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斯理,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袖口卷了卷, 指节分明的手指在白毛狐狸的脑袋上十分讲究的摁了两下,在北川原的眼里,就是一种专业的气质, 举手投足间尽显专业素养。
只是北川原大抵也不会想到,现下奴良陆生脑子里大半想的全是如果治疗过程中造成了什么二次伤残,那可就不关他的事了。至于那玄而又玄的专业素养,他也就是手指随便在狐狸脑袋上摁了两下, 随便找个按摩师来说不定做的都比他要专业。
也就旁边的仁王雅治看得明白, 他还记得不久前对方那句“其实我也没看出来”,要让他再相信一次委实有点困难。
“我有点不懂你,”大概是在旁边呆着做背景板有些无聊,仁王雅治搭话道,“这只突然冒出来的狐狸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你要这么费心费力。”
“他是我室友啊, 我不费心费力, 难不成指望我们班的班主任吗?”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反正在第n次被仁王雅治当众戳穿谎言之后, 北川原就基本上懒得在他面前找借口了。横竖连糊弄都难糊弄过去,更别提瞒天过海了, 毕竟几个小时前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呢。
“难怪。”仁王雅治淡定的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一旁摆弄狐狸的奴良陆生心生疑惑,“你接受也太良好了吧,虽然我知道你相信他,那也不是这么个信任法吧。”
北川原也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对,“对啊,你为什么这么接受良好,难道就没有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吗?”
仁王雅治摇摇头,摆了摆手道,“嘛,新世界的大门在我这里老早就打开了。”
“你知道吗,当我遇见你的时候,”他用的是戏剧里常用的夸张咏叹调,有一种假模假样的深情款款,还刻意凑近,抓住北川原的手,“那扇门就已经在我面前打开了。”
北川原:“……你还不如说是我直接毁了你的三观呢。”
“别这么说嘛,”仁王雅治带笑的看向北川原,“多亏你,这之后我养成了处变不惊的好习惯。”
北川原沉默着抽出自己的手,然后把头别到奴良陆生那一边,“有办法解决吗?”
“冲突了。”奴良陆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揪起狐狸的一只耳朵仔细察看,“你知道能量冲突的理论吗?有点像洪特规则,只是稍微有一点不一样。”
他没有等到任何人的回答,奴良陆生有点疑惑的抬起头,却见北川原一脸的复杂表情。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神棍,”仁王雅治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结果没想到你是个搞科学的。”
“你……”北川原欲言又止,最后给了他一个同情夹杂感慨的眼神,“真是辛苦呢。”
这年头做妖怪都要懂洪特规则了,这玩意就是大学专学物理都只是选修。
“我就是打个比方……让你们好理解一点。”
“还是免了吧,”仁王雅治发自真心的说,“其实我觉得灵异学和数学物理比起来,还是灵异学比较好懂。”
就在三人不知不觉偏离最初目的开始聊起科学与灵异学的时候,狐狸默不作声的在奴良陆生的手背上咬出了一排不大整齐的牙印。
“嘶——”他立马手一甩,任由狐狸遵循重力规则做垂直掉落的运动。
好在北川原及时跑过去接住它,看到白毛在自己怀里安稳无事才松了口气,不过由此,奴良陆生向他投来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对方什么也没说,但眼神的威力就十分重量级了。
白毛牙尖嘴利,就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血液从齿痕上渗出来,但奴良陆生全然不去管他,让伤口明明白白……甚至是有些刻意的清楚的展示在北川原的面前。
“我这里有酒精……”北川原有点受不了的低下了头,“你需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奴良陆生就蹲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向他伸出手。
“把它给我吧。”
“……虽然它咬了你一口,但是跟一只傻狐狸计较也太……”
“我在你心中的印象还真是糟糕啊,”奴良陆生语气凉凉的,“你不是要我帮他吗,你不把它给我,我怎么帮他。”
“你不生气啊?”
“生气。”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却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所以到时候你要赔偿我。”
“医药费我会负责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想了想,就这点小伤口,以他的身体素质,到了晚上估计就全愈合了,只要医药费岂不是很不合算。
奴良陆生一只手捏着狐狸的后颈肉把它放到桌子上,另一只手顺势拉起北川原,“至于具体赔偿什么,等我想到再说。”
北川原迷迷糊糊的正想点头,却突然被人摁住了肩膀。
“不对吧,奴良君,”仁王雅治抓住北川原的手臂,让他往后仰靠了靠,“就算是赔偿,也该是让南野秀一来赔偿你,我说的没错吧?”
总感觉气氛有点微妙,北川原有点不自在的想逃离这个怪圈,然而仁王雅治手上的力量很大。北川原实在忍不住怀疑他其实是把他的手臂当成网球拍来握,然后又想到在网球场上司空见惯的网球拍壮烈牺牲事件,心中顿时一阵颤栗。
不是,我做什么了呀我?!
“那个……你说的没错,”北川原看着仁王雅治拼命点头,“就是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
你老这样抓着,我容易想到那些个死得惨烈的网球拍。虽说人的骨头比网球拍不知道硬了多少,但你们连水泥板墙都能打穿了,我觉得我的小身板骨还是接受不了这种刺激。
不过虽然脑子里这么多弹幕一片一片的发,但北川原的直觉告诉他这些都是不能说出来的,否则下场不仅不能预见,还不能想象。
“我要是放开,”仁王雅治微微低下头,凑到北川原的耳边说话,“他继续向你要赔偿怎么办?”
其实这举动完全没必要,至少北川原是这么觉得的。他们站位本来就够近了,凑到耳边说话除了让脖子那边又热又痒,完全没有任何其他的作用。
北川原用手推开对方的脑袋,推不动。
“对吧?”仁王雅治还要继续征询他的意见。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北川原点头频率极快,似乎想以此表现自己的真诚,“就是你真的能不能站的离我远一点,我们的寝室空调本来就缺氟利昂的,你都不觉得好点热的吗?”
“对啊,”奴良陆生抓住北川原的一只手往外扯,“这么热的天,仁王君你不热吗?”
趁着这个间隙,北川原赶紧把两边都推开了。
然后站到了空调底下,顺手抱起了旁边一直做背景板的白毛。
也许是因为一直吹着空调的缘故,狐狸的皮毛有一种滑凉的感觉。
也许是冰凉柔软的触感太过舒服,连带着先前对方带给他的痛苦回忆都忘得一干二净。
人生在世,只有这只白毛还残留着一点冷气。
第81章 狐作非为之三
当走廊里按时间设定的夜间灯亮起的时候, 房间里的三个人加一只狐狸才慢半拍的意识到, 在这快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 他们首要目标的进度条纹丝未动。
而怎么看都是情况最麻烦的仁王雅治却显得格外冷静,“没事,比吕士他可是非常可靠的。嘛, 巡查的老师基本上也放弃认出我们两个人了,让他装一下我没什么困难的。”
“可是这样一来的话,”北川原疑惑道, “柳生君他自己要怎么办?”
“巡查老师也不会去查他的啦,那家伙在老师那边的印象可好了,就算是说他半夜出去补习都有人信。而且啊,我觉得现在比起担心我, 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快点解决这个麻烦吗?”
仁王雅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尚在北川原怀里的狐狸, “你也好把那只狐狸交给奴良君了,老是抱着不累吗?”
“不累啊,”北川原理所当然的说,“他本来又没有多重。”
仁王雅治被这么噎了一下,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倒是旁观的奴良陆生是个行动派,二话不说先把狐狸抱走, 等确定狐狸的爪子没法够到北川原的衣角后才开始说话, “我觉得现在还是办正事要紧。”
“所以你的办法是?”
问题又回到了起点。
话说回来,自己要是真的有办法的话, 怎么着也不能拖到现在。
奴良陆生轻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现在只好换一个办法试试了。”虽说他先前好像也没做什么事。
“换哪个?”
不怪北川原对他投以期待的目光,毕竟房间里三个人,也就他还算专业。
奴良陆生把快滑下来的袖口重新卷上去,整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我们换个比较科学的办法。”
***
北川原小学的时候,还是个坚定得不行的唯物主义者,他的坚定不移表现在寻常周末里如果不跟同学出去打球,他十有八九是守在自家电视机面前看着一档名为“走近科学”的科教人文节目。
这个科教人文概括的是很好的,因为它不仅讲科学,讲教育,讲文化,连家庭伦理都是时不时的掺杂其中。是一档综合姓极强的大杂烩节目。
北川原今天忽然想起这档节目来,倒不是出于心血来氵朝想要回忆童年的那些爆米花时光,纯粹是由于奴良陆生给了他极大的即视感。
“……你能把那个词汇再念一遍吗?”在场的并不只是北川原有此想法,没有发表言论但表情丰富多彩的仁王雅治大抵也是这么想的,还有一只不知道听没听懂但却从各个行为上表现出了对奴良陆生的拒绝的白毛。
“催熟。”奴良陆生不受影响,正经八百的把那个词重复了一遍。
当年北川原看“走近科学”的时候,没少在这个节目的农业板块看见这个词语,但人家专业的大多是拿着个试管,要么就是周围堆了一堆的实验笔记,然后面前摆放着品种繁多的植物或是动物。
顺带一提,植物是稻谷小麦,动物是鸡鸭羊猪。
原本北川原以为奴良陆生身上尽显的是妖怪头目的专业素养,现在再仔细一看,专业素养还是有的,就是得换个方向。
这是哪里来的专业的家畜研究员啊。
北川原一脸纠结,“不是……我说啊,你说的催熟是把它催成精的意思吗?”
奴良陆生竟然还点点头,“你很懂嘛。”
“……没开玩笑?”
“真没有,”奴良陆生被问的也有些无奈了,“他体内的力量和我的冲突,直接唤醒风险太大了,但如果要温柔一点的办法,也就只有目前这个。当他身体里能量处于平衡的状态的时候,在其中一边加进远超了另一边的能量,以达到催熟的目的。”
“……其实我还是没听懂。”北川原尴尬的说。
“那些也不重要。”反正我也不大清楚我在解释什么。
“总之,”奴良陆生意义含糊的说,“把它交给我吧,很快就能解决了。”
“那个……”北川原抓了抓头发,“我想问一句,应该没有什么副作用吧?”
“放心好了,他不会有事的。”奴良陆生语气虽说谈不上敷衍,但也显得有几分有气无力。
“那你呢?”
完全没预料到北川原的这句话,他的声调略有惊讶,“……什么?”
“我说那你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这件事情肯定没有你嘴上说的那么简单吧。”毕竟你解释了半天,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对我会有那么一点影响,”奴良陆生低沉下声音,但语调里却有一点和煦的温柔,“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好歹我也答应你要帮忙,所以你真的不必太担心。”
“那就好……”
“我说啊,”仁王雅治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笑着看向奴良陆生,“奴良君,请你来帮忙的,好像是我啊。”
……
北川原当机立断的把白毛塞进奴良陆生的怀里,朝他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非常感谢,可以开始了吗?”
***
南野秀一昏昏沉沉的睁开眼,都还没来得及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那个系列的问题,就被脸藏在阴影里的北川原震到清醒。
北川原朝着他露出一个不知是欣慰还是感动的微笑,结合着遮住脸的那处阴影,硬是把好端端的脸上凑出好几道可怖的沟壑。
特别适合在鬼片使用。
好在南野秀一心理素质强,刚才只是被震惊,没有当场吓到又昏回去。
“你总算醒了。”北川原的声音深沉,看他的眼神也格外的不对劲。
“你……”他太久没开口说话,嗓音显得有些嘶哑,喉咙里干涩得甚至有些疼痛,像是落了一根生锈的铁片在里面。
北川原适时的递过来一杯水。他慢慢的把他扶起来,小心翼翼的把杯子凑到他嘴边。
也许是因为刚醒过来,南野秀一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虚弱无力,本想抬手接过杯子,却发现连手腕都使不上劲,只好先就着北川原的手喝手。
等喉咙不那么痛了,他才开口,只是出口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问句,“干嘛这么看着我?”
“看着你怎么了,这就是同学关爱的眼神啊!”
北川原声调激昂,一副我们同学情深哥俩好的样子,然而南野秀一只是向他伸出一只手。
然后把他的脑袋拍到一边。北川原上还没来的及感到疑惑,就听见南野秀一的声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