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闻你素好掠走人家刚出生的婴儿,玩弄腻了,便将之杀害,当时还不信,道谁人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今日一见,才知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我有心替公子爷为民除害,匡扶正义,只不过今日有求于你,看在公子爷面上,留你厮这一条手臂。下次再被我老包撞见你戕害婴孩,废的可就不止这一条手臂了!”
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满脸厌弃之色,怒道:“还不快滚!”
慕容复微笑不语,逗弄一会儿怀中婴儿,抬头心平气和地道:“赫连将军,解药和打狗棒可以交出来了罢?”
他话音未落,忽闻一个阴测测、横平竖直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道:“先过了老夫这一关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任何动物或儿童在这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受到伤害。
☆、第十一章
乍闻此语,慕容复脸色微变。
说时迟,那迟快,只闻极轻微的“叮”“叮”数声,似铁器叩击地面的轻响,由远及近,随着这古怪声响,一条人影飞掠而至,从天而降,轻飘飘落于赫连铁树和乔峰之间。
“段老大!”见此人前来,南海鳄神面露喜色,两三步冲上前去,哇哇乱叫:“你来得好巧!兄弟几个正遭他们欺侮,仗着人多势众……”
来人站住脚,眼光朝在场人脸上冷冷地转了一圈。他一袭青衣,长发披肩,面皮焦黄,更无半点表情,撑着两根细铁杖,身法行动却轻灵如同鬼魅,两只眼睛黑洞洞的深不见底,凡是被他眼光接触到的人,不禁都激灵灵打个寒战。
“素闻四大恶人之首,‘恶贯满盈’段延庆之名。”慕容复忽道,声音刻意压得低低,似怕惊动怀中婴儿。“神龙见首不见尾,却不想今日有幸得识先生。”
“慕容将军身在朝廷,心系江湖。”那鬼魅之人森然道。他说话的模样极怪,似戴了一张面具,嘴唇及脸上肌肉无一颤动,声音不知自何处发出,想来是极高深的腹语之术。“既然识得老夫名号,今日可有幸领教将军一二招式?”
慕容复傲然道:“有何不可?既然段先生如此说了,晚辈奉陪便是。”
他说着,从容不迫单手卸下头盔。正欲将怀中婴儿递与身边副官,乔峰忽上前几步,左手一张,轻轻阻拦于他身前,朝着段延庆朗声道:“段先生,乔峰不才,请赐教罢。”说着不由分说地踏前一步。
段延庆微微冷笑,道:“你俩一起上罢。”
乔峰朗声道:“得罪了!”话音未落,不等对方主动出击,一式“震惊百里”蓄足十成功力,双掌向前平推,汹涌拍出。他见了段延庆模样步态,知对手难缠,心忖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段延庆冷哼一声,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铁杖在地下轻轻一点,纵身跃起,使一个“梯云纵”避过。他身在半空,右手铁杖却一翻,竟是将之当作长剑使用,携着满满内力,“嗤”一声破空递出。乔峰不敢怠慢,踏前一步,凝神拆招化解。
段延庆这一套剑法使出来,气势如虹,连绵不绝,招招狠辣,前招未老,后招又至,乔峰却镇静沉稳,气度沉雄,只以一套降龙十八掌相搏,以不变应万变,段延庆竟讨不得他半点便宜去。他二人翻翻滚滚拆了几十招,脸色皆愈发凝重,一招一式愈来愈慢,隐隐竟是要以内力相搏的架势。
段延庆心知乔峰内力深厚,比拼内家功夫自己必落下风,当下卖个破绽,见对手乘虚突入,他身法一斜,忽出奇招,铁杖一挽,杖尖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点向乔峰面门。乔峰猝不及防,避无可避,正欲以全身劲力出掌将其轰开,忽闻身后慕容复喝道:“大哥,接兵器!”抽出腰间佩刀,远远抛了过来。
乔峰头亦不回,伸手抄住,横刀以刀背“当”一声荡开段延庆铁杖。二人双双退开站定。他握住刀柄,轻轻一抖,脚下踏定方位,“唰唰唰”三刀连环劈出。
“燃木刀法!”有人惊呼。
这一套少林刀法正是乔峰授业恩师玄苦大师的成名绝技,以快绝无伦著称,这时在乔峰手中使来,举轻若重,刚猛胜于快捷,在他深厚内力驱动之下,一招一式竟隐隐蓄有风雷之声,极难对付。
段延庆打点精神,奋力招架,又对得十几招,额头已隐隐见汗。
乔峰记挂着丐帮众人,无心恋战,见段延庆支撑勉强,忽奋起神力,大喝一声,刀锋蓄满劲力,斜刺里一刀劈砍而下,只闻“叮”一声轻响,段延庆左手杖头已为他一刀劈断。但他应变极快,右手铁杖于地下一点,于半空中轻飘飘翻了半个跟头,左手半截断杖竟化作判官笔使用,向乔峰劈刺而去。
乔峰见杀招袭到,忽将手中长刀丢开,吸一口气,“呼”的一响,左掌前探,右掌倏地从左掌底下穿了出去,以“或跃在渊”直击段延庆胸腹要害,要逼他回招自保。
见段延庆无奈撤招,乔峰沉喝一声,大踏步上前,双掌平平推出,劲力毫无保留,汹涌而至,正是“震惊百里”,降龙十八掌中威力极大的一招。
段延庆避无可避,只得丢了铁杖,以双掌硬生生接了他这一掌。只闻“砰”一声巨响,他整个人被掌风逼得连连后退几步。
“承让。”
乔峰并不乘胜追击,一抱拳沉声道。
段延庆“哼”了一声,胸口气血翻涌,一时说不出话来。
众人看时,他为掌风所逼得后退时,足尖竟在青石板地上拖出长长一道沟堑,不由得暗暗心惊。
包不同却姓急,插嘴高叫道:“这下可该把打狗棒还来了罢?你们西夏人出尔反尔,羞也不羞?”
赫连铁树苦笑道:“乔帮主武功盖世,连挫我一品堂二名高手,在下心服口服。”
说着令人送上几只瓷瓶,连同一根通体碧绿的绿玉杖一并交人递过。乔峰不接打狗棒,先接过瓷瓶看了一眼,掀开瓶口远远一嗅,一皱眉头,知是真解药。他道:“我已不是帮主。”顺手将瓷瓶递与包不同,道:“有劳三哥替弟兄们解毒。”
包不同接过药与打狗棒,自去了。
乔峰一张手,向落于地上的佩刀凌空虚虚一抓,一股气流激动之下,那刀动弹了一动弹,竟自地上跳起,斜斜飞转至他手中。
乔峰缓步走至慕容复身边,见他手中仍抱着婴孩,遂掉转刀锋,将之轻轻还入他腰间鞘内,道:“多谢。”
“乔兄好一手‘擒龙功’。”慕容复瞧着他微笑。“已臻化境。”
乔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待旁人都不注意他们的时候,却有意无意地朝慕容复身侧跨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刚才你叫我什么?”
慕容复一顿,随即反应过来。刚才见乔峰遇险,将佩刀掷给他时,情急之下,唤了一声“大哥”。
他只略怔了一怔,随即笑道:“以后再也不敢了。”
乔峰闻言,定定瞧了他一会儿,脸色一肃,正欲开口说话,这时丐帮弟子长老已嗅过解药,活动手足完毕,一个二个纷纷站起,相互扶持着走了过来,或满脸惭容,或喜形于色,纷纷唤他“帮主”。乔峰一抬手,叹道:“我已不是丐帮中人,‘帮主’二字,休再提起。大伙儿有损伤没有?”
群丐闻言纷纷察看过一阵,惟有奚长老方才与西夏人动手时受了轻伤。慕容复令手下取出金创药来,与他包扎伤口。
宋长老道:“那日杏子林中,帮主走后,弟兄们便着了西夏人的道儿。若不是帮主与慕容将军及时赶来搭救,丐帮全军覆没。你不回来主持大局,做大伙儿的头儿,那是决计不行的。”
乔峰尚不及出言推拒,忽闻全冠清冷冷地道:“乔爷是契丹人出身,‘慕容’二字,想是胡姓。怪道二位爷历来私交甚笃。今日慕容将军替丐帮出头,却是看在乔爷的面子上。我丐帮……”
他话音未落,乔峰已勃然大怒,指着全冠清喝道:“休要血口喷人!”
包不同不等慕容复开口,已踏前一步,厉声道:“非也!我慕容世家,上至慕容恪、慕容垂,下至前朝开国将军、河南郡王慕容延钊,太/祖终生以‘兄’呼之。慕容一脉,代代簪缨,满门忠烈。我公子爷多年来战功赫赫,名震边关,西夏人闻“慕容”二字,皆闻风丧胆,夏童不敢东牧。却不知全长老这‘胡姓’二字,从何说起?”
这一席话声色俱厉,说得全冠清满面羞色,垂头不敢作声。
包不同冷笑一声,又道:“我家公子与乔大爷识于微末,待贵帮亦一向亲厚。这一趟自东京星月兼程,一路赶来,听闻丐帮有难,当即发兵亲自前来相救。贵帮却忘恩负义,指鹿为马,诬其与辽国勾结。这难道就是贵帮知恩图报、待人接物的道理?依我看,这个帮主,不当也罢!”这最后一句却是冲着乔峰说的。
慕容复喝道:“三哥!”
包不同当即住了口,满面怒容退回他身后,仍然愤愤瞪着丐帮一干人等。
白世镜沉默一会儿,道:“慕容公子,全长老出言不慎,我代他向您赔个不是啦。”说着深深一揖下去,又道:“这一次丐帮蒙难,多亏乔爷搭救,又蒙您夺回了本帮重器打狗棒。只是一事归一事,我前副帮主马大元被害一事,乔爷的嫌疑确是洗脱不清。我丐帮泱泱大帮,也不能再由一个契丹人执掌帮务,教天下武林耻笑……”
慕容复却忽然出言打断道:“什么嫌疑?”
白世镜怔了一怔,道:“慕容公子有所不知。此案人证物证确凿。凶案现场,遗落了乔爷的一样随身物事……”
“你说的随身物事,可是这一件?”慕容复再次打断。
他小心翼翼将怀中熟睡的婴儿交至身边的副官手中,从容不迫,自怀中摸出一把折扇。
丐帮众人皆吃了一惊。
慕容复手腕轻轻一使力,将扇子抖开。凝目细看时,反面绘着一幅壮士出塞杀敌图,岂不正是那日杏子林中,马夫人出示的那一把折扇?这一惊非同小可,丐帮众人皆纷纷回头,将目光投向了马夫人,只见她也吃惊不小,花容失色,颤声道:“这……这……一定是他们伪造的!”
“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
慕容复朗声吟道。他瞧着手中的扇子,神色又是怀念,又是温柔,徐徐地道:“你们都知道这把折扇,是乔兄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汪帮主所赠。你们也都知道这首诗是汪帮主亲手所书。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是乔兄替我向汪帮主讨的题诗。自乔兄转赠,这把扇子已经跟了我快十年。”
他将扇子交予包不同,由他托着递过。徐长老早已向自己怀中取出那枚折扇,展开细细比对。两把扇子,字迹墨痕,竟是一模一样,只有慕容复那一把稍微旧些,扇骨温润如玉,带着平日使用摩挲的痕迹成色。
他看了半天,一语不发,递予身边各位长老一一传阅。
见状,慕容复朗声道:“十年前,你们乔帮主曾与我有同袍之谊,于西夏鏖战边关。这把扇子正是他托汪帮主题写给在下的。‘直斩楼兰报国恩’,请你们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丐帮众人闻言,纷纷悚然一惊,正垂头思索,只听慕容复声音清朗,续道:“转赠折扇一事,除了乔兄、在下和汪帮主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请你们再想一想,这又意味着什么?”
丐帮众人皆不能答他此问。沉默一阵,徐长老忽怒道:“乔峰,那日杏子林中,此事你为什么不说?”
乔峰苦笑道:“那日杏子林中,即便我说了,又有人肯信么?”
众人一想,那日见马夫人娇怯怯一个弱女子,满口喊冤,我见犹怜,她拿出这扇子,又指控乔峰杀害了马大元,人证物证俱在的场面之下,群情激愤,那时不管乔峰说什么做什么,情形确都是百口莫辩。
至此,群丐当中已经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有人微微点头,有人面露愧悔之色。
慕容复见状,却淡淡地道:“信也罢,不信也罢。以乔兄的身手,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不是难事,在下当年曾有幸见过。乔兄若要至马府上取什么物事,想来不至于空手而归,也不至于遗落什么随身物事。”
他道一声“得罪”,右手张开,凌空虚虚一探。那扇子正传至宋长老手中,这时似受气流所激,轻轻动了一动,弹跳起来,稳稳飞转回慕容复掌心。
功夫弱一些的丐帮弟子不以为意,懂行的几位长老和西夏一品堂高手见他露了这一手不逊于乔峰“擒龙功”的功夫,不由得一惊。要知道隔空探取兵刃等重物,已非易事。要使这样一柄轻若无物的绢制折扇四平八稳地飞转回来,更需要比催动重物高明得多的控制力。
只听慕容复缓缓地道:“自我大宋与辽国缔结澶渊之盟,已七十多年不兴兵刃矣。两国边境安宁,又设互市,契丹汉人,早已两相通好,再非剑拔弩张之势,于民生确是幸事。却不知今日借乔兄身份一事挑拨两国恩怨,是什么用意?”
他声音不高,却威严有力。这一问到后来已近兴师问罪,丐帮众人皆不能答。
慕容复见众皆嗒然,冷笑一声,朗声续道:“岂不闻前朝‘贰臣’王继忠?咸平六年,他孤军深入辽国,寡不敌众,为契丹人所俘,后投效辽国朝廷,做了大官。今日澶渊之盟,南北息兵,其中便有他的功德。大宋天子感念恩情,每年派人使辽国,必以故国之物相赠,又曾附奏表请求召回,辽帝不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