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
簪子一拔，满头乌发散下，配着红扑扑的娇嫩脸蛋，格外楚楚可怜。
男子没有接簪子，也没有说话，把锄头往田边一放，拿过那个瓜，就这么在田埂上一砸，摔得刚刚好。裂开好几瓣，没有碎得太难看，也没有沾到泥土。
男子递过一块。
少女接了。
“吃吧。”低哑的声音，带着磁性，和男子特有的魅力。
“啊。”少女怔了怔，低下头，迷迷糊糊地咬了一口。
男子的目光停在少女沾满了湿软泥水的脚上，眉头轻皱：“伤到脚了？”
少女连连点头。
男子蹲下身，捉住少女的脚腕。他的动作很慢，少女完全可以把脚挪开，偏偏神使鬼差地一动不动，在那人询问的目光下又点了头。
除去鞋袜，白皙玲珑的玉足在男子粗糙宽厚的掌中被衬托得格外孱弱，扭到的地方微红发肿。
相触瞬间的悸动，令两人都顿了顿，男人手段娴熟地替少女纠正了挪位的骨头，重新替她穿上鞋袜。
“这里晒。”男子看向不远处一间农家半夜守田的茅草亭，虽然不远，也有一段小路。亭子里有桌有凳，好上许多。
少女捏紧手里的瓜：“……我走不过去。”
话音才落，被人打横抱起，少女惊得瓜也掉了，抓住男人的臂膀，手刚碰到汗湿的皮肤，又缩了回去，直把整张脸憋成了桃花的颜色。
等到婢女带着家丁和车来接小姐的时候，发现小姐坐在亭子里，面前有瓜，还有水，显然被人投喂过。
只是头上的簪子没了，换成了一根小木枝，倒也俏皮。
婢女快哭了，扑上去：“小姐，你没事吧？没碰上歹人吧？我快被夫人骂死了。”
少女看看已经没有了人的田埂，摇头，轻声道：“没有。我们回去吧。”
坐在车里的时候，少女摸摸头上新嫩的小枝，回想，那人是不肯接簪子的，自己执意要给，才送了出去。头上这木枝丫却是那人帮忙折的。
知道自己这番行径着实不妥，但当时就是那么做了，虽然是第一次见的人，莫名其妙觉得对方不坏，仿若重逢。
少女家里肯定是不同意这桩婚姻，耐不住女儿铁了心，不答应就要私奔，小伙子虽然务农，却聪明，踏实，肯吃苦。几年后，两人终是走到了一起。
空灵如晨曦初露的少女虽然是先天道胎，但终身不曾修行，数十年后渐渐老去。
叶凡陪她慢慢变老。
他们晚年得子，生下一个差点将整颗古星和周边星域精气吞纳干涸的男婴，圣体道胎。
幸好黑皇准备充分，提供了无数神源等精粹供他吸收，还加持了阵纹，镇封了男婴，才没走漏风声。
两人不知道这一切，相扶到老，你耕田我织布，圆满度过了一生。
黑皇一开始看热闹，录了不少影像下来，准备日后嘲笑叶凡。可到了后来，有点愧疚，男婴被“高人”带走，寻仙问道了。两夫妻一直惦念着。
想到万一男婴醒来，问母亲是谁，黑皇起了恻隐之心，在女子寿数未尽时候就让她假死，拿神源封了她。
叶凡老死，被人埋葬。不久后，这一世后没有再开启新生，而是直接觉醒，回转天庭。
万物母气鼎战栗，差点崩碎。
叶凡黑发如瀑，眸光如电，来到黑皇面前，一句话不说，盯了他很长时间。
黑皇难得没有反驳，交代：“孩子要筑基的神材，我在准备了。”
“她呢？”叶凡沉声问。
黑皇心中有愧：“被我封在神源中了，在天庭后山，灵气最浓的地方。”
叶凡站在女子的神源前，眼中露出柔和的光，不声不响好像要一直站下去。
黑皇发毛，他没看过叶凡对除了姬皓月之外其他人动情。
叶凡一声叹息：“她体内有皓月的神魂碎片。”
黑皇咋舌。
叶凡伸出手，在他手心有一块小小的紫的神石，散发璀璨的灵韵。
黑皇见多识广，直到这些都是魂魄的碎片黏合。
“你果然没有放弃。”
叶凡收起石头，道：“我不会放弃。”
黑皇问：“所以你一世又一世，是在人间寻找他？”
叶凡点头：“所有法器和神术都寻寻不到他的魂魄，想来碎成无数，散失天地。我与他合籍双修，彼此道伤呼应，羁绊最深，唯有以我自己做饵，去吸引他掉落在各处的神识碎片。事实证明，我做对了，这么多年来小有所成。可惜，还差最重要的一片。”
黑皇看面前神源中的女子：“她体内也有？”
叶凡点头。
黑皇问：“你不取出来？”
叶凡摇头：“取出来，她便不复存在。”说完，还是走了。
黑皇瞬间明白叶凡之前为何怪他了，该说天帝有情呢？还是无情？
虽然是姬皓月的神魂碎片，却不是本人。所以每一世，叶凡陪伴人离世后，再取碎片。这一世，因为他的插手，这女子若活过来，还有二十年阳寿，叶凡便不能直接取物。
若找他日不到姬皓月的其他神魂碎片，这圣体道胎的亲娘或许能活，若正主出世，怕也唯有消散。
黑皇找到小松，问：“你说，之前你师傅入世，多多少少也结了上百次婚？”
小松点头。
黑皇不怀好意：“那不是多多少少生了上百个孩子？你不把这些小师弟小师妹们找回来？混沌体可化各种体质，说不定生了很多特异体质的娃？”
小松被黑皇的想法吓到，忙摆手：“师傅是化凡体入世。”
黑皇道：“这次也是啊。本源不会变。”
小松道：“之前师娘的神魂碎片所化也大都也是凡体。并没有出现这次这么逆天的。小师弟小师妹……咳，孩子出世，也没这次般有异动。”
“这你就不对了。”黑皇道，“他圣体化凡体也是圣体血脉，就算生出来是凡体，你师娘也不完整，但那也是条人命，是孩子啊。”
小松被成功洗脑。
一人一狗暗搓搓去找天帝。
叶凡毫无波动：“除了这一个，都没有存世。”
黑皇不可置信。
“他的神魂碎片本就有缺，不便繁育，孩子即使生出来，也往往不能长久。”叶凡道，“何况，生育子嗣本就分割了母体的精气，不利于他神魂的复原。我每一世，会待孩子寿终，将能量一并收取回来，没有遗漏。”
黑皇听得眼珠子快掉出来：“该说你狠心好呢，还是太狠心好？”
叶凡手里捏着一根银簪子：“这一世，是个意外。没有想到，她所化先天道胎，也没想到，出了个圣体道胎……”
“好！圣体道胎好！”黑皇懒得跟快走火入魔的寡居老男人继续聊了，还是赶紧去抱他的圣体道胎，一个没看住，万一叶凡发疯，也把这孩子当养料，拿去复活老婆了……
要不得。
叶凡继续沉眠。
“师傅……”小松问。
黑皇道：“大梦万古已算完满，他在心中踏长生路，也可能继续去各处走一走看一看，寻觅前行吧。”
小松似懂非懂。
第105章 相似的花
叶凡沉眠期间，有客造访。
金蝉子。
他当年一句向西和会有相逢的禅语，让叶凡抱着希望，直走到今日。
数十万年，不过佛祖指尖几番凋零又盛开的一朵花。
“我佛慈悲。”
叶凡的元神体出来待客，这数十万年，他用了无数办法，甚至跟姬子一起，重塑了一具神体的新躯壳。
可惜，躯壳只是躯壳，印记图留印记，如今找回来的神魂也只是残缺的神魂，不能归一。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我不信他不能回来，我活了几世，道伤依旧。若他真的完全消失，我为何没有遭到反噬？却如此平静？”
金蝉子放出手中一缕金光，光芒落地，禅音阵阵，竟放出姬皓月残影。形貌与真人无异。
“这是他昔年斩掉的道我。一直留在佛门。”金蝉子道，“黑暗动乱至尊战后，一度接近真我，只是近百年来，渐渐虚化，甚至无知无识，不言不动，快临近消逝。”
“……”叶凡心头巨震，“这是何意？”
金蝉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或许上天垂怜施主意诚，这一世的花，快开好了。”
僧人走后，叶凡和残影面面相对，他发现这残影也不是无知无识，眼皮开合，也会看人；更算不上不言不动，他走到哪里，三步之外，残影便跟到哪里。
叶凡想起他与姬皓月在北斗初定情，在荒漠古庙那次相会，与他一夜缠绵的，就是姬皓月彼时刚斩去的这具道我。
那时候，几与真人不差分毫，只是脾气骄任些，性子更直接，行为也更放肆。
如今……
这斩去的一道影子还是回来了，叶凡伸出手，想触及念了数十万年的这张脸，却只是穿风而过。
残影抬眸，与之相对，眸中有空茫也有专注。
快回来了吗？
叶凡压抑住内心升腾而起的狂喜，握紧了拳头，他还不能急。
等一朵花的开放，等一段接续的缘分，等远归的人心甘情愿回到他的身边。
天庭。
小松捡了个孩子回来。
时移世易，叶凡的几大弟子虽然封在神源中，但收徒的不少，比如花花，未来佛门徒众多。如今，弟子的弟子也遍地了。小松也是近准帝的修为，还是特意压制的结果，若想收个弟子，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是个女弟子。
天庭里还在的人，都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这女弟子年纪虽小，脸庞稚嫩，一身白衣，玉雪可爱，举止言行却沉稳得很，跟在小松身边，像个小大人。
可惜旧日故人都已不在，数十万年过去，或已化道，或在源中，不然总有人会发现这小娃儿跟姬成道小时候，或者说跟姬皓月小时候十分相像。
先天剑胎，还是个先天混沌神体！
这样的弟子，你到底是怎么捡到的？
小松修为近帝，情仍赤子，他脸红了红：“不是弟子，我去北斗神城料理公务的时候遇到的，她找到我，问我可不可以带她走……”
“我就带回来了。”
众人再问小姑娘。“你为什么要跟着小松？”
小姑娘抬头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眼小松，背着手，道：“他比你们顺眼。”
好吧，比大多数人都顺眼。
小松，你这是要养童养媳吗？众人绝倒。
众人又问：“你小小年纪，修为慑人，师出何门？四处乱走，家里人不管吗？就没有遇到坏人？”
小姑娘睥睨众生：“我生来如此，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功体天成，至于坏人？没有几个人能打过我……”
完全的混沌体可以自主吸纳日月精气，老天爷给饭吃，修行进益比旁人不知快多少倍。所谓逆天之道。
小姑娘抬头问小松：“你要跟我打一架吗？”
这言语天真，小松认真问：“我为何要和你打？”
小姑娘一指众人：“他们说你要收我为徒，师傅总要打得过徒弟。”
小松想了想，道：“我要收弟子，需等师傅先点头。”
小姑娘问：“你有师傅？你师父肯定比你厉害？他在哪里？”
小松道：“我师傅很厉害的。可现在他在沉眠悟道，还没醒来。”
“哦，老头子喜欢睡觉。”小姑娘摸了摸腰边的剑，“如果他比你厉害，又打得过我，是不是可以收我为徒？”
众人听着这一大一小天真无邪的对话，下巴快掉了，可怜小松，大好的徒弟转眼快变成小师妹了。可怜天帝不过多转生几次，样貌轻轻，已经成了晚辈口中的老头。可怜小姑娘要跟天帝斗，即使天帝醒来，按照一贯懒于收徒的性子，恐怕此事也未必能成……
“你不知道天庭之主吗？”有人问。
“见过，在画上。”小姑娘努力回忆，“神城赌石坊，家家进门就是，好财好色，还凶得很。这师傅不怎么样。”
众人笑成一片。
无论如何，小姑娘在天庭住了下来，跟在小松屁股后，像个小尾巴。
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两人相处起来亦师亦友，小姑娘是个修炼狂，难得在陪着小松处理天庭的事务上，不知道是耳濡目染还是天赋异禀，每每语出惊人，条理分明，大局观和推演力都不弱。
神娃，圣皇子的幼子小猴子，还有庞博最喜爱的一个子孙庞古等几个小孩子太皮了，又跑出神源来玩。小姑娘天性被激发，跟着一起比试斗法，整个天庭都快被拆了。
叶凡是被吵醒的，“垂死病中惊坐起，唯梦闲人不梦君”……他在梦中不知道缩地成寸，走了多少山川大泽，乡野闹市，绝地瑞土……道法精进，其他免谈。
这一坐起，支着腿坐在石榻上，脑海里纷至沓乱，还没梳理清楚，只看见床侧一人静坐的侧影，一时心血翻涌，闭了闭眸，心中郁结愈深。
走出帝寝闭关之地，也没管外面几只小娃打得沸反盈天，拂袖先往天庭后院走去，那里几座浮空岛，都是叶凡自北斗禁地搬来。
还有天之村的陵园。
这一去，却觉得气息有变化，早已修复的虚空镜光芒闪动，不时发出嗡鸣。旁边那角无衣，竟然透明如翼，沉浮不停……
叶凡眉间一跳，他指尖微动，解开此地阵法束缚，那一角无衣瞬间飞空而去，虚空镜跟着跃动，被叶凡抓在手心。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天帝此时的心绪，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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