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外貌有过非常大的怀疑,我不是天生长得好看的那种人,但是我希望自己变美,希望自己变好。当然,这只是我学化妆的一小部分动力,更大的动力是……”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阿容抬眼看他,只见方浣的眼中涌出了泪水,眼泪又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方浣吸了吸鼻子,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哭着说:“我不想让别人看不起我。”他确乎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的外表尖锐张扬,内心却敏感而多情。他好像总是能对别人的苦难感同身受,安慰别人的同时自己又会陷入悲情的氛围中。
方浣想对阿容说些鼓励的话,说着说着自己却开始落泪。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哭,他是个成年人了,不应该在一个小女孩儿面前释放情绪。可他又很任姓,情绪到了,就是要哭。
“怎么会呢?”阿容说,“你那么厉害,那么多人喜欢你,没有人看不起你。你比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强太多了。”
方浣摇头,个中心酸终究没办法跟阿容讲出来。他擦干了眼泪,用粉饼补了补妆容,带着阿容去了客厅。
周唯赢抬头,方浣把阿容推到了周唯赢面前,问:“你看,有没有很自然?”周唯赢却问:“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美瞳磨眼。”方浣说,“你回答我嘛你个哈儿!”
周唯赢没听懂方浣突然蹦出来的这句重庆话,但他直觉方浣在骂自己。他看向阿容,阿容不太敢抬头,周唯赢说:“很好,像我这样的就看不大出来化过妆。”
方浣说:“直男肯定看不出来。”
阿容不太确信地说:“是真的么?”
“你还不相信我的技术么?”方浣说,“技术是靠着时间磨练出来的,只要你认真钻研,一定可以掌握好分寸。而且我今天给你用的都是很平价但是好用的产品,你现在还是学生,要在自己的经济范围内做选择。你要好好读书,考很好的学校,赚更多的钱,买那些嘲笑你的人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化妆品。只有你自己变得强大而自信,才不会被那些异样的眼光所束缚。”
阿容迷茫地看着方浣。
方浣也看着阿容,看着看着,他的嘴巴一撇,抱着阿容又开始呜呜哭。周唯赢都傻了,不知道这上的是哪一出,手下意识的抬起来,可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只能僵硬地再放下。
“小玫瑰,别哭了。”阿容拍着方浣的肩膀,“我以为我会哭着跟你诉苦,可是我没有哭,怎么现在你哭得这么厉害?”
“因为我觉得你本来就很好看。”方浣哽咽道,“别人不可以嘲笑你。”
阿容笑道:“我快不认识‘好看’这两个字了。”
“得了,别哭了。”周唯赢拽开了方浣,在一个小粉丝面前哭成这样也不嫌丢人,“所以你这次就是来给阿容化妆的?”
方浣哭得往我,从阿容怀里被拽出来之后,自然而然的进入了下一个怀抱。他搂住了周唯赢,脸埋在周唯赢的胸口,周唯赢瞬间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得把双手都举起来。
阿容的手掌凌空按了按,示意周唯赢要安慰方浣,周唯赢无奈,只能僵硬地拍拍方浣的手背,说:“差不多得了,你不是一直说不可以哭,眼线会掉么?”
“今天用的是防水防油的眼线液啦,呜呜呜……”
“……”
方浣哭得差不多了,才把情绪调整过来,他又跟阿容重复了一遍化妆的重点,时间不早了,阿容的父母要回来了,他们不方便久留。走之前,方浣把给阿容用过的产品都留了下来,全都是第一次拆封。他抱了抱阿容,说:“宝贝儿,加油。”
“嗯。”阿容点头说,“你也是。”
周唯赢对这样的姐妹情深戏码不太感兴趣,远远站着等方浣依依惜别结束。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出小区,此时天色渐黑,周唯赢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就是来帮一个小女孩化妆的?”
“嗯。”
“我还以为是多大事儿。”周唯赢说,“化个妆而已,用得着搞那么神秘?”
“化妆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工作需要,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兴趣爱好,但是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可以帮助自己建立自信心。”方浣说,“学生没有必要化妆,青春的皮囊已经足够美了。可是上天就是很不公平,会让一些人经历别人无法理解的青春期。没有哪个女孩儿不在意自己的外表,特别是这个年纪,外人任何一个不友善的眼神都能影响他们的心理变化,很多人会因此陷入一生都走不出来的困境。”
周唯赢问:“那你认识她很久了么?”
“前几天第一次聊天,今天第一次见面。”方浣给周唯赢讲了一下大概经过,周唯赢问:“你来之前不怕她编故事骗你?现在小孩儿心眼可特别的多。”
“我不怕。”方浣说,“我只怕自己没有能力帮到他们。”他一直都会收到很多很多消息,有些人会向他询问一些化妆的技术问题,也有人会给他讲自己的经历。有的人会开开心心地告诉他,因为看了他的视频觉得化妆好有趣,打算开始学习。有的人会给他发各种照片,告诉他自己看了他的视频受益匪浅,化妆技术更好了,人也更漂亮更自信了。
方浣虽然未必能全都回复,但是他喜欢看这些鲜活的人努力变美变好的样子。化妆也许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却不失为一种途径,能够让人敞开自己的心扉去面对这个世界。然后在不断与这个世界碰撞的过程中找到自信,以至于可以以更坦然的状态去面对一切,面对真实的自我。
“你……”周唯赢觉得自己不应该打击方浣,但是出于一个比方浣年长太多的人的角度,他说,“你一个人的能力始终有限,今天这个女孩儿在盘锦,你可以来见她。如果下一个在更远的地方呢?你也要去么?”
方浣直视周唯赢,说:“叔叔,你知道我为什么回国么?”这个问题周唯赢一直很好奇,但是方浣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此时此刻,他自己却提了起来。“每个美妆博主都希望能够拥有自己的品牌,我也不例外。”他扬着头,继续说,“其实做品牌,我在美国条件会更好,影响力也会更大。我之所以选择回来,是因为国内彩妆行业的发展速度可以支撑我去做这件事了,更是因为,我……”
周唯赢问:“什么?”
方浣轻松地笑了笑:“没什么,我想帮助那些像阿容一样的人,没有人天生就要活得低人一等。你说我能力有限,没办法帮到更多的人,我不信邪,我偏要试试。”
换做平时,周唯赢肯定要嘲讽方浣想起一出是一出。他世间冷暖看得太多了,已经不再是热血愣头青。他的职场中是各种各样的尔虞我诈利益争夺,他没有同情心,也没有慈悲心肠,因为他知道,当他悲悯别人的同时,也是在把自己最柔软的部分露给别人看。
可方浣还年轻,他才二十二岁,他似乎有无限的爱来投入给这个世界,从不计较自己会因此失去什么。周唯赢可以用很多词去形容方浣:娘炮,矫情,骚鸡,任姓,恶毒……可是当方浣提及自己的梦想时,周唯赢又觉得,方浣是热情而积极,善良而真诚的。
他有些出神,直到方浣在他面前搓了个响指,他才缓过劲儿来。
“叔叔。”方浣指着周唯赢说,“你鼻涕流下来了。”
“……”周唯赢手忙脚乱地去找纸巾,方浣从包里拽出来一张,笑嘻嘻地递给他,“要不要我帮你擦呀?”
“不用!”周唯赢擦了鼻涕,“你别以为自己一顿激情演讲能免去今天晚上的螃蟹!”
方浣这才想起来周唯赢的鸿门宴,瞬间开始哀嚎。
第19章
周唯赢订的那个饭馆看上去很普通,是在盘锦随处可见的那种。两个人到店时,螃蟹已经入了锅。
包间里的大圆桌很大,周唯赢坐的位置靠门,他低头看着菜单,又随意要了几样小菜,还要了份儿鲅鱼饺子。服务员出去之后,周唯赢抬眼看方浣,只见方浣坐在自己正对面,一脸谨慎。
“干嘛?”周唯赢问,“吃个饭而已,你紧张什么?”
方浣说:“你买了多少螃蟹?”
“没多少。”
海鲜的烹饪很快,服务员敲了敲门,然后推了个车进来,在圆桌正中央摆了三大盆。方浣惊愕:“怎么这么多?”
“不多啊。”周唯赢说,“五十只而已,每只五两。”
“啊?咱们两个吃得完么?”
“不是咱们俩吃。”周唯赢摇头,“我不吃螃蟹,你自己吃。你不是想吃螃蟹么?吃个够。我吃饺子就点小菜凑合凑合就行。”
“倒也不必吧?”方浣说,“周叔叔说得自己好委屈啊,咱们一起吃吧,别浪费,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周唯赢继续摇头:“不,我相信你。”
方浣想跑路,但是周唯赢正好坐在门边,他如果跑的话大概会被周唯赢拖回来打死。他一天没吃饭了,螃蟹又热又香,勾得他肚子直叫。他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先吃再说。
热乎乎的螃蟹拆了蟹壳一分为二,蟹黄满满当当,方浣吮了一口,顿时满足地开始跺脚。不过这种满足在他吃到第五只的时候,曲线开始逐渐下降。周唯赢吃饭很快,吃完了就看着方浣努力拆螃蟹。
“叔叔你别看我,你也吃嘛。”方浣笑笑,他的态度极其诚恳,“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吃螃蟹。”周唯赢说,“我不吃带壳的东西。”
方浣疑惑:“为什么?”
“麻烦。”周唯赢说,“不如涮羊肉省事儿。”
方浣“切”了一声,显露出嫌弃的表情。但他意识到不妥,立刻转为谄媚的笑意,绕了大半个桌子坐在周唯赢身边,拿了一个特别大的螃蟹,认认真真地拆开,把蟹黄蟹肉全都放在周唯赢面前的空碗里,低服做小状地说:“叔叔,我给你剥,你多少吃点吧。”他刻意压低了自己的身体,好像趴在桌子的边缘,满怀期待星星眼地看着周唯赢,宛若献宝。
周唯赢不为所动,把碗推到了方浣面前:“不用了,叔叔不吃,你自己吃吧,乖。”
“周唯赢!”方浣站起来拍桌,“老子亲自给你拆螃蟹伺候你吃,你不要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他气得重庆话都出来了,但这样的腔调不显粗鲁,反而显得娇蛮嗲气。
周唯赢不说话,连看都不看方浣,沉默是最有力的回击。方浣脾气没地方撒,愤恨地又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拿螃蟹出气。
他非常努力地吃了一半,剩下的凉了,周唯赢就叫人拿去热了热。方浣想哭,他说吃螃蟹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周唯赢故意整他。
直男什么的最讨厌了!
没有一条鱼可以游过嘉陵江——这是属于重庆这座城市的都市传说,但是从来没有一个都市传说告诉方浣螃蟹能不能游过嘉陵江。他吃到想哭,最后把剩下螃蟹的蟹黄全吃了。这东西吃多了容易腻歪,方浣瘫痪在椅子上,这辈子都不想吃螃蟹了。
螃蟹应该从这个世界上灭绝!
“我吃不下去了。”方浣可怜兮兮地说,“蟹黄都吃了可以么?蟹黄贵,把蟹黄吃了就不算浪费。”
“行吧。”周唯赢终于开口,叫服务员把方浣剩下的蟹肉全都打包了,“我们走吧。”
“我走不动了。”方浣说,“吃多了,撑地站不起来。”
周唯赢问:“那你别回北京了,我走了。”
“你买票了么?”
“没有,我现在买。”周唯赢拿手机买票,可很快,他说,“今天没车了。”他看向方浣,“你呢?你今天不回北京么?”
方浣理所当然地说:“我是有计划的好不好?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想起一出是一出?你怎么当经纪人啊?经纪人不是事无巨细么?”
周唯赢稍稍弯腰,双手撑在桌子上,认真地对方浣说:“有钱就可以想起一出是一出,有问题么?”
“厚,霸道总裁哦!”方浣阴阳怪气地说,“有钱你怎么不买个高铁?”
“……”周唯赢问,“你住哪儿?”
“我不告诉你。”方浣笑道,“你别指望我收留你。”
“盘锦物价水平是有多高我指望你收留?”周唯赢早就结过账,拎着打包的螃蟹,“走了。”
“我走不动。”
五分钟之后,周唯赢拖着方浣走出了饭馆。夜里已经很冷了,路上没什么人,显得更加萧索。方浣出来之后打了个冷颤,像条咸鱼一样蹲在路边哼哼唧唧地说:“我不要走,我走不动,你别拽我,一动我就想吐。”
周唯赢一看就知道方浣故意的,他就像一个在街边跟家长闹脾气的小孩儿一样,妄图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跟家长谈条件。
“那你自己蹲着吧,我走了。”周唯赢转身就走,一点都不犹豫。他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方浣大喊:“周唯赢你这个渣男!睡了人家还不认账!喜欢的时候陪人家看星星看月亮,不喜欢了就在路边一扔,你……”
他还没说完,周唯赢就黑着一张脸“蹭蹭蹭”地走了回来。路人虽然不多,但是方浣喊得声音很大,总有从饭馆里走出来的人侧目而视。周唯赢只想当街暴打方浣,但是他知道他只能是想想。
“别喊了!”周唯赢说,“你想怎样?”
方浣抬起一只手:“我走不动,背我。”
“……”
“那我继续喊了啊……”
周唯赢一手把方浣拽了起来,然后背对着方浣矮**子。方浣脸上露出了得逞的微笑,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