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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赵敏却好似一点都感受不到，一时间，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身后人的呼吸，心跳，以及她自己的。好不容易回过神，察觉到对方的手还被她死死搂在怀里，身子又是一僵，小心翼翼地松开手，那只胳膊立刻滑到了她另一边腰上。她知道对方这举动只是为了更好地稳住身子而已，可仍抑不住面上温度再度攀升。

　　“你……”她规规矩矩将手放在膝盖上，鲜少地显出拘谨，声音也是轻若蚊鸣，“你肩上的伤怎么样了？”

　　等了片刻没等来回复，她稍稍仰起头，后颈抵住了周芷若的左肩又问了一遍。

　　“皮外伤，无碍。”周芷若终于开口答道。

　　赵敏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周芷若的声音好像不再那么硬邦邦拒人千里之外了，隐约中甚至能听出一丝颤抖，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被周芷若躲了过去，船身一晃，两人身子顿时往一边歪去，虽然周芷若及时靠腕上铁链稳住了，她却也不敢再乱动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也不知过来多久，也许只是一盏茶时间，也许是好几株香的时间，外面的喧嚣终于渐渐平息。

　　“好了……”周芷若说着慢慢移开了了手臂，赵敏便逃也似的弹了起来，几步跨到了另一端，对着木板直到脸色恢复如常才转过身，她拿起了火石想点灯，却被周芷若制止了，口气竟有几分焦急。

　　“风暴还未完全过去，现在点灯，万一晃倒会很危险。”

　　赵敏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便将火石放到一边，黑漆漆的屋里，依靠窗外透入的微弱光线才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但也只能看得出个大体轮廓而已。

　　周芷若依旧盘腿坐在卧榻上，位置较之前稍微移动了些，赵敏犹犹豫豫往前跨了一步，却又很快退回墙角，抱起手，念起之前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边是所谓天公不作美吧。

　　“周芷若……”她看了一眼卧榻上岿然不动的人影，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终是将一直在心中徘徊的某件事问出口，“你师父她临终前，有吩咐你做什么事吗？”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周芷若身子一震猛的抬起头来，黑暗中她虽然看不清，心中却能笃定对方脸上的表情必定是不可置信。

　　“你、你说什么……”前不久还清冷如冰泉的嗓音中明显出现了动摇。

　　“就凭你，想对付明教那是不可能的。”赵敏冷笑一声，忽地抛出这么一句话。

　　那天，她听丁敏君说周芷若孤身一人回大都找张无忌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后又听到周芷若说是灭绝遗命，忍不住揣摩起灭绝的意图来。她知道灭绝师太对明教恨之入骨，宁死都不愿受其恩惠，便猜她是不是让周芷若去对付张无忌。

　　光明顶上的情形她虽未亲眼见到，却也了如指掌，张无忌对周芷若的分外留情，被所有人看在眼里，难免令人遐想。灭绝师太当初为了夺回倚天剑，使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还曾试图指使纪晓芙假意委身杨逍以取他首级，这些事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可赵敏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张无忌和周芷若的情况几乎和杨逍纪晓芙如出一辙，难保灭绝师太不会故技重施。

　　如果是私事，何必凑在这风尖浪口，待事态平静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叙旧；如果是想联合张无忌对付朝廷，更不可能孤身一人偷偷来寻他。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猜测而已，她问出来，只是想试探一下。

　　“你、你怎么……”周芷若语气中难掩惊愕，手一动，铁链便哐啷一响，似是被这声音提醒，话戛然而止，过了半晌她才再度开口，语调已回复了最初的默然，“这些都与你无关。”

　　见了周芷若的反应，赵敏心中已十拿九稳，一步一步走过去，周芷若低了头不看她，她却毫不为意，在周芷若面前来回踱了几圈，脸上阴晴不定。

　　她想嘲笑周芷若的不自量力，又想告诉她明教实力雄厚劝她就此作罢，甚至险些说出可以助她一臂之力之类的昏话。

　　脚步一顿，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盘抛开，定了定心，视线最终落在了周芷若手足上的镣铐上。

　　“正如刚刚我所说的——”她在任何情形中都能够游刃有余，这次却只能那么生硬地找回最初的话题，“目前你我都要对付那个金花婆婆，依我之见，不如暂且言和？”

　　“我武功低微，不足一提，你有张无忌相助，何必要屈尊与我言和？”周芷若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

　　“周姐姐妄自菲薄了。”赵敏轻笑，话音中带上了几分甜腻，听得周芷若又是浑身一僵，“你既然能料到我在船上，便称不上不足一提，还敢问周姐姐是怎么看出的？”

　　“我并非是料到……”周芷若叹了一口气，终是拗不过她将原委道出，“船上那些水手步伐稳健，起码也有一二十年功力，能召集这些人乔装打扮，又能令这方圆十里只剩这一艘船的人，我也只能想到你一个。”

　　“妙极。”赵敏抚掌，笑意更深，“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金花婆婆见多识广，老女干巨猾，肯定是早已识破我这布局。那我今夜的行踪自是逃不过她的眼睛，你怕是洗不清嫌疑了。”

　　“这……”周芷若语塞，金花婆婆虽暂时留了她一命，可若知道她与赵敏见面，难保不会改变主意痛下杀手，她服药时的确是死意已决，可眼见没死成后，心境又变了。

　　“周姐姐，我只说暂时言和，这段时间我不找你麻烦，你也莫干扰我。”赵敏弯下腰，凑近了些，终于能够看清周芷若面上的犹豫，她微微一笑，不急不慢地继续说下去，“等回了中原，你我便是陌路，你若想寻仇，我随时奉陪，你看如何？”

　　周芷若闻言，缓缓抬起头，目光自赵敏的肩膀一点一点往上，经过下颔，嘴唇，鼻尖，最终落入她眼中。

　　“好。”她移开视线，答应了。

　　赵敏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直起身子点了点头，然后自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塞入周芷若手中。

　　“每日早晚各服一粒，免得又要我去救你。”

　　说罢她便拾起那柄短刀离开了，还不忘重新锁了门。

　　周芷若注视着她离开，良久才自门板上收回视线，看了看手中还带有赵敏身上余温的药瓶，再度闭上眼。

　　浓重的黑暗中，幽幽叹息，无人听闻。

第十八章

　　此后几天，赵敏有事没事就跑去周芷若房里待着，周芷若恐她这般招摇会惹恼金花婆婆，会却总被她一语堵回。

　　“反正她肯定已看出了，我倒巴不得让她觉得我们更愚钝一些，再说，底舱的味道太难闻了。”

　　说这话时赵敏正躺在卧榻上，还卷了周芷若的被子，看起来竟像是打算好好睡一觉的模样。

　　周芷若闻言只能苦笑摇头，卧榻狭窄只能容一个人，被赵敏占了，她只能坐到一边椅子上，好在铁链够长，倒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正直午后，她自窗外看去，发现太阳正在船正前方，一皱眉，眸中顿时浮出几分疑惑来。

　　这几日赵敏已将推测的一些情报告知于她。

　　冰火岛在极北，若要去找他，应该向北才对，如今来看，这船分明是在往南行驶。

　　“赵姑娘，这船是行往何处？”

　　“周姐姐也注意到啦。”赵敏本在闭目养神，听她这么一问，笑盈盈转过来，她自那日洗了脸后就再也没有涂上伪装，长发束于脑后，仅着蓝色粗布衫，不似寻常那般奢华，然别有一番娇俏可爱，周芷若与她眼神接触，立即转过头去，她却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欢畅，白瓷般的手轻点着卧榻边缘，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下去，“张无忌说，金花婆婆可能是要回灵蛇岛。”

　　第三日的午后，舵工向赵敏禀报说金花婆婆对这一带海程甚是熟悉，什么地方有大沙滩，什么地方有礁石，竟比这舵工还要清楚，张无忌便猜想金花婆婆是要回老家。

　　“灵蛇岛？”周芷若眼中听了这几个字，很快便露出了然的神情，“她这是打算回灵蛇岛，这便说得通了。”

　　“哦？”赵敏似来了兴致，“周姐姐也知道灵蛇岛？”

　　“仅仅是知道罢了。”周芷若略沉吟，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娓娓道出。

　　峨眉为六大门派之一，基业已有百年，自是灵通江湖上各类消息，尤其是灭绝师太和金花婆婆交过手后，恐她暗中对峨眉不利，早已派人调查过她的身份，虽无多结果，可所知的也远远超过一般江湖人了。

　　金花婆婆和银叶先生是一对老夫妇，于十余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上，行事低调，后来银叶先生中毒不治身亡，金花婆婆和胡青牛结仇，那么多年来以黄蜂尾后针整得不少人生死不得并驱使他们去蝴蝶谷寻胡青牛治疗，而胡青牛却是非明教徒不治，是以那些人都白白丧了姓命。

　　“这么看来，这金花婆婆倒是和我一样，是无恶不作的歹人了。”金花婆婆的事，赵敏已从张无忌那听了不少，此番自周芷若那般名门弟子的口中听闻，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她眼光一转，忽的笑出了声，“六大门派与明教为敌，明教与朝廷为敌，而我想把你们都一网打尽，现在那金花婆婆又是你我以及张无忌的敌人，我本以为三国鼎立，不料却是战国纷战。”

　　她故作一本正经，说着还掰起了手指，周芷若却是面色一暗，只看着窗外不再言语，赵敏见状察觉不对，干咳了一声便止住话，过了一会儿见周芷若还是沉默，便探过手去拉了拉她的袖子。

　　“周姐姐，你再和我讲一些江湖上的事啊。”

　　“郡主大人见多识广，手下耳目遍布整个江湖，哪里还用得上我告诉你。”

　　赵敏知道周芷若定是想起了当初在万安寺内她奚落六大门派的话，转而念起亡师是以情绪低落，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忙赔起笑来，又放软语气央求了好一会儿，周芷若终是耐不过她软磨硬缠。

　　她入门时日不多，以往几次下山活动范围也仅止于峨眉山脚，经历过的江湖事其实并不多。好在峨眉创派师祖是郭襄，她少时便远游结交群雄，听闻也见识过不少奇闻异事，她将这些都记录了下来写成了一本手册。周芷若几年前在藏书阁看到，她博闻强记，只翻了一遍就全部记住了，便从中挑了些有趣的与赵敏说起来。

　　周芷若并没什么说故事的天赋，语调一直淡淡的，便是险象环生的场面她话音也无多起伏，赵敏却听得入了迷。

　　她自小到大，大部分时间都在王府中度过，听得最多的是黄金家族叱咤草原的故事，虽然代替汝阳王统率蒙汉西域的武士番僧，可探子所报的无非是各大门派的今日动向，就是现在一些异闻她知道得都不多，勿论百年前的武林往事。

　　她本对那些江湖中人不屑一顾，只道他们都只生着一副道貌岸然的皮罢了，听闻过往那些侠客奇士的故事，不禁觉得这江湖并不如她所想那般无趣。听到后来不觉坐起了身子，抱膝靠在了墙角，时而入神细思，时而展颜微笑，视线不时扫过周芷若的脸庞，见她眼中的专注，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欢喜。

　　突听得船而上传来一阵吆喝之声。

　　“前面已见陆地，快驶近。”

　　掌舵的嗓音分外嘹亮，在屋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便是向赵敏报信来了。

　　赵敏闻声立即欺身到了窗前，片刻前沉迷的表情已然一扫而空，周芷若一愣，随即也跟了过去。

　　这房间位于二层，视野极好，加上天气晴朗，只凭肉眼就能将外面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数里外是个树木葱翠的大岛，岛上奇峰挺拔，耸立着好几座高山，船吃饱了风，直驶而前，只一顿饭功夫，就到了岛前。

　　那岛东端山石直降入海，并无浅滩，战船吃水虽深，却可泊在岸边。停泊未定，猛听得岸边传来一声大叫，中气充沛，极是威猛。

　　这声音过后立即有一道人影自底舱窜上后梢，却是张无忌。

　　赵敏见他脸上掩不住的激动，暗想那声音的主人莫非是他义父？

　　果不其然，岸边一人身材魁伟异常，乱发散披肩头，呈现出独特淡金色，无疑就是当年威震天下的金毛狮王谢逊。

　　四条汉子手执兵刃将谢逊团团围住，出招甚是狠辣，他们身后还站了三个人为之掠阵，这些人衣衫褴褛，背负布袋，当是丐帮人物。而谢逊赤手空拳以一敌四，却丝毫不落下风。

　　“不愧是金毛狮王，周姐姐你看他的武功如何？”赵敏推开窗，岸上的动静清清楚楚送入她耳中，她看了几招便点头称许，之后却问起周芷若来。

　　“金毛狮王在明教四法王中位列第三，自是不负盛名。”周芷若武功不高，眼力却不错，看出金毛狮王的功力在青翼蝠王之上，“只是他目不能视，难免遭人暗算。”

　　“交出屠龙刀，饶你不死！”只听四人中有一人如此吼道。

　　此话一出，这干人的目的便暴露得一清二楚。

　　“又多了一股势力呢。”赵敏笑道，看起来却一点都不着急，周芷若闻言看了她一眼，面上一抹复杂的神情，一闪而逝。

　　“丐帮群侠光临灵蛇岛，不来跟老婆子说话，却去骚扰灵蛇岛的贵宾，想干什么？” 金花婆婆身形一晃，已到了岸上。

　　这岛果然是灵蛇岛，赵敏心道，听金花婆婆话中之意，似乎谢逊是他请来的客人，可她曾听张无忌说当年他义父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冰火岛回归中原，这未免太过蹊跷。

　　况且虽然武林人人都知谢逊飘零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