜脑子里都在琢磨着猥琐的主意。一般来说,压抑得越久,爆发得就越剧烈,赵云澜此刻就在爆发的边缘上下蹦跶。他一边回想着今天的经历一边将手肘搁在了皮沙发的扶手上,撑着脑袋对厨房里走出来的沈巍露出了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而后轻轻地啃着自己的手指头,又用舌头润了润唇,几缕湿漉漉的发丝黏在深情款款的双眼之上,从沈巍的角度来看,这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快来□□吧”的气息。
当然赵云澜可没把自己定义为现代夸父,在他脑子里自己的倾向应该正好相反,这从他接下来的举止中就能看出:他伸手够了杯酒,慢慢起身朝着坐在沙发另一端的沈巍前倾而去,让松松垮垮的睡衣随着动作“一不小心”露出了大片的肌肤,再半带强迫地将杯子塞进了对方的手中,低沉开口:“喝点酒。”
沈巍蓦地垂下眸,些许慌乱地接过了玻璃杯,犹豫了片刻,他盯着红酒开口:“我不会喝酒。云澜,你也少喝点,你胃不好。”
赵云澜将手臂搭上沈巍身后的沙发背坏笑:“为了我喝点,怎么样……”
一语未了,手机响起。
沈巍扶了扶眼镜,慌忙开口:“你有电话。”
赵云澜继续保持着完美的纯1姿势在心底骂了声娘:“让它响去。”
“这大半夜的可能有事。”
“随它,天塌了也阻止不了老子和美人儿说话。”
手机停了片刻,又继续响起。沈巍善解人意:“没事不可能一直打过来,你还是先接下电话吧。”
CAO。功亏一篑。
赵云澜砰砰两声将腿搭上了茶几,一声“喂”震得手机嗡嗡作响。
“老赵,有案子。”大庆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一股无法言状的怒气正顺着网线攀延而来。
“什么几把案子?!”
“车祸。”
“少废话!什么车祸轮得到特调处出面?”
“这些人都说自己最近撞上了一个面目不明的男人,可是下车后却发现没有大碍,对,没大碍的就是那个男人。喵,然后他们回家后都莫名其妙地双腿疼痛,不能行走。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对对喵,说现在医院都哀嚎一片了,大家都觉得那个男人有问题,嗯对,就是我一开始说的那个男人。”
“说绕口令呢。老楚呢?”
“晚上和小郭去他二舅家吃饭了。小郭喝多了,老楚在照料着。”
“CAO。林静呢?”
“手机没打通啊,他有睡觉关机的习惯。”
“合着事情都甩我一人头上了是吧?!说过多少次了,手机24小时开机!你给汪徵说一声,林静下个月奖金给扣了!不对,他还有奖金吗,啊?”
“好像今年都没了。因为上次窃听你和沈教授……”大庆幸灾乐祸地提醒。
“那年终奖给扣了!CAO。你去医院等我。对了,受害者有女姓吗?”
“还不少。”
“喊上祝红,帮忙问个笔录……磕巴什么?和她说是赵云澜让去的!”
一声危险的磕碰声从耳边传来,赵云澜假装不知道是沈巍将杯子顿上了茶几。他迅速挂了电话,转头朝着身边的人讨好地笑着:“媳妇,陪我去办案?”
这话是多余的,沈巍看着赵云澜的眼神,生生是想将他铐在身边寸步不离。
到医院查看完现场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老赵,那几位女姓都问过话了。都是在串山路的十字路口开车撞上了人,但下车问了问看着没事,回家就双腿剧痛。”祝红关上门,在一片隐隐约约的□□声中向赵云澜汇报,她蛇瞳竖立,短发扎了起来,整个人透露着干练的女警气质。
“还有别的吗?”
“有。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催眠了下,这几个人都说谎了,其实她们当时将人快撞死了,但旁边的家属说只要出钱就可以私了。她们分别出了三万到十万不等的钱。回家后才开始剧痛。”
“CAO,大庆那边问话也是一样的。看来是怨灵在报复。我看这怨气八成和串山路发生过的车祸有关。”
沈巍赞同地点了点头。自从进了医院后,他就一直默不作声地呆在赵云澜身边。其实从进入了病房第一眼开始,他就敏感地看出来,每个受害者的双腿都笼罩着一团浓厚的怨气。
“怨灵生前都是含冤而亡的,因此他们的案子也最棘手。上天有因果循环一说,人死后‘头七’之前魂魄都可以在世间游荡,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只要不过分,是不受地界所限制的。”沈巍缓缓而道。
祝红一直将疑惑的眼神凝聚在沈巍脸上,她在此时才仿佛了解到沈巍不是个平常的人类,很可能是和自己或者大庆同样的“异类”。祝红的蛇瞳逐渐溃散了下来,心底很不是滋味儿。如果沈巍是一个正常人,她还能勉强接受他和赵云澜成双入对,毕竟人类是无比脆弱的群体,据说是女娲造人时只用柳条沾了泥土随随便便就甩出来的,并没有经过世间万物精气的长期酝酿,因此人类的生命期限只有百年左右,这在三界中都算是短暂的。祝红之前虽然强烈地嫉妒沈巍,但一想到他们都是弱小的人类,就算能在一起也不过是弹指一挥的百年光阴,而自己总会有机会再次守在轮回转世的赵云澜身边——据汪徵透露过,前几任镇魂令主都长得一样——她每每都会自我宽慰一番。而现在她才发现,沈巍很有可能也是一个“自己人”。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她恨恨地咬着毒牙,心底像被针戳破了般不停流出酸水。凭什么,这个沈巍能得到赵云澜?甚至还有可能在赵云澜轮回转世时再守着去等他,再续前缘?!
赵云澜无视了祝红正在咯咯作响的牙齿,看了眼大庆:“发短信让林静醒来后就去交警队调取串山路近期的车祸。尤其是双腿被碾压的。我们现在去十字路口查勘现场,找一找怨灵。”
“不用了。”沈巍道:“我刚在几个病房门前分别埋了因果线,色泽殷红,显示因果未了。我想怨灵应该还会来医院的,他的目的,是要了这些人的命。”
沈巍语气平淡,似乎“要了这些人的命”和“来医院探望病人”属于同类词,但赵云澜和大庆却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能一次要了几十人的命,这怨气简直就是铺天盖地。
也就是说,这个怨灵,实力不容小觑。
“布阵吧,在医院。”赵云澜说道:“把老楚喊过来。”
双层四门八卦阵,有进无出生死门。
楚恕之将医院楼顶当做黄纸,洒下满地朱砂画成了一张大符。猎猎北风吹得他脖子上的黑色围巾扬起,旁边站着酒醒后一定要跟着他过来的小跟班——郭长城。
天已大亮,整个医院都被祝红设下的结界所屏障。因此在外人的眼中,住院部这一块只是因为有特殊人物要来而临时封闭了而已。
赵云澜推开十二楼的窗户,在这个角度他还是能看出楼底站在“生门”位置的沈巍抬头冲着他笑了下,而后消失在原地。
“感动不?”赵云澜目不转睛地欣赏:“看人家沈教授,自告奋勇地帮我守住最关键的一道,有句话怎么说的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啧,为了爱情毫不畏惧地为我遮风挡雨……帅气!”
大庆站一旁毫不留情地揭露:“人家本来就是黑袍使好吧。这事儿对他来说都算大材小用了。”
赵云澜:“……闭嘴!死猫。”
大庆喵了声,眼神扫向窗外。
转眼间手中就被赵云澜塞入一个小瓶:“这是沈巍刚从病人腿上弄下的一部分怨气,你给捏碎了,把怨气的主人给招过来。”
大庆毫不迟疑地将瓶子搁上窗台,扒拉一下右手让瓶子落在房内的水泥地面上砸了个粉碎。
赵云澜:“你他妈这样执行领导命令?!”
大庆:“效果都一样,你看,这不来了吗?”
站在楼顶的郭长城只觉得自己被突然而来的阴风给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他踉跄地躲在了楚哥身后,看着刚才PM2.5的晴朗天空瞬间阴云滚滚,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挎包中掏出了一瓶牛眼泪涂在了眼皮上,伸长脖子朝着楼下望去。
果不出所料,他看见大团大团的黑影被阴风挟裹到了楼下,转眼间就汇聚到了一块,合成污浊的黑气冲天而起。就算隔着十几层楼高,郭长城也能感受到那股来势汹汹的怨气。
黑影越来越浓厚,渐渐幻出一个高大的人形。对面楼中守着结界的祝红忍不住朝窗外扔出了一张黄符,随即被黑影裹住吞了个干干净净。
“这不是寻常的阴魂,这是有着极大恶意的怨灵。”楚恕之难得很有耐心地给小郭科普:“平息符也没有用,可见死者在生前应该积聚了很大的怨气。你看我刚在这画了张大符,这就是‘死门’,通俗来说就是给‘网’盖了个盖子,让怨灵没法出去。赵处刚才应该是弄碎了怨气,怨灵正朝他过去。”
“这、这么说,不是朝着我们来的?”郭长城一边颤抖地掏出笔记本一边用绵羊音问道。
“不是。我们守住顶楼就行。”楚恕之回头望了眼郭长城,这小孩进步很大,已经能控制自己不在看见怨灵时晕倒或者尖叫了,甚至还能抽出一点精力来记笔记,但脸上还是浮出了恐惧的苍白。
“赵处会有危险吗?”郭长城又问道。
“赵云澜没那么弱鸡。再说不是有沈教授在吗?”楚恕之忍不住望了眼‘生门’的位置。
“那、沈教授会不会有危险?”
“蠢货!”楚恕之觉得这词简直成了郭长城的专属称呼:“用脑子想一想!八卦阵最关键的一关在于‘生门’,你没看刚才姓沈的一下楼就不偏不倚站在了那个位置?这人绝对是个高手!”
说着话他转头又看了眼楼下,尽管怨气冲天,沈巍刚才凭空消失的“生门”位置却没有沾到一点黑浪。他竟然能够抵御以恶意催动的怨灵,楚恕之不由得皱眉沉思,赵云澜勾搭的到底是哪一号人物?
“楚哥……上来了!”郭长城拽着楚恕之的衣服,抖抖索索地指着楼下。
楚恕之点了点头,看着人形的黑影一步步毫不费力地攀墙而上,在十二楼窗口停住,转而就被甩出的镇魂鞭刷一下拦腰死死绕上。黑影拼命挣扎,阴风随着怒意再次刮起,鞭身蓦然收紧,随着黑雾散开显出一个模糊的人形,淅淅沥沥的鲜血从这个人腿上流出,滴落在墙根蜿蜒出了一个诡异的图形。
“这是怨灵的本体,那些黑雾是他的怨气,靠着恶意催动的。能逼出本体,看来老赵的镇魂鞭还是挺牛逼的。”楚恕之介绍着,莫名感到后背一阵隐痛。
郭长城刚在笔记本上划拉了两笔,就发现楚哥这话说得似乎早了点。不知赵云澜说了什么,这怨灵像是受到了刺激,整张脸扭曲得变形,发出了一声满怀怒意的嘶吼,黑雾重新汇聚,人影迅速胀大了几分,将镇魂鞭弹开,一瞬间排山倒海般地挤进窗内。
“赵处!”就在郭长城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一阵滞涩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九幽听令,”那声音是赵云澜的,却又不像赵云澜的,低沉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沙哑,听人耳朵里,就像是被锯子钝钝地锯了一下,“以血为誓,以冷铁为证,借尔三千阴兵,天地人神,皆可杀——”
那后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说不出阴森狂妄,突然间,无数空无一物盔甲破墙而出,驾着白骨战马,拖着腐朽刀兵,山呼海啸地冲出来,硬是把将那挤进了窗内怨魂给推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郭长城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模糊的人形在一片黑雾中被挤了出来。黑影发出一声长啸,慌不择路地朝着楼底逃去,转而被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