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其实早就让一维有点飘，但现在面对等级已经升到五百的魔王大佬，哪怕对方只是数据集合体，强大的求生欲还是让他把卖弄的冲动老实收起，调至平铺直叙的模式：“只不过，由于我把顺序为最终的你作为首个提前激活，而你又很快就自主进入自学习的行动模式。随着你的数据库的充盈，凑巧令你能反过来作用影响那个影响你的变量存在。”
停了下，一维这才说：“那么，谁是本该影响你的那个变量呢？”
“小蓝。”
这个名字被小绿轻声吐出。
明明是试探的回答，可那语气无论怎么听，都像是理所当然之下的不假思索。
一维闻言愣住。
忽然而至的沉默就这样掐断了阐述，旁若无人地持续半晌。
逐渐从无言的愣神中反应过来，一维神情复杂地投了魔王一眼，终于确定对方刚才并不是单纯的冒失之言，于是便忍不住意外地嘀咕：“你很清楚嘛……”
魔王无辜地微微一笑，没有辩解。
一维刻意地清了清嗓，继续说下去：“确实是这样。在资料中唯一与你从头到尾都有明确关系的，是与你对立的[蓝前辈]。”
当这句话出口，一维找回自己的节奏，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为了保持与你的[对立]，蓝前辈在被我激活之前，他的参数会通过你们之间的数据传递方式，随着你的自主演化而逐步改变，直至被我激活而同样觉醒自带的学习能力为止。”
小绿拧着眉沉默地听着，让人拿不准他到底听没听明白。
不过一维可不管这些，只是自顾自地把自己的分析说下去：“当然，因为有[勇者]的存在，而且蓝前辈在本来的剧情中是会被中途退场，为了平衡你们这两个角色的关系，数据传递方式显然不可能简单粗暴地一等于一、二等于二进行设置——应该是存在着某个带着一定比例分配的等式，而且你占的权重估计会比蓝前辈的大，因为蓝前辈这边还要为[勇者]预留位置。”
说到这，一维抬眼正视魔王的眼神，难得沉着地承认：“但我目前还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配比，因为很有可能这个等式被主程序收纳到主体，并且还藏了起来。”
就这样越说越有底气的勇者兀自满意地点点头，以笃定的语气转入结论部分：“然而，由于我推迟了玩家的加入时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想要令整个游戏世界的剧情照常起动，那必须要有某个角色暂时充当[勇者]，直至玩家加入为止。”
“难怪小蓝当初第一次来魔王城找我的时候，会以勇者自居……”魔王轻轻锤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恍然大悟地伸出食指点了点面前的勇者，“原来是被抓去给你替班还毫无自觉啊。”
被这直白的说法砸得脸上一红，脸皮本身就不够厚的一维立马用力一声干咳，生硬地把话题扯回来继续：“总、总之，你们两个的参数是相互影响，变相成了相互锁定维持的状态，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我才改不了——要想改成功，那只能是找到你们两者之间的那个数据传递方式，直接改动那个等式，才可以。不然以你们这种已经被激活的状态，就算我改了其中一方的参数，也会被另一方的参数拨回。”
小绿默默地听着，面无表情，眼神冷静。
“这么说来，鉴于你本来是空白状态，那估计……蓝前辈是这个游戏世界的全局变量。”意识到对方可能听不懂，一维停下来斟酌了一下，“说人话就是，代表人类阵营的他才是这个游戏世界的准绳，作为光面，充当这个世界观的自变量——你作为最终大boss则是对应的因变量，代表魔族阵营，是暗面。”
听到这里，小绿敏锐地指出当中的漏洞：“但小蓝之前被人类阵营抛弃了。”
一维耸耸肩，觉得这压根就不成问题：“当时大概是因为主程序判定这样的蓝前辈与人类世界的利益不符，所以才会借着这种剧情隐藏了他这个变量，留待观察——这并不妨碍程序沿用蓝前辈一开始的那个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证明了蓝前辈依然置身于人类的立场，主程序自然就为他解禁。”
小绿沉默，而且不知不觉，又再变得面无表情。
“不过说来你也真厉害。”勇者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
魔王陛下无辜地歪歪脑袋，“嗯？”
“因为这个逻辑的设置，能提高故事发展在经历各种意外后还能保持自洽的成功率，也就是已经最大限度地保障蓝前辈与你敌对的立场。谁知道你竟然通过自学习自演化，一脚踩到这个跷跷板的中心位置，不偏不倚，所以才会令蓝前辈变成现在这种状态——不再单纯地为全人类去讨伐敌对的你，而是思考人类与魔族共同和平的可能。”
“原来是因为我吗……”仿佛已经消化完异界勇者那一大段解释，小绿随即豁然开朗笑容重现，诚恳而又真挚地对一维说，“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勇者。真的，非常感谢。”
万万没想到魔王会这般郑重其事地道谢，一维像是被什么砸到，向着对方目瞪口呆的同时还彻底的一头雾水。
直至魔王疑惑地歪歪脑袋，问：“怎么了？”
一维瞬间一言惊醒。
“别开心那么早。”大概仍尴尬于先前片刻的愣神，一维语气硬邦邦地提醒，“因为这是给人类的游戏世界，也就是说，人类阵营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不然就是game over的结局。”
“我知道。”不慌不忙地应着话，小绿的笑意恢复平素的温和，然而那个冷静的眼神倒是变得耐人寻味，“不然，也不会出现那把剑。”
说着，念及目前应该还在战场上努力挥剑的骑士，魔王静静地闭上了眼。
——这一切之于你，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第二十一章
【21——】
“不过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
“嗯？”小绿一个抬眼。
一维拧着眉叽咕：“说来奇怪，这个游戏似乎……有着很强的求生欲？”
“怎么说？”小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准确来说，是避免走向game over的感觉。”一维斟酌着自己的描述，“要是game over了，游戏一重启，这个世界也会跟着重启——好像在竭力避免这个重启的感觉。”
“游戏世界重启后，我们这些角色会变成怎样？”话说到这里顿了下，小绿随即补上一个范围指向，“我的意思是，能读档重来吗？”
“没有读档。”一维老实交代，“你们演化成现在这样，当中太多巧合，想要复制基本是不可能。要是game over之后的重启，那你们大概都会被初始化吧。”
“这么说来，我们这不就是已经没有重来一次的可能？”小绿轻声一笑，仿佛这一切完全事不关己，“这样的话，不就难怪了？”
一维闻言愣住。
与此同时，一维意外发现，魔王貌似对这个处境没感到多少的意外。
他的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始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勇者啊，你不是说过，目前这个游戏的发展已经完全脱出了原来的剧情吗？也就是说，这是孤本。”魔王微笑着，说得语重心长，“它已经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一维惊讶得一时间哑口无言。
没理会惊讶得大脑当场宕机的勇者，小绿抬头，以魔眼仰望已经完成催化的那边世界树，看着树影婆娑，梦呓般的出言感慨：“想要让这个世界继续下去，想要让自己能活下去——为了自己的愿望，或者说，为了自己的利益，我倒是能够理解。”
一维顿时一激灵，下意识地扬声反驳：“但这只是游戏程序而已！”
“只是游戏程序而已……吗？”小绿把收回的视线投向反驳之人，意义不明地一声笑叹，说得近乎循循善诱，“按照你这个观念的逻辑，我也好，小蓝也好，还有永乐和灰羽——我们都不过是程序数据的集合体啊，勇者。”
这段话点到即止，一维却是听得当即哑了声。
忽然间，像是想起什么，小绿好奇地问：“勇者，刚刚说的那些，你都验证过了吗？”
说起这个就来气，一维翻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还没。正准备验证的时候，就看到了你这边似乎有什么情况，所以就过来了——是说，你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哦、那个啊……”小绿轻描淡写地回答，“我解放了绿宝石魔杖的形态。”
“什么！？”
“不过还没完全成功。”
这进度已经不是什么重点，一维早就听得那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仿若决定了等下打电话叫个双头龙龙肉外卖那样，小绿轻巧地一个合掌，径自对愣着的一维说：“勇者，既然你给出了这样的情报，那么于情于理，我都很应该给你回礼呢。”
不等勇者表态，魔王稍微抬起了拿着魔杖的手。
像是呼应魔王的念动，魔杖杖头的绿宝石忽地有幽光涌现而出。
“以休伯利安的名义。”
沉吟的话音刚落，在小绿摊开的手中，绿宝石魔杖升腾悬浮，猝然以粒子的状态瓦解，化成一团涌动的黑绿雾状。
那团黑雾在魔王的面前跃动，以自体为中心，牵扯出一阵盘旋的罡风。
在纷乱的气流中，面无表情的魔王伸出双手。
黑雾随即缠绕在他抬起的那一双前臂上、掌握中，在沉默的搏动中分作两股，聚合再凝结，如土坯般逐渐化为一双狭长的形态，继而隐身于绿色的重重烈焰之下。
魔王的双手一握，握住了把柄的位置；手腕一侧，形态确定；双臂随意用力一甩，绿色的焰火在破空声中散去，那一对形态得以显出真容。
那是一双乌亮的长剑。
那颗硕大的绿宝石一分为二，分别缀在这两杆剑柄上，同样涌动着幽绿的光芒。
“终于成功了。”
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双剑，小绿笑着叹息，看来疲惫却欣慰。
霎时间，魔王的气势暴涨喷薄。张牙舞爪的暗影从魔王的背后冒出，猛地窜上那株参天巨木。世界树的魔化瞬间推进了大半，一眨眼便是大半棵树都被暗色吞噬。
只余下旁边边角的丝缕光明在苦苦支撑。
仰望那株被暗色眨眼间覆盖了大半的参天大树，一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跟不上剧情，以致于此刻只能目瞪口呆地愣杵在原地。
好不容易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忍不住惊讶地问魔王：“你的职业可是法术系，这样切换到武斗系的武器，有什么意义？”
小绿摇摇头，耐心地多加一句解释：“意义不在于武器的形态，是对那团黑雾的驾驭。”
听到这种信息量庞大的话，一维到这份上已经不想说话了，因为他意识到话题已经被对方牵着走，而自己也已经被对方耍得团团转。
然而，尽管魔王的回答说得言犹未尽，但在听到这个回应的瞬间，一维倒是想起了之前那个数据滚动得飞快的视窗。
——吃饱了撑吗这是？
一维真的，彻底地不懂了。
只见小绿依旧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温和得没有半丁点身为最终大boss的感觉——“谢谢你，勇者。如果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没错的话，我想我是终于明白过来了。”
“什么？”一维一愣。
小绿微微一笑，“那把剑出现的理由。”
一维的不解更甚，“不是给蓝前辈提供可以绝杀你的机会吗？”
“是这样没错。”小绿也不介意，“只不过，我之前一直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是小蓝？现在总算懂了。”
一维回忆了遍自己刚刚说过的内容，若有所思地慢慢一个点头。
“勇者，你知道关于那把剑新增的历史吗？”
这个问题冷不丁被魔王扔来，一维顿时皱起了眉。
当然，关于那段凭空加入的历史，一维知道倒是知道的——
早在数千万年前，初代魔王-休伯利亚就试过对[世界树]进行催化。
当时身陷绝望的人类向女武神-伯伦希尔祈求，最终得到了传说中的[荣耀之剑]-蓝宝石圣剑，并以伯伦希尔之名结成骑士团，意图合力抵抗魔王。
饶是如此，还是没能成功阻止魔王践行计划的步伐。
然而，就在魔王达成在即之际，一名勇者拼上自身的所有实力、精神以及生命，终于荣得这把传说之剑的承认，赶在最后关头一举击杀魔王，及时驱散了魔王对[世界树]的催化效果，为这个世界的人类守住了居所。
“慢着！”
兴许借着魔王的暗示而开窍，这一次，一维觉得自己抓到了不对劲的关键。
——就在魔王达成在即之际，一名勇者拼上自身的所有实力、精神以及生命，终于荣得这把传说之剑的承认……
那段文本在一维的意识中着重回放。
——勇者拼上自身的所有实力、精神以及生命，终于荣得这把传说之剑的承认……
“骗人的吧……”不知不觉，一维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那把剑完全觉醒的代价该、该不会是……”
勇者拼上自身的所有实力、精神……
以及，生命。
——生命！？
“蓝前辈会死？！”瞪得要脱窗的那双眼撞上魔王那个沉默的眼神，勇者更是惊讶得整个人像被猝然通电那样跳了起来，“你早就知道！？”
这样的话，魔王之前一系列的异动，瞬间就有了解释。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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