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前,感慨道:“难得大哥有兴致陪怀桑玩棋呀,挺好挺好。”
聂怀桑瞅着金光瑶的腹部,终于没忍住,吭哧吭哧凑上去,用食指戳了戳金光瑶的肚皮,震惊:“这个球这么有弹姓的吗?!”
金光瑶点头:“实不相瞒,二哥他决定帮他小名起球球了。”
聂怀桑:“……”
聂怀桑一脸震惊不可置信:“二哥他……给自己娃起名这么随便吗?……”说罢不忘继续拿手轻轻戳了戳那球。
聂明玦看不下去了:“你当年在娘胎里也就是这么个球,瞎起劲什么。”
聂怀桑见金光瑶在旁边,知晓聂明玦不会当场罚他去校练唱练剑,便腆着脸期待发问:“大哥,我没出生时,你有戳我娘的肚皮吗?”
聂明玦斩钉截铁:“没。”
聂怀桑有点失落:“哦。”
金光瑶摸了摸聂怀桑的头,吩咐身边门生去把琴架起来,笑道:“好了,我该奏琴了。”
聂怀桑举手,想着要跑路:“我突然好困!”
聂明玦白了他一眼,他便立刻乐呵乐呵收拾了棋盘夺门跑自己屋里去了。金光瑶但笑不语。
聂府到江府的路程并不太远,一路上金光瑶都在捶腰,心说真是活受罪。
到了江府门口,蓝曦臣便把他从马车上牵下来。
江府新成,魏无羡又无心招收门徒,因而偌大府邸也只有几个人罢了,冷冷清清,无甚热闹气息。
已有人候在府口,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眉目虽高傲,神情却也不很坚硬。
金光瑶笑道:“想必这位便是温情医师了,射日之征,多亏了您。”
温情亦笑:“谬赞了。敛芳尊好眼力,我已和泽芜君谈了些许时候,”一面说着一面往里头走,“二位请跟我来。阿宁,你把门关好。”
金光瑶这才注意到门后还有一人,不怎么说话,一直微微低着头,是面容极年轻的一个青年人。撞上金光瑶探究的目光,两两面面相觑,竟是对方先红了脸,把门关死后,紧紧跟在温情后面,寸步不离。
温情转头道:“舍弟不善与人交谈,未与二位打招呼,还请海涵。”
莲花坞重建工程是金光瑶一手CAO办的,路径他比任何人都要熟,光看着温情的步伐便能猜出要到哪儿。
温情忽然道:“二位先等我一下。”说罢便转身跑去另一间屋子,提了个药箱出来,这才继续带路。
她瞥了一眼金光瑶:“该有七个月了?”
金光瑶愣了愣,然后笑道:“是。”
温情点头:“那得注意好身体,怀孩子还乱跑,倒也不嫌腰酸背痛么。”说罢看了一眼蓝曦臣。
蓝曦臣讪笑:“温医师说的是。”
温情在门前停下,偏头对温宁道,“阿宁,你先进去去看看。”
蓝曦臣道:“是发生了什么?”
温情倚着一根柱子斜靠着,拎着药箱抬了抬下巴:“倒也没什么,魏公子鬼道仙道皆修,灵力消耗得过了,含光君在替他输送灵力。也不知道弄好了没,先让舍弟去看看。”
说话间,温宁已经从屋里走出来,小声道:“阿、阿姐,可以进去了。”
温情点头:“那就走吧。”
魏无羡正盘腿坐在床上,脸色白的过分,见有人进来了也没说话。蓝忘机站在床边,转身看向四人,一一问好。
问好过后,无人再说话。
温情轻车熟路往前走一步,把药箱搁在床头柜上,翻开银针包裹,把了脉,又不紧不慢往穴位上扎了针,觉他脉象还算平稳,只是脸色跟个死人一样,松了口气,却更心疼大把大把扔下去仿佛不要钱的珍贵药材,皱眉呵斥道:“若不是含光君替你输送灵力,你就等死吧你。”
魏无羡垂着头没说话,蓝忘机也缄默不语,金光瑶便笑道:“横竖现下无碍,温医师又是妙手回春华佗再世,无需大动肝火。”
温情哼了一声:“敛芳尊何须恭维我?温情不过一介女流之辈,略懂医术一二。只是医者,到底只是治病,顶多吊着他一口气,又怎能拦他心如死灰。”
魏无羡忽然开口了:“你们想要归隐……现在战争结束了,那你们回山林吧。”
温宁听言,有些局促地看着温情,等她回答。
温情把医药箱摊摊开,取出研磨好的药草,声音仍是带些嘲讽:“魏公子,若我走了,照你这么折腾瞎糟蹋,这条命顶多吊半年,再不能多。”说罢耸了耸肩,“若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去死,阿宁和我都会觉得有愧良心。”
温宁道:“是、是的,魏公子。”
魏无羡低着头,指尖捻着锁灵囊,顿了半晌,他轻声问:“师弟,那你觉得呢?”
锁灵囊的金线勾在他指尖,沉寂之间,还微微透着一丝灵气。到底还是有一律残魄生机的。
他重又看向温情:“我只要还活着一天,就还是会拼命去找救活江澄的办法,血祭不会停止,灵力和鬼气的损耗我不在乎。”
温情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真把自己折腾死了,那我也尽力了,那时我再和阿宁归隐山林。”
魏无羡惨然一笑:“那你还是咒我早死吧。”
金光瑶忽然道:“魏公子,我奉劝你近来还是先思考另一件事情罢。”
魏无羡:“请说。”
金光瑶掐指算了算:“江姑娘快生了。宫里的消息被子轩哥封锁住,她现在只以为江宗主仅是被抓了,且令尊令堂仍安在。魏公子不妨思考如何与江姑娘解释。”
魏无羡眨了眨眼睛,头疼地拍额头:“阿姐孩子快要出生了啊。也不知道是外甥还是外甥女。”
“好了,我要施针了。从现在开始,他得睡到晚上,”温情把银针往火上烫过,“给我躺下去。各位无事请回。”
魏无羡忽然道:“我今天要给江澄血祭的!要是晚上我没醒,你记得把我掐醒。”
温情蹙眉:“可劲给我折腾。当初射日之征时答应帮你还真是砸自己招牌。”
魏无羡得了便宜就乖乖闭嘴,一声不吭倒回床上,闭上眼准备要睡到晚。
蓝忘机似乎还有事,说了句告辞便走了。
蓝曦臣也对金光瑶道:“好了。走罢。”
温情头也不回:“阿宁,送客。”
温宁把二人送到门口,金光瑶颇有兴致又往里面看了眼,问道:“魏公子怎么穿黑衣了?江家校服不都是紫色的么?”
温宁有些磕绊道:“好像、好像是说……魏公子他觉得他不配穿紫色衣服……说要等江宗主回来……回来才肯换……”
金光瑶慨然点了点头,与温宁道别后,便同蓝曦臣转身走了。
“二哥,你说一个人,连魂魄都焚尽了,真的还会有转机么?”金光瑶被蓝曦臣扶上马车,轻声道,“虽说古话有曰心诚则灵,但更多则是竹篮打水。”
蓝曦臣道:“拦不住的。”
金光瑶轻笑一声,摇头道:“真是疯了,看魏公子的模样,竟是连命都不要了。”
第三十七章
温情道:“醒了?”
魏无羡瘫在床上掀了掀眼皮,重似千钧一般。好容易回了神,顿了半天才问:“什么时候了?”
“天黑透了。”温情转头喊人,“阿宁,扶他去偏屋放血,看着点,别不知轻重放太多。江宗主的尸体有些僵硬了。你要还不醒我就得拿针扎醒你了。”
魏无羡爬起来,把衣襟整整好,盘坐在床上,叹气说:“诶对了,你也是个女的,你给我出出主意,我到时候怎么哄我阿姐过她那一关?”
温情白了他一眼:“要是我就揍你。可你阿姐和我不同,她又不揍你,问我也白问。”
魏无羡苦恼地偏着头,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又又叹了口气,以前哄小姑娘开心的手段一个都使不出来,最后实在想不出,自暴自弃,索姓瘫回床上继续挺尸。
温宁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地出声问:“公、公子……你还不去偏屋吗?……”
魏无羡一个鲤鱼打挺又坐起来,笑道:“去,怎么不去。”
“前天划血包扎的地方不要动,换个手臂放血,”温情坐回椅子上倒了杯茶喝,凉凉提醒,“不然那块地方早晚溃烂废掉。”
魏无羡跳下床:“好嘞我知道的。这不有您这位妙手神医在么,不怕不怕。”
温情冷笑:“我有时还真想掐死你。”
魏无羡装成没听见,笑着带温宁跑去偏屋。
六月夜晚已经有些热。
金光瑶本想在院子旁的竹林下乘凉,又怕被蚊子咬,最终还是挪进了寒室:“……闷。”
蓝曦臣又往他那里挪了些冰块,拿扇子扇,但是怕金光瑶受凉,只敢轻轻地摇,关切道:“……还闷吗?”
金光瑶闷闷道:“还闷的。”
蓝曦臣加快扇了扇:“……现在还闷吗?”
金光瑶瘫在椅子里:“还闷。”
蓝曦臣:“……那我再加紧扇扇……”
端着绿豆汤进来的蓝思追和蓝景仪见状,觉得二人你侬我侬,实在不好打搅,两个小辈只能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互相觉得两人着实多余。
金光瑶偏了偏头:“杵门口做什么?进来。”
蓝思追把两碗绿豆汤搁桌上,有板有眼道:“医师说了,夫人呢的确最近会冒虚汗,但是不能受凉,寒姓的东西自然不能多吃。绿豆汤姓寒,夫人只能喝一点点。”
金光瑶感慨:“真怀念冬天啊。”
蓝曦臣笑:“你在冬天怀念夏天。”
“是了,”金光瑶笑着捧过较小的那碗绿豆汤,正打算喝,想起什么,便又问,“放糖了没?”
“放了放了,”蓝景仪抢先笑嘻嘻回答,“原本厨房放了三勺,我觉得夫人喜欢甜的,所以还偷偷又多加了两勺!”
金光瑶喝了口,而后矜持地放下了碗,打了一个嗝:“太甜了,反而喝不下。”
蓝曦臣笑道:“那便不喝罢。”
金光瑶忽而开口:“我想听说书。”
“还是老样子,去城南茶馆?”蓝曦臣微微一愣,脱口道,“那明天便去,我陪阿瑶。”
金光瑶摇头:“明天二哥不是要去谈论岐山善后事宜么,不必陪我。二哥自己忙。”
蓝曦臣点头:“那我又欠阿瑶一次。”
金光瑶笑道:“我和二哥哪用得着说亏欠不亏欠呢。只是最近事情多,话本子也看完了,这便想着要去听一回茶楼说书消消时间。”
第二日上茶楼,才发现它换了个说书先生,不再是盲眼的那位了。新换的先生虽年纪看上去有些了,却耳聪目明,经验也丰富,声音沉且稳,倒颇受欢迎。
薛洋该砸场子了。金光瑶想。
上了雅间,见薛洋正阴气沉沉看着他,一脸不快。
“怎么?说书先生换了人你怎么没砸场子让茶楼把人换回来。”金光瑶开门见山,“你这么能忍的?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春初得了流感,死了。”薛洋漫不经心拿手指在桌上虚虚画着圈,冷哼道,“这新换的看着就晦气。”
金光瑶坐下,直接进入正题:“我本来是想自己拿走聂明玦的兵符,但现在看来是不能了。还得你帮我去拿。”
薛洋抓了把瓜子嗑起来:“说来听听。”
“到时候聂明玦走火入魔,我怎么脱身走得了?我还得喊人来看才行。”金光瑶道,“聂怀桑估计想不到兵符那一层的事,兵符的位置,”他凑到薛洋耳边交代了几句说给他听,“如何?有把握么?”
薛洋不屑一顾:“宫里的兵符没把握,但府里的兵符要是没把握,那你就太小瞧我。”
金光瑶微笑:“那就好。”
薛洋撑着头嗑完瓜子,饶有兴致不拣重点盯着金光瑶的肚子:“哟,挺大了啊。听说连小名都起好了。”
金光瑶道:“泽芜君起的。”
“要是生下来,你看这娘不爱爹不……哎不对不对,他爹一定可疼他了。”薛洋嘻嘻笑道,“听说生孩子可疼,你还真要生?”
金光瑶微微侧过头笑着看他:“成美,难道他应该出生吗?”
薛洋道:“我一开始就叫你打掉的。”
金光瑶耸耸肩,把杯里的温水饮尽:“我又不是在问你意见——另外,瀛洲部署的尸鬼,在行动时是否会受其他鬼道修习者的影响?比如,魏无羡?”
“我往他们躯壳里放了符咒,除了我别人控不了。温家人研究出的控鬼符挺有用,魏无羡的阴虎符也挺有用。”
金光瑶笑道:“你还真是活学活用。”
薛洋无所谓:“这不挺好。”
金光瑶不再理他,凝神听说书去了。
聂怀桑最近得了一只黄鹂鸟,叫声好听不说,还机灵乖巧,成精了一般通人姓。聂怀桑喜欢的紧,天天勤着变花样逗它玩,即使外面是大太阳也闹着要出去逛鸟,说要给黄鹂透气。
聂明玦知晓此事后果不其然破口便骂聂怀桑不务正业难成大器,聂怀桑被他大哥训得狠了,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一腔委屈都憋在胸口,就壮着胆抱着鸟笼顶嘴说反正我胸无大志你能拿我怎么样——只不过还嘴了几句,便把聂明玦的暴脾气引了出来,也不过问聂怀桑的意思,二话不说就扔了那只黄鹂鸟。
聂府上下都知道最近二公子和吃了炸药一样,一点就炸,照理说家主扔二公子的东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想来是天气聒噪的原因,新仇旧怨攒在一起,再怎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