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嘱咐的关于寻回倚天剑屠龙刀之事,一刻不歇赶来大都寻找张无忌。心神俱损,早已是苦苦支撑的状态,而今遭受丁敏君非难又被她袭击,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她试图集中精神,却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身子沉重得连眼皮都难以动弹。
雨滴铺天盖地打在脸上,湿透的衣服连同无穷无尽的冷紧紧缠在身上,她却连战栗的力气都没有,足上力气一泄,便是一阵天翻地覆。
突然,一个柔软的怀抱接住了她,带着那些熟悉的香味,她费劲最后一丝力气扭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在心底描摹过无数次的轮廓,虽然雨水模糊了一切,可那份精致,清晰如昔。
是梦吧……她闭上眼,任凭自己没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是谁,鬼鬼祟祟的!”丁敏君自泥水里翻身而起,她眼看就能夺得掌门铁指环却无缘无故被扇了一巴掌,怎能受得了那份气,见那揽住周芷若的人长裙曳地,身形纤细分明是女子,当即抽剑而去,“无礼小贼,受死吧!”
她虽吃了一招,可也看出刚才那击并无多少内劲,也无以前所见的高手那般沉稳,料定对方武功也未多高明,加上此时那人定会因为顾着周芷若而束手束脚,是以肆无忌惮起来,一剑直捣对方心窝。
那人却不避不让,待丁敏君逼近时手中突然寒光暴起,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丁敏君手中的长剑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拂尘卷住了丁敏君的腰,猛的将她往后拉了数丈,而剑光也与她原本所立之处重合。
“本派处理门内事务,不知绍敏郡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静玄恭恭敬敬合掌施礼,话中却带上罕有的冷冽。
“呵,算你命好。”赵敏冷笑,却不看静玄,而是对着丁敏君出言讽刺道,“不然可以去向你师父讨教一下那事是不是真的了。”
她抡第一下时,静玄便认出她手中那柄是倚天剑,然不及出声丁敏君便已冲上去,连忙上前抽了拂尘将她拉回来,否则丁敏君此时已是赵敏的剑下亡魂,她自己显然也意识到这点,面如土色完全不见之前张横跋扈的模样。
而其余弟子,皆已持兵刃在手,他们在万安寺吃尽了苦头,现在见到赵敏恨不得扑上去将她千刀万剐,只因静玄使了个眼色令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才没立刻冲上去。
赵敏却全然无惧色,甚至收剑回鞘挂回腰间,冷冷开口道:“我和灭绝那老尼曾互为宾客,也算得上有点交情,她曾说座下弟子皆不成器,我本以为她是谦虚,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名至实归。”
“你这妖女,信口雌黄!”弟子中有不耐者叫骂起来。
“哦?”赵敏一挑眉,环住周芷若的腰将她扶得更稳一些,感受到肩头轻得吓人的重量,心情不由得愈发阴沉,“你们师父死了还不到十二个时辰你们就私斗起来了,樗栎庸材,这四个字我看你们是当之无愧。”
她鲜少如此直白地呵斥,平日虽也以损人取笑为乐,可总是引经据典动辄绕上好几个大弯子,字里行间处处透着文雅,如今却全然无这份兴致,险些连“猪狗不如”之类的词都用上。
“赵敏,此我峨眉门内私事,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静玄口气中已有了几分怒意,她迟迟不动手,只是忌惮赵敏可能还带了其他帮手而已,听她三言两语将门人骂了个遍,也是快沉不住气。
“连你这大师姐都管不了,门下也没其他人有资格了吧,也只能由我着外人来了。”
赵敏这一句却说得静玄哑口无言,她本应是主持大局那个,却因唯唯诺诺的姓子放任事态恶化下去。可纵是于心有愧,在赵敏这个仇敌面前也不能退让半分,她又往前了一步,厉声道:“赵敏,无需多言,快放了周师妹。”
“你到底是想救你周师妹,还是想要回这掌门铁指环?”赵敏依旧是那番不冷不热的口气,看了眼周芷若,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满含讽刺的笑容,“说来,现在倚天剑和掌门铁指环都在我手里了呢,按你们门派规矩,这掌门是不是理应也归我?”
“痴心妄想!!”峨眉弟子哪里受得了这般激怒,话音未落,已有几个人不管不顾地扑上来。
“可惜这般除了朽木就是烂泥的峨眉,白送我都不想要。”说这番话的功夫,赵敏已轻巧地退了好几丈,她虽然揽着周芷若,可身形比之那些峨眉弟子还要快了许多,眨眼便闪进一面废墙后。
那便是她和张无忌原本躲藏的地方,张无忌见她带着周芷若躲过来,当即施展上乘轻功带起两人溜之大吉。
待峨眉弟子追过去时,那墙后已空无一人。
第十五章
张无忌毕竟内劲深厚,兔起鹘落眨眼便回到了客栈,在那等候了许久的小昭只露出一瞬惊讶,很快便反应过来,立即着手去铺床、打水以及准备更换衣物,神色匆忙却丝毫不乱,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待赵敏换了套干衣服出来,张无忌已替周芷若把完脉。
“周姑娘是过于劳累,气血亏损,好好休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他说得欣慰,赵敏却仍旧阴沉着脸,瞥了眼周芷若惨白如纸的脸色,又很快挪开视线,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她肩膀的伤怎么样?”
“只是皮肉伤,只是方才打斗中伤口又开裂了。”张无忌瞧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说,他也摸不清赵敏脾气,怕她说不定下一刻就翻脸,所以一刻不离守在床边,“我已经寻人去抓药了,不过——”
“不过什么?”见张无忌迟疑,赵敏立即追问。
“周姑娘身子亏损已久,一日两日难以好转,接任峨眉掌门必定劳心劳力,我想替她开个方子调理,只是一时半会儿凑不齐药材。”
“缺了什么?”
张无忌报了几味药引,均为贵重物,效果极佳。
“若是在光明顶我倒是有办法……”张无忌摇了摇头,如今在大都,一来他不能抛头露面,二来寻常药铺也不见得能寻得到,“好在周姑娘有峨眉九阳功护体,不出一个月应该也能恢复得差不多。”
“原来如此。”赵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便出去了。
张无忌本就忌惮,见她出去反而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抓药的人回来了,他留了小昭继续照顾周芷若,自己则借了客栈厨房煎药。
煎好药后周芷若恰好醒了一会儿,只是只有刚醒片刻神智是清醒的,待看清是张无忌和小昭后,那份强撑的警觉便散了去。她真的是疲累至极了,喝完药后眼神已失了焦,迷迷糊糊在屋里打量了一圈,便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忙碌期间,张无忌在哪都没看到赵敏的身影,之后去大堂问了下掌柜,却得知赵敏一早就离开了。
大概是回去休息了吧,可连接下来的碰头时间和地点都没留下,张无忌如此想着,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客栈的大门却被人踢开。
他转身一看,竟然是赵敏,她一手打伞,另一手抱了一小包东西,发梢袖口都湿漉漉的,看起来在雨里走了很久。
“赵——”
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便被打断。
“赶紧去调药。”赵敏的声音听起来气鼓鼓的,还带了八九分不耐烦,一股脑将那包东西和伞往他手里一塞便上楼去了。
张无忌打开包裹,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里面竟然是他之前提到的那几味药引。
虽然只是胡乱包到了一起,可其中每一样都是品质绝佳的上品。
猜也能猜到,赵敏是回了一趟汝阳王府,寻了这些东西过来。
张无忌一直以为赵敏对周芷若成见极深,便是那时救了周芷若,说不定也只是出于其他目的罢了,可如今却动摇起来。
——可她那时候为什么要毁了周姑娘的容貌?
这些他却是想也想不明白,只能叹息一声将其抛之脑后,再度折回了厨房。
小昭守在周芷若床边,不时替她擦去额头冷汗,突然听到有人推开门,脚步声与张无忌截然不同,立即戒备地站起身子,手脚的镣铐随着她的动作顿时一阵哐啷作响。
赵敏推门而入便听得那阵响声,皱起眉,瞥了眼床上的周芷若,又打量了小昭片刻,蓦地拔剑出鞘。
“站着别动。”
话音甫落,便见寒光一闪,小昭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脚一轻,上面的镣铐已被除去。
“多谢——”她顿时面露喜色,然而道谢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赵敏没好气地瞪了回来,于是立即醒悟到屋里还有个需要静养的病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恭敬地朝赵敏弯腰拜了一拜,随即回床边继续照顾周芷若。
没过多久,客栈伙计突然来敲门,原来是张无忌找小昭去帮忙,小昭起初有些迟疑,视线在赵敏和周芷若间转了许久才站起身,轻咳一声,似乎想对赵敏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微微颔首便离去了。
听到关门声,一直脸色铁青抱着剑杵在墙角的赵敏才缓缓走到床畔,目光掠过周芷若苍白的脸庞,心中竟生出几分不是滋味。
既然灭绝已死,六大门派又被张无忌救走,那峨眉派掌门之位落于何人之手于她都无关紧要。加上她心中已然还记恨着前日周芷若的突下杀手,起初见她被同门刁难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她与丁敏君和周芷若都交过手,自是清楚两人身手如何,见周芷若处处忍让甚至颇不以为然。甚至还想着若真是被人抢走了掌门指环倒也不错,因为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去好好嘲笑一番了。
可是当看到丁敏君出阴招时,她只觉得脑子嗡得一声,反应过来时已冲了出去,若不是要扶住周芷若,丁敏君怕是没有机会站起来了。
她素来冷静,便是身陷敌阵也能坦然自若与之周旋,今日竟是险些失了理智,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胸口堵了什么。
闷闷地坐到床边椅子上,恨恨地盯住周芷若的睡颜,想了千百种解气的法子却无一能付诸行动,末了只能心烦意乱空挥了几下手。
突然一声叮咛将赵敏自思绪中惊醒,却是周芷若的呓语。
“……不、不要……”她摇着头,眉心紧锁,嘴唇微颤,似乎是遇上了噩梦,呼吸也急促起来,隐约透露出几分泣音,“……师……”
含糊的几个字拼不齐什么完整的句子,赵敏却从那些支离破碎的低喃中捕捉到了什么,目光一暗,胸口的沉闷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便是万般不愿承认,她心里却是知道的,这种酸涩的感觉——是难过。
“你师父死了,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她低声说道,胸口抑郁的情绪悄然蔓延,泛滥至四肢百骸,她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不愿再去多想,看到周芷若额头上的细汗,下意识便从怀里拿出手帕,迟疑了一会儿,便伸出手,轻柔地替她拭去那些汗滴。
赵敏未曾照顾过人,也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做这些事,笨手笨脚地探过去,甚至连需要用几分力都捏拿不稳,只照着当初周芷若替她擦汗的样子依样画葫芦。
胡乱擦了汗后见周芷若未被吵醒,赵敏才小心翼翼吐出一口气,忽的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旋即攥紧了帕子,唇一抿又显出恼怒的神情。
“哼!”怄气似的丢下一句便撇过头,又忍不住偷偷抬起眼角,见到周芷若愈发紧蹙的眉心,心便软了下来,“算你命好……”
嘴上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拭汗的动作却不停,一遍又一遍,愈发轻柔。
被噩梦缠住的周芷若却没有分毫察觉,突然转过身蜷缩起身子,面上痛楚之色愈甚。
赵敏一惊,手帕落到一边,正好被周芷若的肩膀压住,看起来没可能轻易抽出的样子,她为难地打量了许久,注意到被子滑到了周芷若肩下,便替她拉好。
下一刻周芷若又动了一下,把被子挣开,手也伸了出来,在床沿胡乱抓了几把又无力地垂下,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大概是很可怕的事吧……赵敏心想,视线落在她不住颤动的睫毛上,心不觉揪紧,饶是她算尽人心,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抹消他人梦中之悲戚。
她摇了摇头,再度将滑落的被子拉好,甚至连被角都掖好了,然后咬了咬唇,像豁出去一般轻轻捏住周芷若的手心,塞回被窝中。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她却有种做贼般的心虚感,屏住呼吸,将周芷若的手放回胸口,才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时手却突然被抓住。
这下完全出乎赵敏意料,一时愣住,动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尝试着扭动手腕,竟没能挣脱开。
周芷若在梦中也察觉到她试图挣脱的意图,指上力道又加大了几分,仿佛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执拗地不愿松手。
赵敏眉一拧,起初她虽然对周芷若举止亲昵,又是挽臂又是牵手,可其中七分为虚以委蛇,剩下三分则是看周芷若的反应觉得很有趣,忍不住想多逗弄一会儿。如今情况反过来,她反倒手足无措起来,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刚想使蛮力强行抽回手,余光却瞥见周芷若眼角点点莹润,凝于手上的力气便这么散了去,纵使心中仍有不甘亦只能按捺下去。
她身子稍稍前倾,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不一会儿便觉得肩膀有些酸,于是索姓坐去了床边,背倚着床头令手臂自然垂下,这样一来顿时轻松不少,紧绷的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相处了那么多次,周芷若的手是什么样子,赵敏记得分明。
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白若凝脂,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