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湿淋淋的东西搭在了自己额头上,随后身上就被裹上了几层厚厚的被子,捂得他浑身冒汗。
一只大手轻柔地在他的脸上、脖颈上摩挲着。耳边传来焦灼的呼唤声,和隐隐约约的哭声。
顾淮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两个脑袋一脸惊喜地凑了上来。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蓝玉烟。
他们二人手忙脚乱地给顾淮擦汗、掖被角,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然而顾淮什么都没听清,脑袋一歪又昏睡了过去。
顾淮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泛红了,顾显荣和蓝玉烟也都不见了踪影。
他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发觉上面盘着个沉甸甸的东西。
二青被顾淮的动作惊动,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淮,吐了口信子。
顾淮看着二青的眼睛,总觉得这眼神有几分幽怨。他伸出手去,想摸一摸二青,结果动作太猛,没有摸到,头一晕又跌回了床上。
二青飞快地窜到顾淮脸胖,急切地用尾巴甩在被子上,将被子抽打得“啪啪”作响。
顾淮缓过劲来,笑着摸了摸二青的脑袋。二青用他青翠的菱形脑袋在顾淮手心里蹭来蹭去,顾淮摸够了,放下了手,二青便整个人翻转过来,肚皮朝上,用脑袋枕在顾淮的手心里。
顾淮被二青亲近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二青凝视着他的笑容,黝黑的眼眸闪闪发光。
这时,门被推开,福安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谢天谢地,少爷您终于醒了,”福安把药放到一边的案台上,扶着顾淮靠着床头坐起来,“快把药吃了吧。”
顾淮冷冷地看着福安,也不说话。
福安被顾淮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毛,索姓低下头去,双脚不安地在地上搓动着。
“为什么说谎?”顾淮移开了视线,用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问道。
福安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哭喊道:“少爷我错了,饶了我吧,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你明明没将王化成的肉送到史家,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怕……怕您知道了后定饶不了我!”
“你以为闹成现在这样,我就不会处罚你?”
福安吓得直接哭了出来:“少爷求您行行好,不要赶我走,小的真的没地儿去了啊。小的知错了,您尽管打骂,千万别赶我走啊!”
顾淮心痛地闭上了眼睛。许久,他缓缓睁开眼,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屋外:“你去外边儿给我跪着反省,什么时候长记姓了什么时候起来。”
福安悻悻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推开门走到屋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福安出去后,顾淮就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
他想到那日在雨中,蓝玉烟搂着他,在他耳边说了“喜欢”,还亲吻了他。但当时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来不及思索这两个字的含义。
蓝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真的对自己有那种想法?姑且先不论他们二人都是男子,那蓝玉烟是神仙,他只是一介凡人,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会有结果,那蓝公子又怎会为了他放弃仙家的身份?
他记得在昏迷中,曾听到蓝公子的声音曾在自己耳边呼唤,可是如今,他人呢?为什么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淮摸了摸曾被蓝玉烟亲吻过的嘴唇,低着头露出一抹苦笑。
二青心里着急,这呆子再不喝药药就凉了。他用头顶拱了拱顾淮的手背,顾淮敷衍地摸了摸他的鳞片。
二青气得鼓起了腮帮子,甩起尾巴狠狠一下抽在了放药的案台上。结果那一下力道太大,二青感受到一阵剧痛,猛地跌回被子里,像条被扔上岸的鲤鱼似的在床上扑腾。
顾淮被它吓了一跳,赶紧握住它捧起它的尾巴查看,发现尾尖鼓起了一大块儿。
屁股再一次被顾淮捏在手中,二青老脸一红,把脸藏进了被子里。
顾淮皱眉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瞎激动什么?”
二青缓过了疼痛,抽出尾巴往放药的地方指了指。
顾淮顺着他的尾尖看去,看到那晚冒着热气的药,心里一暖,想不到这宠物蛇还会关心他的身体,倒是也没白养它那么多天。
顾淮捏着鼻子喝掉了那碗黑糊糊的药,之后撑不住又钻回被子里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
顾淮感到病情好转了很多,便随意地梳洗后,换了套衣服出门了。
一推开门,便看到福安直挺挺地跪在门外,小脸已被冻得煞白,看样子是在外面跪了一夜。
顾淮心底不忍,道:“不是说了长记姓了就起来么?怎么跪到了现在?”
“回少爷,没您的吩咐,小的不敢起身。”
顾淮叹了口气:“快些起来吧,回去暖和会儿,别冻出病了,以后别再犯了就行。”
说罢,也没再看福安一眼,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福安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发现双腿几乎失去了知觉,又一次摔倒在地。他扭过头,看顾淮远去的背影,一对绿豆大的小眼睛转了几转,不动声色地咬紧了一口碎牙,悄悄握起的拳头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愤怒,剧烈地抖动着。
顾淮发觉今日府上格外忙碌,他随便问了个下人,才知道原来今天他那在外经商的大哥就要回家了,他父亲顾显荣已经到外面迎接去了。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也出去迎接他大哥之时,府门被推开,一大队人出现在门口。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站在顾显荣身边,那男子的长相和顾淮有三分相像,只不过男子的五官稍稍粗犷硬朗一些,而顾淮则更加清秀精致。
这显然就是顾显荣的长子、顾淮的大哥——顾渝。
顾渝见到顾淮,欣喜若狂地走上前,用力拍了拍顾淮的肩膀,中气十足地说道:“这么些日子不见,淮儿看起来精神多了。哎,听爹说你病了,身子怎么样了?”
顾淮笑了笑:“多谢大哥关心,弟弟的病已无大碍了。大哥这一路辛苦了。”
顾显荣走上前来扶着顾淮的胳膊,责怪道:“你出来乱跑什么,赶紧回去躺着。”
顾淮无奈地回答父亲:“爹您放心,您儿子我还没那么没用。”
这时,顾淮突然注意到在一群下人之中,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藕粉色襦裙,肌肤雪白,容貌秀美,脸上染着一抹羞怯的红晕,一对儿水灵的大眼睛有些惊慌地四处乱瞟着,看起来楚楚可怜,妩媚动人。
然而,这女子美则美矣,顾淮却看到,她的头顶环绕着一片紫色的烟雾。他看着那女子,惊惧地睁大了双眼。
顾渝看着弟弟惊讶地盯着那个女子,先是一愣,以为他被女子的美貌震惊,于是便搂着女子的肩膀把她从人群中拉出,对着顾显荣和顾淮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在路上娶的媳妇,她叫梅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简单”小天使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第32章 画皮(1)
那女子突然被顾渝拉出,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的表情,随后便羞答答地垂下头去,怯生生地撩起眼皮瞧顾显荣和顾淮。
顾显荣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呃,你们何时成的婚,我怎么不知道?”
顾渝搔了搔后脑勺:“就在回家的路上成婚的。我俩情投意合,实在等不及了,便自作主张,结为了夫妇。”
“哼,”顾显荣不满地把手背在身后,冷哼一声,“臭小子,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你爹我还没死呢!”
顾渝急躁地摊了摊手:“这不山高路远的,实在赶不回来了嘛。您儿子我一年能有多少在家的日子啊,让我自个儿做回主还不行吗?”
顾显荣瞪了他一眼,扭头看向站在一边束手束脚的梅娘,问:“这姑娘是什么来头啊?”
梅娘纤细的身子微微一颤,脑袋又往下低了些,只露出一对发红的耳尖。
顾渝心虚地挑了下眉毛:“爹,人都嫁过来了,生是咱家的人,死是咱家的鬼,咱就甭管她打哪儿来的了。”
顾显荣不说话,斜着眼冷冷地看着他。
顾渝终是拗不过父亲,悻悻地说道:“我是在路上碰到梅娘的。她本是江浙一个盐商的小老婆,那家人整天虐待她,对她非打即骂,她就逃了出来,结果饿晕在了路边。恰好我带的商队从那里路过,就把她捡回来了。”
顾显荣的双眼登时睁得如铜铃一般大:“你个逆子,大把的清清白白的姑娘你不要,从路边捡来个别家的小老婆,你是想气死你爹啊!”
“我怎么气您了,我不就娶了个自己喜欢的姑娘,怎么就大逆不道了?”顾渝梗着脖子道。
“你……你……”顾显荣颤抖着指向顾渝,脸涨成了紫红色,呼吸越来越粗重。突然,他两眼一翻,捂着胸口向后倒下。
“爹!”顾渝和顾淮赶紧上前扶住了顾显荣。
“爹您别吓我啊,”顾淮一边焦灼地给顾显荣抚着胸口顺气,一边扭头对顾渝说,“你少说几句吧,看把爹气的。”
顾显荣缓过劲来,扶着顾淮的手臂站稳身子,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就朝顾渝身上抽打。
顾渝躲闪不及,肩上挨了重重一下,“哎哟”地痛叫出声。
“臭小子,我打死你。”
顾显荣气急败坏地再次抬起棍子要打顾渝,顾渝敏捷地往旁边一闪。顾显荣眼睛瞪得更大了,哆哆嗦嗦地骂了句:“你还敢躲?”
“不躲等着被你打死吗?”
顾显荣气得说不出来话,抬起棍子就要狠狠打下去。
顾渝一看形势不对,撒丫子就跑,顾显荣吃力地追在顾渝身后,用棍子一下一下抽打在他的背后。
父子二人在院中闹作一团,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顾淮看不下去了,上前拉扯住父亲,用身体挡开他们二人。
“爹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顾淮一手扶着顾显荣的手臂把他拉开,一手轻轻取下他手里的棍子。
顾显荣红着眼睛喘了两口气,拍了拍顾淮的肩膀说:“淮儿啊,还是你孝顺,爹迟早要被你哥那个兔崽子气死。”
“您骂谁兔崽子呢,我是您的崽儿,我要是兔崽子那您是什么啊?”
“你……”
“哥,你别说了。”顾淮埋怨地瞪了他一眼,顾渝抿了抿嘴,不再说话了。
安抚住父亲的情绪后,顾淮忧心忡忡地看了梅娘一眼。梅娘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微微抬起头和他对视,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娇艳的笑容,又再次矜持地扭过脸去。
那一瞬间,顾淮感到一阵诡异的气体钻入了他的脑门,试图夺取他的意识。他心中大呼不妙,奋力抵抗着,好不容易将那股气体逼退了出去。
“淮儿,淮儿!”
“嗯?”顾淮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已是满头大汗。
“你刚刚怎么跟失了神似的?”顾显荣担忧地看着顾淮,“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病还没好,快回屋里歇着去吧。”
顾淮摇摇头:“爹爹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说罢,咬着牙恨恨地看向梅娘,梅娘却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
顾渝的目光在顾淮和梅娘之间巡视了两圈,不动声色地眯起了眼睛。
这时,梅娘纤细单薄的肩膀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伴随着压抑的抽泣声。
顾渝赶紧跑过去,搂住梅娘捧起她的脸:“媳妇,你哭个什么劲儿?这儿没人能欺负你,不哭不哭。”
梅娘抬起一张白净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
顾显荣一脸不忍直视,张了张嘴想出言讽刺几句。
突然,梅娘转动一双水汽朦胧的美目看向顾显荣,红润的樱桃小口微微动了动,做出一副令人怜爱的姿态。
顾淮清晰地看见,父亲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继而双目变得空洞,透出一缕呆傻的光。
“爹爹为何这般嫌弃奴家?”梅娘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难道嫌弃奴家是一只破鞋,配不上夫君?”
顾显荣表情呆滞地摇了摇头,脸上又浮上一抹怜惜的神情,连忙说:“怎么会,梅娘你生得那么俊俏,是我家那傻小子配不上你。”
“那爹爹为什么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我哪有不同意?”顾显荣猛地抢过顾淮拿在手中的木棍,狠狠扔在地上,“那小子娶来这么个媳妇我求之不得呢。”
顾淮听不下去了,他知道父亲定是被这女子的妖法蛊惑,使劲摇晃了父亲两下:“爹你清醒一点啊!”
随后走到梅娘面前,义正辞严道:“你是什么妖物,竟敢来我们顾家捣乱,你以为我看不穿你的真面目吗?”
“顾淮,你给我闭嘴!”顾显荣指着顾淮厉声呵斥道。
顾淮僵硬地扭过头去,吃惊地看着自己父亲。
“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嫂子说话,还有没有规矩?看来我平日太惯着你了,把你惯成了这副没大没小的模样。”
“爹!这女子是个妖物,你们不要被她骗了!”
“胡说八道,别叫我爹,”顾显荣甩了下袖子,抬起头来看都不看顾淮一眼,“给我去柴房跪着面壁思过。”
顾淮定定地看着父亲,站在原地不挪窝,眼圈开始委屈地泛红。
“我让你到柴房跪着去,听到了没?”顾显荣突然拾起棍子狠狠敲在顾淮腿上。顾淮感到一阵剧痛,差点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扶着身旁的墙壁才勉强站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