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眼前的情况表明了罪魁祸首并非是他一开始的设想。被损坏的家具上异能的痕迹显而易见,跟这些非正常的东西呆了这么久,北川原很明显的就能看出正常损坏和异能之间的差别。
小偷要是有异能……那还当什么小偷?
他气势汹汹的往里屋走去,转开门把手, 罪魁祸首的名称音节才刚念了个开头, 就被人出其不意的一把拉进门,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的瞬间听见房门落锁的声音。
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 这声音显得有些沉重,像是监狱钥匙不远不近的刚好落在囚徒伸手够不到的地方。
北川原不知道是这个房间的灯也像客厅里的家具一样没能幸免于难, 还是伏见猿比古刻意的不去开灯,又或者是伏见刻意的把灯弄坏。他倾向于最后一个猜想,因为伏见把窗帘也拉上了。
一个完全黑暗,过分安静的房间。
北川原想到那个因为一时好奇去参加小黑屋实验的笑星亚当·布鲁姆。但是他现在的情况比他好,布鲁姆只有一个人,但片刻后他又觉得布鲁姆比他好,因为他只有一个人。
在前些年,和伏见猿比古共处同一个黑暗安静的房间是一件可怕的事,这意味着他们的拳脚往来会更加肆无忌惮,打的时候是发泄,打完后就大半是后悔了。在脸上的伤口可不那么好看。
而现在,他有另外的需要担忧的地方。
伏见猿比古不说话,就只是站在他面前,因为黑暗的缘故,北川原只能勉强的看出一个轮廓。他也能感受到对方在朝他逼近,背脊大半已经贴着墙壁,早就已经退无可退,只能任由着那股气息离他越来越近,接着感受到他的头发扫过自己的脸颊。
他们处了大半年的对象,北川原其实很明白对方想做什么。哪怕他们的处对象跟普世意义上的谈恋爱有着天壤之别,比起恋爱,更像是普世意义上的是死敌缠斗,不共戴天之仇。
北川原起初有对人解释过,他们确实在处对象,比如说伏见猿比古再也不找他打架了,而他再也没有看见对方就想打他的冲动。但换来的往往是大多数人的同情和怜悯,偶尔掺杂了几个意味不明的叹息。
不过两人都对此不怎么在意,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继续进行自己有些过于离经叛道的恋爱。
在黑暗中,北川原其实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在哪里,但实在不妨碍他一本正经的直视前方,勉强装出一点点气势。
“你生气了。”北川原语调笃定,伏见猿比古甚至还能从中听出几分欠揍的得意。
“那又怎样?”伏见猿比古的话说得平平淡淡,声调甚至没有什么起伏,但却让北川原有些惊奇。
伏见猿比古少有这样坦然承认自己情绪的时候,也许在正常人眼中并不算坦然,但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跟你绕来绕去,就是不告诉你自己的真实想法。
北川原因此开始笑,从前的时候他就对让伏见猿比古生气这件事乐此不疲。他笑的时候却忘记了,伏见对让他难受这件事也是乐此不彼。
他凑过来咬他,然后笑声被喘息淹没在房间里。
不是吻,是咬。伏见猿比古总喜欢这样做,比隔壁的哈士奇还要凶残。
“……你生气了,”在任何可以说话的时间,北川原绝不浪费他的满肚子废话,“因为我发动态的时候总是捎上你的智障表情包?因为前几天我拿走了家里仅剩的几包泡面的调料包?还是因为——”
伏见猿比古经常姓的嫌北川原废话太多,很多时候他想拿个毛巾塞住对方的嘴巴,但到底没有一次真正实施过。因为虽然说话的北川原很煞风景,但发不出声音的北川原很没意思。
他只在对方将要说出一些他并不想听到的话之前,才用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方式堵住对方。
北川原说的前两个原因无足轻重,根本不足以撩动他这几年来越发平静如水的心湖。
他生气的原因并非在这里。真正的原因北川原知道,但一定知道的很肤浅,不真切,并且可能还认为自己很幼稚。
他们谈的是一个很离经叛道的恋爱,但却有一个司空见惯的生气理由。
“你在吃醋?”北川原还是找到空隙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因为我没跟你说就在朋友家住了一个晚上,而且期间没有给你回一个短信和电话?”
这是正解,但是伏见猿比古不想承认,他偏头去咬北川原的脖子,企图让对方闭嘴。
但其实是该生气,换成其他人早该气炸了闹分手,但他们这里总有点不大一样,他们似乎是铁了心的要表现出对对方的不在意。
“你有一点说错了,”他是慢吞吞的,像是抽空想起来的说了一句,“在这期间我没有给你打过任何电话。”
“嗯,对,”比起伏见的游刃有余,北川原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那样一个时间开口说话,“商店旁边的电话亭,广场旁边的电话亭,还有你们办公室的座机,这些没一个是你打来的电话。”
“对了……”他喘着气,却在唇边勾起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伏见猿比古当然不想猜。他的手掌贴着北川原的脖子,以一个近似爱抚,也近似谋杀的姿势。
他吻他,北川原把所有那些不太痛的啃咬当成吻,但是这回不一样,这回是真的吻,终于有点像个普世意义上的吻。
“其实我那几天我没去别人家住,”北川原被突如其来的温柔弄的有些蒙圈,于是原本打算死也不说的秘密一下子脱口而出,“我一直跟在你后面,看见你从家里出来,然后一直跟着你。”
伏见猿比古低低笑了两声,“我知道。”
他这样说,“因为你必须要一直跟着我,不然以你的智商,早就迷路得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北川原目瞪口呆,突然就有点生气,马上翻脸挣扎着推开他。当然没什么效果。
伏见猿比古永远不会说的是,哪怕知道北川原一直跟在他后面,他也确实很生气。理由就是北川原所说的,打了电话却不回。
为什么不生气呢?他后来反复的想,自己纯粹就是被北川原那个傻逼拉低了智商,干嘛非要通过不生气来表现自己对他的不在意?他的脾气本来就坏,生气当然是理所当然,何况世界上没有比北川原更容易让人生气的人。
北川原不会知道伏见猿比古想的这些事。
只是他有时候途中迷迷糊糊的睁眼,看见眼前的天花板晃个不停。天花板上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划痕也跟着晃,从线晃成面,从面又晃回线,最后兜兜转转成了一个点,就好像伏见猿比古用他最尖利的牙齿咬他时留下的一样。
这是很痛的,因为表面上他是在咬你的脖子,但实际上他又不只在咬这些地方。
这是很痛的,他想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这只披着人皮的恶魔会咬死他。而他心中知晓却全不在意,任由自己沉入那极致痛苦与欢愉的地狱。
他不去想以后。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
小黑屋的梗,一个很奇妙的……车。
暂时只来得及写这个,其他的等我有空写完再放好了。
明天开始修文,但是晚上正常更新,所以早上要是看到更新提示,一般是我在修文。
第64章 恋爱课堂之三
北川原被那句油腻的男人打击的不轻, 整个人如五雷轰顶, 并不比那些妙龄少女被叫阿姨的时候好多少。好在他是一个比较会抓重点的人, 他意识到这句话里面最重要的并非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个动词。
“你才几岁,就要跟人殉情?”北川原抱着好笑的心情, 伸手想拍拍对方的肩,但他连个衣服的边角都没碰到,对方就赶紧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
“喂, 用得着这么嫌弃吗?”北川原有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郁闷,他心想着自己好歹也被女生追着告白过,虽然现在想起来全是黑历史, 但怎么着也不该这么被嫌弃啊。
太宰治把眼前这个人的郁闷看在眼里, 脸上和心里都很不以为意,但是又出于一种他其实从来没有过的同情之心安慰对方道,“其实也不是很嫌弃,也就是非常嫌弃的程度而已。”
这算哪门子的安慰……是补刀吧!
北川原顿时升起和这个人搭话自己就是个傻逼的想法,他心累的转过头,继续在书堆里翻书。然而太宰治的话却在他转过头的时候慢吞吞的补完。
“毕竟我只喜欢可爱的小姐嘛, 这一点就算是你散发着吸引男姓的气质, 我也不会动摇的。”
……
谢天谢地他没有在喝水,但北川原仍然被这句漫不经心的话语震的脚步一个踉跄, 几乎一头栽到书堆里去。
“啊,”太宰治微微的笑了那么一下, “开玩笑的。”
北川原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看起来小自己六七岁的少年耍的团团转。他由此更加坚定了找这个人搭话根本就是个愚蠢的决定,并且决定接下来绝对绝对不能跟这个人说话。
太宰治似乎也耗尽了对北川原的兴趣,转头跟其他来找书的人一样继续去翻书堆。唯一不同的一点是,他很喜欢自言自语。
“怎么又不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苦恼,脸上的表情却不尽然,随手抽出一本书,看到不是,就很随便的往后一扔,全然不顾后面是不是站着人。
“……我说你,”在不知道是第几次被书砸到脑袋,砸到手,砸到脚的时候,北川原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个年纪,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你家里不管吗?”
“家……”他面无表情的把这个单词重复了一遍,然后很快又在嘴角扬起微笑,“我是离家出走的,所以没关系。”
一脸无所谓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本也不是。”还没等北川原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太宰治就继续埋头书堆,同时把他手中那本不需要的书随手往后一扔。
好在这次北川原发现及时,闪避得当。但他低头去瞅了瞅那本书的书名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
“你给我住手!”北川原这回是真的忍无可忍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书堆里扒拉出来那么几本我要用的书,你别给我全扔了!”
北川原这回事真生气,来过这书店的都知道在这里找书有多困难。北川原好不容易把书扒拉出来,本来几本几本叠的好好的放在一边,被太宰治这么胡乱一丢,待会要再找回来,得无端的再死多少个脑细胞。
然而太宰治是何许人也,森鸥外尚且拿他没办法。在港口黑帮还没呆几年,就混到了干部候选,能静下心来听你说话已经是很难得。港口黑帮里的人都知道中原中也脾气火爆,看起来就不好惹,但只有首领森鸥外最清楚要说难管还是太宰治,所有的印象具体概括起来就一个词,糟心。
特别糟心的太宰治听到喊话顿也没顿一下,旁若无人的进行自己的找书大计。
所以说有时候小鬼这种东西真的很烦,智商高的小鬼更烦。至于那种小孩不听话怎么办,揍一顿就行的说辞放在这里全不管用,北川原当然不可能真的上前揍他一顿。遇到这种事,只能权当自己运气不好,北川原深吸一口气,“你要找什么书,我帮你找。”
太宰治这才回过头来看他,“《完全自杀手册》。”
“……啥玩意?!”
太宰治顿时一脸“既然是文盲,还问什么问”,气得北川原直咬牙,同时,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完全自杀手册》,是个正常人都没听说过这本书……不对,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找这种书的好吗?!
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北川原的好奇心随着时间流逝渐增,“你的心态能不能积极一点,乐观一点,成天殉情和自杀,你的童年是有什么阴影吗?”
太宰治的童年有没有阴影没人知道,因为他又重新进入到了不理人的状态,但这回和先前都不一样,面无表情的,看起来阴沉沉的。
“其实,”他突然开口,“我一直被一群穷凶极恶的黑手党追杀。”
北川原一听,一时间居然被他逗乐了,“少年,你有意识到你这个画风跟你先前都不一样吗?”
什么仇家追杀,家世凄惨的戏码,北川原左看看右看看,硬是瞧不出太宰治有这方面的感觉,不像是怀抱着深仇大恨缺爱的样子。
“这是真的,”他轻松的笑了笑,没有对北川原的质疑作出什么辩解。
“要是真有黑手党在追你,你还能在这里活蹦乱跳?不过不管是不是真的,你先把手里的书放下。”
“好啊。”他这回应得爽快了,北川原接过书,心里正奇怪,就猝不及防的被人一把推到了旁边楼梯下的小仓房里。
说是小仓房,其实只是楼梯下的一个房间,连个像样的门也没有,店主随便拿了个窗帘布糊弄着当了门。土布积灰的程度是正常人难以想象的,被这么一推,窗帘上的灰尘几乎全落在了他身上,北川原在房间里被呛得死去活来,太宰治的声音还好死不死从外面传过来,说的什么呢——
“安静点。”
北川原觉得自己就是不被呛死,也得被气死了。听他的意思,这是连咳嗽都不被允许了。
“追我的人来了,”太宰治轻描淡写的说,“不想被牵连的话,就别出声。”
其实往常太宰治没这么善解人意,牵连无辜这种事也从来没让他愧疚过,这回自然也是存了不怎么好的心思。
有句话他没说谎,他确实一直被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