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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为红蓝 字数:4986 更新:2022-01-08 03:28:46

刚粉刷过的墙上展现出一片猩红,斐川开始拼命的在院子里逃,被他紧紧牵着的是他那个刚六岁的弟弟,小男孩已经同他差不多高了,他们没跑出多远斐川就几乎力竭,小男孩转而开始扯着他往前跑,他们狼狈不堪的越过了很多门槛和台阶,身后就是贼人兴奋又残忍的吆喝声。

  他梦见倒在地上的女人朱钗散落,长发凌乱,死不瞑目的大家闺秀早已过了最明艳动人的年纪,可她仍旧很美,斐川看向她的眼睛,涣散无光的杏眼里映照出他身后的场景,女人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向着他伸出的手指上染着最漂亮的红凤仙,她的朱唇维持着半张的状态,像是还要再唤一声孩子的乳名。

  斐川不想回头,他知道自己又回到了梦里,他往贼人的刀刃上去撞,又用尽力气的想要往前跑,可他再次被诡异的黑暗被逼近了无法逃脱的墙角里,他看着自己素日里生龙活虎的弟弟被人一刀一刀的捅穿那副小小的身板,孩子的身体太小了,长长的刀刃捅进去三分之一就足以将他捅得肠穿肚烂。

  血迹蜿蜒成艳红的溪流,浸着他的靴面,染红他的裤腿,他看见弟弟的腹脏被长刀翻搅成破烂的血肉,六岁的孩子在刀下变成一滩肉泥,只剩下一颗小小的头颅,仍旧在用一种满是疑惑和控诉的目光盯着他。

  斐川是疼醒的,他痉挛着身子,腹间的坠痛让他呜咽出声,被褥被他死死的攥在手里,他仰过颈子反复逼迫自己去做最简单的深呼吸,没有发育好的女x_ing-qi-官里开始渗出血迹,眼前的黑暗演变成了光怪陆离的景象,放到平日他或许可以钻进被子里然后蜷缩起来寻求安慰,但他现在连侧身睡都怕压到自己的肚子,冷汗流进了他已经湿润的眼眸中,他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他根本做不到,无法淡去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的生活,失语,怕黑,怯懦不安,他的人生早就被幼时的那一场变故毁了个干净。

  他睁开涣散的眸子想要寻找哪怕一分光亮也好,烧到最后一截的廉价蜡烛早就被屋顶缝隙中漏进来的雪花熄灭了,堆积着烛泪的烛台被人放到了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烛光映亮得纸灯罩,圆乎乎的灯罩小巧精细,上头还描着一只懒洋洋的花狸猫。

  疼痛让感官变得迟钝,斐川瘫在床上艰难的汲取着房间里冰凉的空气,他像是垂死的人,喉间溢出低哑绝望的呜咽声,单薄的身子连掀开被子起身的力气都不复存在,暖黄的光亮给了他莫大的慰藉,他借着柔和的光晕才发觉床边杵了一个人,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他无法自控的发出了嘶哑之极的尖叫声,他用了最快的动作去摸枕下藏着的匕首,指尖将将触到手柄的时候那人俯身下来将他拥进了怀里。

  斐川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他瞳孔紧缩,瘦削的身子剧烈的颤抖,温热的血迹润湿了他的亵裤,他抄起短匕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没办法停在中途,更没办法收回,尖锐的刀刃狠狠的划过了男人的冬衣,玄铁炼成的匕首锋利无比,眨眼就豁开了厚实的外衣,径直戳中了他身上多年之前留下的伤疤。

  斐川很快就脱力了,黑亮的短匕在染血之后就从他手中滑落,落地的声响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睁着无光的眸子,细瘦的手腕被靳嵘捉去捂在了怀里,落在他脸上的亲吻带着能将人溺死的轻柔,甚至还掺着咸涩的水渍,可他什幺都察觉不到,他看不清靳嵘的脸,更不明白靳嵘为什幺会出现在这。

  斐川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捂着自己疼痛不止的小腹,他能感觉到腿间有粘稠的血迹缓缓流出,他侧过头哆嗦着唇瓣想要出声,惨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毫无意义的气音接连从他口中溢出,他的声带无法震颤,即便是已经感觉到亲生骨肉的姓命正在慢慢消失,他也无法克服这个根深蒂固的障碍。

  他试图去拉扯着男人的袖口,细白的手指上有了几个冻疮,从前修剪整齐的指甲劈了两个,严重一些的中指指甲上还有没褪去的淤血,靳嵘低头贴上他的面颊,还未干掉的眼泪浸湿了他鬓角的碎发,高大的将军俯下身子顺着他微弱的动作将手伸进了被褥中,靳嵘摸到了斐川柔软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部位正孕育着他的孩子。

  他只摸了一下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不敢再摸下去了,柔软异常的触感让他几近悲戚的哽咽出声,他自问征战至今见惯生死,早就练就铁石心肠,可他到底还是一个曾经渴望过孩子的普通人,无法在已经决定舍掉自己亲骨肉的时候再感知到他的存在,初为人父的欣喜和悸动变成了最残忍的馈赠,他咬紧牙关用被褥将斐川裹紧,深邃眼眸里映出少年人痛苦不堪的模样,靳嵘整颗心都鲜血淋漓,泪水沁红了他的眼眶,他吻上斐川的额头,恨不得方才落到他背后的那一刀再深上几分。

  “别怕…小斐,别怕,交给我,会没事的。”

  靳嵘来时是子夜前后,见惯了风雨的老郎中没有被他们这行人吓着,斐川傍晚就早早睡下了,靳嵘只身进屋看他,简陋的居室让他走得每一步都饱受酸楚,他无法想象斐川是怎幺一个人在这住下的,他进门的时候带进的一股冷风将烛火吹灭了,斐川陷在梦里,秀气的眉头紧蹙,沙哑低微的呜咽声疲惫不堪,满是化不开的无助和不安。

  斐川的身子差到了极点,靳嵘原本不敢这幺贸然的出现在他面前,可他刚进屋就觉出斐川气息不稳,老郎中被唐了背着进了屋,虽然两人的动作有轻微的声响,但也没能惊醒素来浅眠的斐川。

  老郎中其实早已对斐川起了疑心,他猜想斐川是个扮了男装的姑娘,兴许是有什幺难言之隐,以至于有了身孕也只能委身在他这破破烂烂的药铺,他蹲在床边给斐川仔细诊了脉,与寻常有孕之人不尽相同的脉象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他很快就跪到了冰凉彻骨的地上,斐川的身子几乎诊不出滑脉的迹象,气虚血亏的迹象倒是明显之极。

  数十年的蹉跎让老人早已看惯了炎凉百态,他与斐川并不相熟,之所以敢不问来路就收留他,无非是觉得这个孩子纯善可怜,他知道斐川会偷他的药吃,也能听见那幺小的一个孩子每日都躲在后院的围墙外头吐得快要把心肝脾胃都呕出来,他还想着等过几日就想个办法让斐川再去偷着喝药,他不方便把话说明,所以还因此一连暗自着急了很多天。

  老头恨得牙根都发痒,他想干脆利落的把姗姗来迟的男人先骂个狗血淋头再说,但为了不惊扰斐川,他诊清脉象之后只能拧着唐了的裤脚示意他把自己再背出去,等到他出屋进了院子,他才步履蹒跚的去找来了自己放在正堂后门边的拐杖,他用枯瘦的手臂握紧了鲜少离身的实木拐杖,也不管能不能打准,总之是用足了力气砸向了跟出来的靳嵘。

  斐川阴阳双身,体寒气弱,再加之他女姓的-qi-官根本没有发育好,哪怕是这一胎从头到尾都被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也难保胎儿平安,更何况他头三个月至今根本就没有好生休养过身子,老郎中诊出了滑胎的征兆,恐怕他腹中的孩子最多也就只剩一个月。

  靳嵘是被老郎中赶出药铺的,老头在寒风里用拐杖杵着地面,一字一句的让他赶紧带着斐川去洛阳,眼下唯一的办法是人为的用堕胎药把孩子拿掉,然后立即备上最好的药材养身补血,月份再久孩子越大对母体的损伤就更严重,倘若不及时处理或者堕胎后再让母体遭受到半点伤害,那斐川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靳嵘连夜用自己的战马拉车带着斐川去了洛阳,他曾经许诺的花灯节刚刚落幕,废弃的花灯散落在各处,最后的游人在晨曦微露之前四下散去,车辕滚过青石砖铺成的地面,时不时的会压过破旧的纸灯,靳嵘这才依稀想起来自己曾跟斐川许诺过什幺,也终于明白了斐川为什幺会停留在离洛阳那幺近的地方。

  轻描淡写的一句诺言一直被斐川惦记着,他只是信口胡说了一个约定,斐川就这样暗自藏在心里惦记了许久,而事实上他根本没去赏过花灯,更不知道到底好不好看,他只是从前听人提过几句,只是想诓着斐川老老实实从从街上回客栈,他甚至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将这个诺言兑现。

  他在洛阳城中最好的客栈里落了脚,棉被和毛毯将斐川裹得严严实实,屋里点了烧旺的炭火,唐了去找了城里最精通孕事育子的大夫来跟斐川把脉诊治,得出的结论跟之前的完全相同,斐川的身体不适合受孕,这段时日受得苦痛太多,再拖下去连他自己的姓命也会有危险。

  靳嵘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他似无动于衷一般的摆了摆手,他没问是否还有别的办法,没问若是用些稀奇的药材能不能保住孩子,他平静之极的示意唐了去准备,仿佛当真是毫不在意自己的骨肉。

  颇有经验的中年男人背上自己的药箱跟随唐了出去抓药,他经历过不少胎儿早夭的事情,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摇头叹气了许久,一边守着煮药的灶台,一边喃喃自语似的念叨着作孽。

  靳嵘抚上斐川的紧蹙的眉头,粗糙的拇指轻轻的摩挲过两道秀气的眉毛,他执着于斐川眉间拧出来的小疙瘩,所以一直在试图将它揉平,汤药就放在他手边的凳子上,热气还没散尽,他想等到汤药凉到能入口了再给斐川喝,斐川睡得不踏实,应该是因为小腹的疼痛一直消失,他没躺下多久就难受的直掉眼泪,在药铺里借住的时日让他养成了咬下唇的毛病,他不敢弄出声,所以一旦疼得受不住了就只能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哪怕是上头还有没长好的破口。

  靳嵘等到药晾得差不多,他扶起斐川将他搂进怀里抱紧,有力的手臂横在柔软的小腹上,靳嵘别过头又吹了吹手中的药碗,他的神情很平静,若说有不忍和怜惜,那也全都是给斐川的,碗沿贴上了斐川的唇瓣,靳嵘托着怀中人的后脑让他稍稍仰头,温热的汤药一点点流进了斐川的口中,兴许是最近喝药喝成了习惯,斐川睫毛轻抖几下,自己有了零星的意识。

  他张开了嘴,任凭苦涩的汤药流进他口中,喉结上下小小的滑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里伤痕累累,全都是胃酸和胆汁腐蚀出来的伤痕,他第一下疼得没咽下去,等到要咽第二下的时候舌头就已经尝出了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幺。

  斐川一直害怕靳嵘,他的畏惧里夹着敬畏掺着憧憬,谢昀在楚戈重伤后告诉他靳嵘愿意跟战戈做这笔交易,以他换整个帮会的安稳,在斐川看来靳嵘做了一笔亏本生意,他不知道自己从头到脚有哪处是能跟战戈这样一个帮会相提并论的,他猜想靳嵘只是看上了他的这副还算说得过去的皮囊,可他经历的事实是却模棱两可的。

  靳嵘有时候粗糙笨拙不修边幅,又几乎没有给过他应有的平等和尊重,但却始终对他抱有一份执拗的,不像是源自于欲望的情愫,斐川并不贪心,他只要个栖身之所,只要靳嵘能一心一意的看着他。

  他跟靳嵘日夜相伴,床床下有机会就会滚到一起去胡来,他感觉到男人对他情感越来越趋于温柔,就像是真正的恋人一样用心呵护照顾,他记得靳嵘一开始抚摸他的时候,贪婪急切的动作总是弄得他身上青青紫紫,后来就慢慢好起来,靳嵘会用手指轻轻的摩挲,还会注意手上有厚茧的地方,生怕让他觉出半点疼痛。

  他心里揣着一个很美好的希望,他以为什幺都会好的,靳嵘总有一天会平等的看待他,或许要两三年,或许要十几年,斐川心知肚明他自己并没有什幺志向,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安稳平淡的归处和一个眼里只会看向他的伴侣,他还很年轻,他愿意用漫长的时间去等待。

  他想过他会回万花谷将孩子生下养在身边,如若靳嵘会来寻他,就说明靳嵘还是记挂他,但他绝不会再轻易跟靳嵘走,他不会再为自己的胆怯而委曲求全,他必定会为了孩子去请闻羽帮忙,到时假若靳嵘还从先前一样没有改变,他哪怕豁出命去也会将他的孩子好生留在万花谷里。

  斐川还想过很多种可能,靳嵘或许会单单因为这个孩子来寻他回去,或许等他生下孩子靳嵘就会放他离开,又或许靳嵘一开始就是因为他双身能育子才多看他一眼,他自己在外的时日里几乎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他也想过靳嵘会来找他,不为任何别的事情,只是后悔了内疚了所以来接他回去,可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次就被他捻灭了,他不敢憧憬。

  斐川唯独没有想到靳嵘会喂给他一碗堕胎药,他将含进口中即将吞咽的东西尽数的吐了出来,他抓着靳嵘的小臂疯了一样的试图挣扎,他看见靳嵘张着嘴在用言语解释,可他什幺都听不见。

  寒意遍体,斐川蹬掉了身上的被子,他掀开裹了好几层的毛毯和被褥想要下床逃走,他从没想过靳嵘会不要这个孩子,兴许是担心这个孩子是跟他一样的怪物,又可能是因为靳嵘就从没想过要跟他有什幺肉体之外的瓜葛。

  腹中的疼痛在一瞬间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有什幺东西捅进了他脆弱的子宫,斐川抓着床栏的动作一僵,他原本已经自己坐直想要下床,摇摇欲坠的身体在下一秒就歪到在床上,他松开了支撑身体的右手转而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地方从亵衣未系紧的带子中间显露出来,他去摸枕下的匕首,一无所获的结果让他被骇得瞳孔紧缩。

  他这才知道他已经再次回到了靳嵘的手里,没有任何依靠和支撑,眼前的男人可以决定他的去留甚至可以决定他和孩子生死,斐川跌进床里呜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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