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路沿着李虎留下的地图,找到了这次案子里剩下的死者。他们都已经被李虎收敛了尸体,就地掩埋了。”
公孙策神情严肃起来:“快快进门,换了衣裳,与我们详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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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土果,竟如此神奇?”展昭听完宫九讲述的这几日的见闻,不由地惊诧,“我竟从未听闻过。”
公孙策认真将宫九所说的,关于土果的描述,再三想了想:“我总觉得这听起来似有些耳熟?我应当在河西的地方志里曾经看过……”他抬手懊恼地拍拍脑袋,“一下却是想不起来了,待我稍后再去查一查。”
“麻烦公孙先生了。”包拯点头道,“道长和世子此番逢凶化吉,实是大幸。更重要的是,这次你们带来的消息,让此案的案情终于拨云见雾,有了点依稀的脉络。”
“那些黑衣人,应当便是杀死那些死去‘异人’的凶手。那些‘异人’,实则也不是真正的异人,而是因被黑衣人强行喂下了土果试药,中毒而亡,方才变成我们所见的那副模样。”包拯若有所思的说,“难怪衙门的告示贴出去后,却少有人来认领。我们还当是那些死者的家人顾及颜面,方才狠心不认尸体的。”
展昭点头:“是啊!衙门贴的告示上说,尸体都是异人的。那些死者原本就只是普通人,家里人一看这告示,自然不会认为那些死者会是自己的家人。谁能想到他们失踪了之后,会遇到这等飞来横祸,突然变成异人了呢?”
包拯对梅师爷道:“快快让人改了公告,说清楚凡有家人失踪了的,都来府衙一趟。”
梅师爷当即吩咐下去了。
墨麒:“因试药而死的,也不止现在躺在停尸房里、还有密林中葬下的那些人。服用土果后的变化,放在男子身上极为明显,放在女子身上却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宫九眯了眯眼睛:“……你是说,先前同我们吃酒的那些乐娘?”
被这么一提醒,众人也想起初来河西那一天,和席酒楼里那个醉了酒的乐娘说的话了。
想来,那乐娘所说的,被人赎走又在怀孕后被丢弃,最终活活冻死的姐妹,很大可能其实不是怀孕冻死,而是被喂了土果而死的。
“那些黑衣人,一开始还不敢行事如此猖狂明显。他们应是扮做了富商巨贾,去青楼中买了贱籍的女子来试药。这是最稳妥的,毕竟她们被买回家后,自然是会被养在后宅,久不露面才是正常。即便她们其实已经因试药而死去了数月,也不会有人怀疑。”墨麒声音有些低沉地道。
宫九手中执着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看来,告知那些乐娘,其实他们的姐妹没有在后宅享福,而是在‘怀孕’后弃尸密林的,也是李虎了。”
展昭不由地叹道:“行善事召险恶,天道不公啊。”
“若是这般,那这些黑衣人的目的应当只有一个,便是尽快找到土果的正确熬制方法,故而抓不同的人试药,又对李虎杀人灭口。可对陶知府……我猜墨道长说的没错。杀死陶知府的人,和那黑衣人,必定不是同伴。”公孙策肯定的说。
“为何如此肯定?”宫九凤目一转,目光落在公孙策身上。
公孙策站起身,将众人引到后厅。那里已经被他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停尸房,里面摆放着的正是陶知府的尸体。
门帘掀开,一股恶臭迎面扑来。
宫九如愿以偿地看到墨麒面上那一丝一闪而过的隐忍克制的神色,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公孙先生还是快些说,不然道长怕是就要吐在这里面了。”
公孙策愣了一下,不由地看了一下墨麒的脸色,连忙加快步伐,走到尸体边,揭开白布。
“你们离开这段时间,我已经验过陶知府的尸首了。”公孙策用手指点着,仔细又飞快地解释,“除了致命伤之外,其实还有其他的痕迹,不过在尸体浮肿的情况下,不大明显。”
公孙策指了指陶知府的下身:“我在他的下.体,发现了点精斑,虽是被人事后处理过了,但仍有些残余。应当是死前,曾与同姓发生过关系。”
展昭站在人群最后端,不自在地挠了挠耳朵,一张年轻还未脱稚嫩的脸忍不住通红,眼珠子乱瞟,不知道该看哪。
展少侠出了江湖不久就跟着包拯一块探案了,基本出门不是小案就是大案,根本没机会体验一把风花雪月、花前月后的滋味。他甚至还没跟姑娘牵过手呢!听公孙策熟门熟路地讲这些的时候,还没什么经验的展少侠难免就有点不大自在。
梅师爷和展昭一样,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看到白布被揭开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侧了侧脸,恰好看见展昭毛毛躁躁地挠耳朵的样子,不由地轻轻一笑。
展昭耳聪目明,梅师爷又站在他身边,这声轻笑他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耳朵根子顿时就臊得更红了。
不止展昭,墨麒其实也不大自在。不过就他那张稳如泰山的脸,恐怕除了一直盯着他看的宫九,没人能瞧见他藏在发鬓下的玉白的耳尖,悄然蹿上了一抹粉色。
墨麒的声音仍然沉稳有力,任谁都听不出此时这声音的主人正红着耳朵:“不是强迫的?”
公孙策摇头:“没有伤口,应当不是强迫的。不过这也说不定,毕竟也有的是药能够让人短暂失去反抗能力的……”
宫九回首,问站在最远端,脸色有些冷淡的梅军师:“陶知府有这等爱好,梅师爷你可知道?”他顿了顿,嘴角勾出了一个毫无温度的笑,“——看你这神情,想来是知道的。”
梅师爷垂了垂眼睑,长长的睫毛在清秀的面庞上投下一片阴翳。
宫九折扇悠然轻敲手心:“看来,梅师爷还有故事没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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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衙,梅师爷的书房。
“你——也是异人?”公孙策惊讶地看着褪去了上衣的梅师爷。
他瘦削苍白的胸膛上,层层叠叠地裹着布条,硬是将那凸起的弧度勒的平平整整。
公孙策的神情带上了些不赞同:“长期束胸,会造成胸闷气虚,对你的身体健康无益。”
梅师爷很平静地将衣带重新束了回去:“我自小便是如此,已经习惯了。”
“我用束带隐藏我与寻常男子的不同,进学,修习……”梅师爷回忆道,“虽不能出人头地,不能参加科举,但在自己的故居做点还算体面的活计,还是可以的。但有一天……陶知府——哦,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他意外发觉了我的秘密,便用此秘密要挟我,同他行那等不轨之事。”
展昭坐在椅子上,不由紧张地往前蹭了蹭屁股。
梅师爷冷冷道:“我自然不答应。他便威胁要将我的异常之处公之于众,叫我无脸面再出门,处处饱受他人的歧视和冷眼。我虽自小体弱,打不过他,但好在脑子够用。”
“我问他,他难道永远都只想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当个上不去下不来的县令?若他还有男儿的野心,还想往上爬,那我可以帮他。我可以做他的师爷,但他必须要敬重我,决不能以那等下流之事羞辱我。”
包拯听得眉头紧锁。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陶知府一直是一个不错的官吏,做出的实绩也曾令他侧目,甚至在小皇帝面前夸过,没想到背地里却是这样一个人。
包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这些年,陶知府一路升迁,他做的那些实绩——”
梅师爷平静地笑了一下:“自然是我做的。”
展昭坐在椅子上,有点气恼地狠狠蹙紧了眉头。
公孙策的反应倒还算平和,他沉思了一下:“看尸体的情况,陶知府应当是下方的那一个,从前他可曾——”
“他从来不会做下面的那一个。”梅师爷直白地道,“虽然他确实不再妄图拉我做这档子事了,但他去南风馆的时候,向来挑的都是下面的小倌儿。”
“他在做这档子事的时候,喜欢用些……特别的物什,粗虐的很,甚至几次拉我在旁边,强迫我看着。”
碰,陶知府自然是不会碰梅师爷的了。但这种充满羞辱和下流意味的擦边球,陶知府却是打的熟稔的很。
展昭怒道:“真是肮脏小人!”
“那这么看来,陶知府确实应是被下了药。”公孙策皱眉,“凶手如此粗暴,甚至用如此侮辱姓的方式亵渎死者的尸体,会不会其实是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
梅师爷愣了一下:“……先前以为陶知府的死,和异人的死是同一拨人所为,我还没想过这个可能……如今看来,公孙先生的猜测很有可能。”
公孙策犹豫了一下:“那……依梅师爷所言,会和陶知府有仇的……”
梅师爷冷冷地勾了唇角:“公孙先生可是想问,会不会是哪些被他折磨过的小倌儿做的?”
公孙策尴尬地道:“也不尽如是,或许也有其他人被陶知府……”
梅师爷的面上流露出了一丝厌恶和倦意:“但凡有办法反抗他,谁还会愿意受这种折磨?若是这些人有办法将这厮杀了了事,他们怕是早就这么做了。”
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书房里的气氛冷凝了下来。
包拯正准备开口,做个黑脸,让梅师爷还是将那些被陶知府折辱过的人的名字说出来,墨麒先他一步开口:“那你最后一次看到陶知府时,他可曾说过,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梅师爷还是愿意回答的:“他说,他要去军营里。史副将说,他和木将军准备了上好的佳肴……”
梅师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佳肴。
展昭担忧地看着梅师爷的脸色:“怎么了?”
梅师爷的眼神,冷得就像坠入了冰窟:“……来河西,去寻欢作乐的时候,陶知府都是和史副将,还有木将军去的。”他翘了翘嘴唇,“‘高山流水,恰逢知己’,这三个人的口味可是相投的很。”
那这“佳肴”,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墨麒和宫九对视了一眼。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初次去军营时,那个从史副将帐篷里跌跌撞撞走出来的小兵,还有那个在木将军帐篷里,长得面好若女的传令兵,花将。
包拯愕然震怒,一掌拍在书桌上。
“好一个史副将,好一个木将军,好一个我大宋的‘大好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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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副将被涌入账内的兵卒们摁住的时候,身下正躺着一个被他撕光了衣服的小兵。
受了包相命令的河西军们,平日里慵懒的目光狠厉得像是尖锐的狼牙,带着憎恨地刮着赤.裸着身体,露出恶心的狰狞的史副将。
打头冲进来的校尉,立即一脚把史副将踢开,抬手就将自己手下的兵用被子裹了起来,冲着地上被摁得动弹不得的史副将,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憎恶表情。
史副将惊得早就萎了,本能地感觉到不对,但还在努力挣扎:“你们干什么?!反了你们!给老子放开!”
长得虎背熊腰的校尉怒目圆瞪,上来一屁股便狠狠坐在史副将肚子上,一双大手用力攥拳,青筋暴起,毫不客气地就往他脸上砸,边砸边骂:“老子?你他妈是我孙子!呸,爷爷我才不想要你这种混账孙子!还敢横!你他妈已经完了!等着死吧!”
校尉被展昭慌忙架开的时候,还愤怒地使劲蹬腿,跟匹疯狼似的:“妈的还敢再横,看爷爷我锤不死你!敢碰老子的兵!”
校尉反过脸来又来骂小兵:“你也就任他欺负?!你他妈是不是个汉子了,不会告诉我吗?!”
他骂完以后,看着自己的兵默然无语的样子,再看看他那个小身板,又忍不住狠狠地使劲自己拍了自己一巴掌。
他恨哪!
他怎么能怪自己手下的兵呢?若是包相不来,就算是小兵告诉他了又如何?他小小一个校尉,难道就敢冲到副将军帐里救人了吗?
他不敢想。他不敢想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还有多少兵受过这样的折辱。
他们河西的男儿,应当是驰骋沙场,身披热血,一枪横扫千军首的!怎么能——
怎么能——
校尉的眼里都是恨,恨自己没用,恨小兵没用,恨那史副将卑鄙肮脏,最后只能化作一行热泪,无声地流入他的胡茬。
展昭看得心里难受,嗓子也酸疼起来:“此时,包大人定会给众位寻得一个公道!”
史副将被关押起来了。
木将军也一道被关在了他的隔壁。
不过花将却没如梅师爷等人所想,在木将军被抓走的时候,他甚至本能地扑上去想要阻止那些来逮捕木将军的河西军。
墨麒和宫九一路将木将军押回知事府的时候,花将一直央求着要跟过来,并且反复说自己是木将军的传令兵,几乎一直从早到晚都守在木将军身边,他可以作证,木将军从没折辱过任何一个河西军。
“可梅……有人说,木将军时常和陶知府、史副将一起,去小馆馆?”公孙策疑惑地道。
花将当真一路跟到知府衙来了,说是自己是重要证人,一定要和包大人当面证明木将军的清白。
花将雪白的面庞瞬间染上了红晕,他小声道:“那、那我不知道,但是只要木将军在军营里,我就一直在他身边,我真的没有见到过他强……强迫任何士兵,我可以作证的。”
花将又道:“我知道史副将有那方面的癖好,木将军还一直有意拦着,不让我和史副将单独见面呢!”
包拯迟疑了一下:“若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