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小小孩童，再慌乱惊异愤怒，也知道既成事实的话，只得冷静。
一双黑到紫的眸子抬起来，清澈执拗地看着眼前人。
姬子一时有些转不过神。
他从荒古走来，见过太多的人。
比姬皓月更漂亮的孩子不是没有，比他眼神更清灵的不是没有，甚至比他更招人喜欢的……姬皓月身上有种气质，漂亮却孤离，清灵更英傲，抿着唇不说话，也能从他眸中看到他的意思。
这种气质，从姬子第一次看到他，还是个五岁孩童时就印象深刻。
现在，这个孩子九岁了，因为拿了自己的地图，不小心变成了个娇柔的小姑娘，气质也没有因为男.女的转换而改变。果然，是姬家一枚明亮的月亮。
姬子轻轻道：“是‘无衣’。”
“为何在我身上？”姬皓月不明白。
姬子拂衣坐下：“你与我说说境中遭遇。”
姬皓月据实交代：“小祖，你说过这是姬家某位主母留下的法宝……为何，不择紫月，这不合情理。”
姬子淡淡看他：“这世间，哪能事事都合情理，件件皆如所料？”
姬皓月咬牙：“我能变回去吗？”
姬子一笑：“我从前只听说这无衣能改变人的体质，根据不同功法吸引不同灵气入体，任心随意，强大至极。可能因为你年纪太小，承受不了太多灵气，无衣开启了自动保护意识。这回你骨骼筋脉都被碎断重造，刚好可以重新祭练身魂，多有好处。等恢复了或者小有所成，说不定就变回来了。”
姬皓月小孩子讲大人话：“我辈修炼，苦海重重，无非靠己身努力。不能依靠所谓体质。”
姬子看着他：“体质确实不是仙途必须，却也不能否定它，你有它，总比没有好。事半功倍，多少人贪慕不得。你小小年纪，知道勤淬己身，很是难得。”
姬皓月没想到被表扬，他又道：“我识海里多了两样东西。”
“嗯。”
“一面小镜，一面卷轴。”姬皓月皱眉。
“嗯。”
“镜子，长得有点像空虚镜？”姬皓月想起自己正是因为识海里这一轮源源不断散发灵光的明月之镜清醒过来。
“它与虚空镜同材同质同时锻造，用的是当时余料，虽效用不及原镜万分之一，也是难得的圣器，可滋养神魂，收纳灵气。无衣是仙器，你现在年幼力小怕不能降之，它可帮你一二。”姬子道。
“多谢，小祖。”姬皓月认真行礼。
“至于那枚卷轴，我帮你看看。”姬子示意姬皓月放松，直接探入小子识海。却见小子识海中虽然未修出异相，已隐隐有几分气势，小镜若明月高悬，混沌气海中有一物裹在光芒中沉浮，正是姬皓月所说卷轴。
那卷轴似有意识，避人而走。那混沌气海俨然因□□而生，压着神王体质修炼出的苦海微芒。好在本是姬家传物，同宗同源，姬子释血沟通，那卷轴定住，从混沌海中飘出，在空中打开，果然封页上有无衣二字，往后翻，却只有几页轮海篇，是姬家不外传的虚空经首卷。再往后，俱是空白。
姬子探完出来。
见面前的姬小七脸有点红，他知道姬子在识海中的动作，主动解释：“我本来修炼快到四极秘境了，想再进一次小境，压制着修为。这一次出来，却跌回轮海初期。”
“无妨，从头来过，更为巩固，进展也快。”姬子道，“我看卷轴上的轮海篇，与我们姬家现存的有微妙不同，想来是此卷轴自主替你修改成更适合你体质修炼的经法，若是以后你各种修炼法门，都有它替你把关，倒是好事，修道一路，最怕误入邪径，走火入魔。其他妙处，待日后再观。如今，我也看不出什么了。”
姬皓月点头。
姬子道：“小镜里所蓄灵力，本就是你自境中带出，由你体内暂引。你这段时间便与我同在此处修炼吧。”
姬皓月拜谢。他现在这幅女娃儿形貌，他自己也不想出去。想到姬紫月恶趣味地喊他做姐姐，他浑身毛都要竖起来了。
日常，姬子好静，两人话不多。除了指点修炼，也没什么其他交流，姬皓月是把人当前辈当帝子当小祖宗，姬子对他亦师亦友，倒并无拘束。
没有姬紫月叽叽喳喳，姬皓月觉得小祖这处洞府比他自己住的院子好多了。
虽然怕打扰他们修炼，来的人不多，也源源不断。整个姬家都紧张着这株神王体独苗，就怕出意外。各种奇珍异宝，纷至沓来。
还有一个是姬言志也拦不住的姬皓月他亲娘，姬夫人三天两头搬吃的搬用的，甚至搬女儿家的漂亮衣服往姬子这边送。
本来姬皓月也是想娘亲的，尽管后面跟着拖油瓶妹妹，可是想到他娘送来的衣服全是女儿家的，还有什么耳环步摇金铃铛，就一个头两个大，向姬子表达了需要静心养性不要打扰的好学态度。
他娘和他妹就被委婉禁足了。
但是没用。
他娘和他妹扒拉着雕花的石窗都能瞧上个半天。
“你看，你看，你哥哥漂亮吧？他果然喜欢白色这套。”
“是姐姐！”姬紫月抗议，“我选的紫色那套也没被扔出来啊。虽然我觉得粉色蝴蝶结那套被姐姐无情拒绝了。姐姐果然喜欢……简陋点的。”
“这叫气质！果然是我生的孩子！跟我长得真像！”姬夫人很满意。
姬紫月撇嘴：“爹说我跟娘你也很像。”
“不，你的酒窝什么小圆脸什么都像你爹。”
姬紫月点头：“爹说的就是性格。”
姬夫人道：“你哥哥的性格像你爹。好在脸蛋没长歪。”
姬紫月有点不满了：“娘你什么意思？你已经有我这么天上地下美丽无双的小女儿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呵呵，”姬夫人拢了拢头发，“我们家小紫月当然是北斗第一美人儿，这不锦上添花，你哥哥也能摘个第二美人当当。”
“哥哥还差得远呢！”姬紫月挥了挥小拳头，“哦，是姐姐。娘啊，你到底想要姐姐还是哥哥啊。”
“为娘都想要。”
“太贪了。”
……
不幸的是，姬夫人的妄想好像中奖了。这绝不是姬皓月自己乐见其成的事。
奈何，这个世界上本就有许多事不由得人选择。
如果时间可以倒转，他绝对不要入境去找什么无衣了，仙器么？也不要！
绝对。
第4章 不弱于人
姬皓月的悲惨没有持续很久。
轮海篇从起始入，没过多久，苦海开辟，命泉自来。比之之前的神王体单一体质，现在的苦海上弥漫混沌烟波，命泉里不时闪烁莫名星芒。不止如此，他全身筋血重塑，血液里和骨骼间都有隐约纱一样的星茫隐匿其间，倒并无害处，真似体内穿着件看不见的彩衣。
然后，某一日，自打坐中睁开双眸，发现变回了男身。可喜可贺。
照照镜子，放了个心，跟之前没大变化，用他娘不着调的话说，看上去冷漠坚硬不讲理的部分少了，模样更仙致英秀。
想到他娘的目光，姬皓月有些发冷，他娘貌似想穿过他的身体看到别个什么人……
绝对！不允许！
再变什么了。
可惜，好的不灵，坏的灵，一个月后，姬皓月又躲进了姬子的洞府。
姬子打量着面前穿着男装的女孩子，道：“可能，每到月圆之际，阴气太盛？等到你可以自由控制力量，掌控无衣的时候，就可以自由变换身体的身份了。”
姬皓月皱眉，掌握仙器么？难道要等到成仙才可以？
姬子安慰他：“不过皮囊而已，何必在意。”
姬子说的没错，姬皓月认为很对，但，他，还是介意。
只能刻苦修炼了。
除了姬夫人和姬紫月开心，最近貌似姬家老一辈看他的眼神也有点不对，老爹一脸愁眉苦脸，对着他总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姬皓月的闷性子，问不出口，只躲人躲得更厉害了。
这一日，姬子难得敲了敲姬皓月的门。
姬皓月因为逗留日久，在姬子的洞府这边也有了自己的房间，东西一应俱全，被他娘劳心劳力布置过，甚至放了琴棋书画美女图，显然心里某些话明显得都快冒出来了。
姬皓月眼不见为净。
姬子是看不过去小少年没日没夜地闭关冲级：“欲速则不达。关门修炼，你虽有无尽灵源灵气，却少于悟道，恐以后留下大患。不如出去走走？”
姬皓月是很信任这位小祖，他这一路走来，得到姬子不少提点。
“走走？”虽然一点不想跑外面去。
“嗯。”姬子迟疑，“你该不会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门？”
姬皓月点点头：“除了虚空小境。”其他，走哪，都一堆人跟着。
每个人张口闭口就是你是神王体，你是未来的姬家家主。明明帝子更适合啊。姬皓月闷闷地想。
姬子眨了眨眼睛：“不如，你试试？”
姬皓月点头：“我去哪里？”
姬子笑：“天大地大，你去哪里不好？总有这姬家看不见的风景。”
姬皓月看他：“你呢？”自从灵源中出来，姬子也没离开过姬家。
姬子收敛了笑容：“我啊，总觉得我的世界还在荒古。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停留在这里……”
姬皓月看他。
姬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被打开手。
“小祖。”姬皓月眉毛微微一挑。
姬子道：“这次你自己去吧。以后，若有机会，你我再同行。”
“嗯。”姬皓月看上去很乖的样子。
姬子取出个储物戒，道：“这里有些灵药灵草灵石，还有几张可以联系我的符箓，是我早年之物。你再带点常用之物，便出门去吧。”
姬皓月道：“我爹娘……”
姬子道：“他们只道你在我这里修炼……除非你在外面闯了祸？姬家大族，消息网肯定遍布大陆。”
姬皓月明了：“我会注意。”被抓回来，一点不好玩。
姬子又道：“你是不是心里有疑问，这阵子看你用餐时有发呆。难道还为无衣苦恼？”
姬皓月摇头：“我自己是觉得没什么……”
姬子问：“你是不是有去藏书楼查过关于无衣的资料？”
姬皓月不满：“都被家主搬空了。”
姬子点头：“这本来就瞒不住，何况就算没有一字半句记载，他们迟早会想到。”
姬皓月抬眸。
姬子道：“你是未来的家主。”
姬皓月眉毛一拧：“小祖更合适。”
姬子看了看他，半晌，摸了摸他的肩膀，微微低下身，道：“我并不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姬皓月忽然说不出话。心里一记闷棍。
姬子道：“你在姬家，自然知道这是你的责任。”
“……”姬皓月有些喘不过气。
姬子道：“我，也有我的责任。”
姬皓月抿紧唇。
姬子直起身，道：“你是不是奇怪他们对你的态度？无衣既然认主，便即使你死了，恐怕有心之人也得不到。这物从仙古而来，纵有器灵也不为怪。不然早已出世。为何偏偏认准了你？无衣带来天地初始的混沌之气，你却不是真正的混沌体，但你的体质会因为它变得更为珍贵。”
姬皓月屏住了呼吸。
姬子看向未知处的眸光却夹杂了丝悲哀。他说，“混沌之初，万物之母，你若为神女体，当可诞下任何体质的子嗣。”
姬皓月内心巨震，面色惨白。
“不仅可以传承下神王血脉，还可兼得其父血脉，万古以来的那些真正神奇血脉，都会借你灵元复苏、延续。真正的混沌体，黄金体，圣体，道体，甚至仙胎神胎……这可能便是无衣赐予你无穷灵力变化的代价。”姬子叹息，“不管你愿不愿意，这已是事实。”
“……”姬皓月目瞪口呆。
“我也是近日翻看父亲旧日遗存的某些记忆，才分辨出一二。族中不一定没有相关记载。”姬子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残酷，“无衣是姬家之物，你是姬家子弟，无论我之猜测是否为实，恐怕你日后责任……”
“责任！又是责任！”少年低吼的声音，“难道，便没有我的选择！”
姬子看着少年愤怒地握着拳头，闭眸忍耐的样子，有些心疼。他轻声道：“有的。”
少年豁然睁开眼睛。
明亮的眸光快刺伤了人。
姬子看着他道：“变强，便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你，替你决定。”
少年微怔。
姬子道：“你本就被内定为家族继承人，现在还是。这体质变异与否，并没有改变这些。你可以借无衣之力，在修仙途上走得更远更稳，还会有谁追得上你？”
少年沉默。
姬子道：“你之前对身体略有排斥。可你想想，难道你母亲和你父亲，你看起来有何不同？难道你一直觉得自己比紫月碧月优越？男子，女子，有何不同？女子未必不如男子。你即便成了双体，也是你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更没有高低优劣之分。”
少年情绪低落：“是这样么？”
姬子看着他垂下的脑门，道：“你是男子，可选道侣，你是女子，亦可选道侣。难道男子只可选女子，女子只可选男子吗？即使都不选，也是你的自由。”
“男子难道不选女子，女子难道不选男子？”姬皓月疑惑。
姬子觉得在教坏孩子：“男女本来就没有这些世俗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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