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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云素 字数:4923 更新:2022-01-07 22:46:12

行了。”

  他眼球中爆出几道血丝。

  “请把修治身边图谋不轨的人,全都斩杀了。”

  [修治、修治、修治。]

  [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是我唯一的希望。]他几乎是病态地念叨着,[我要胜过他,我要打败他,我要把他踩在脚底下。]

  [这是作为我儿子的你,既定的命运。]

  ……

  福泽谕吉不喜欢此类任务。

  就他的身份而言,挑任务没什么喜欢与不喜的,本就是为国家做贡献的,活在阴影中的一类人,所做的事情也经常从大局出发,需摒弃个人喜好。

  津岛议员是政府成员,国家栋梁,津轻区的一号人物,他认识很多人,也架构起了自己的关系网络,福泽谕吉倒没有欠津岛原右卫门的人情,却欠了其他人。

  今早他接到一通火急火燎的电话,要他即刻启程前往津岛议员的家中,以偿还先前的人情债。

  [如此,倒成不得不做的事。]他闭目养神,揣着自己的刀。

  [大丈夫在世,必须如此,曾有人救我于危难之中,即便是小帮助,也需得偿还。]

  他是最老派的武士,讲究义气,更尊重主人家的意愿,先前津岛议员领他看过善壬先生的头颅,只消一看,就知道握刀人是行家,就是力气太小。

  福泽谕吉都同津岛议员说了,对方只是沉吟片刻,对他说:“还请银狼先生别告诉他人。”

  [真是奇怪。]他抱刀站在树下,等待那位津岛修治小先生回来,此时正是夕阳时分,从树下远远望着津岛家历史悠久的大宅,精巧的院落披上一层红光,像是随时能把人吞吃入腹的妖魔。

  正是,逢魔时刻。

  三十岁的福泽谕吉望了会儿天,又想到自己来到青森的原因,他遇见了一些事,大概在前不久,终于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疑问。

  人都会有吧,工作上的七年之痒,他的问题还更繁琐些。

  但当他把自己的疑惑向夏目老师诉说时,夹着课本的大学老师只告诉他:“对自己的定位产生疑惑?那你去这个地方吧。”

  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明信片,青森。

  “有个人也要到这。”夏目老师说,“别管别他自称叫什么,只要看见一个眼中盛满一潭死水却又让你觉得富有生机的青年,就是他了。”

  夏目漱石的两撇胡子都要飞起来了:“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

  想想一连串的长定语,福泽谕吉都要摆出死鱼样的眼神了。

  [夏目老师,为什么要我找他?]

  “哒哒、哒哒”

  “哒哒”

  女子木屐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

  福泽谕吉伸长脖子,看见了名为津岛修治的孩子。

  [这……]

  夕阳给人披上一层血衣。

第103章

  [O先生敬启:

  有时候,我会觉得生命很奇妙,万事万物自有它们运转的规律。

  哎?说为什么会这么说,那实在很难回答,我只是就自己的一些经历发出如此感叹,生命就像是一个圆,你叫他莫比乌斯环或者耶梦加德或者世界之蛇都可以,首跟尾看不见,但无论中间怎么走,万事万物都是殊途同归的。

  打个比方,就一个比方,千万别多想,有个孩子,他从小生活在奇诡的家庭中,父亲很爱母亲,爱到发狂,母亲不知该不该说憎恨他,那父亲对他有点儿爱,却是基于“孩子是母亲所生”的大前提下。

  结果这个家庭怎么样了?反正母亲死了,父亲也死了,父亲是孩子亲手杀死的。

  你问是不是我?可能吧,那是另一个世界我的故事。

  但又有一个世界的我,生活却不是那样的,母亲很爱他,父亲很关注他,父亲仇视母亲,母亲也憎恨着父亲,但他们对孩子的爱或者说是关注吧,确实毫无保留地,高于自己的生命。

  说实在的,我觉得这局面很讽刺,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的嘲讽点,只是两个家庭真的是极端相似又极端颠倒,我还没说呢,它们的家分别住在雪白的洋房与古朴的和室。

  然而,就是这样,活在爱与憎之下的孩子却长成了有点儿相似的模样,在他的人生中,有些东西是不变的,比方说不幸与黑暗,按部就班成长的人一辈子都不会遭受那么多的坏事,于是我又不得不想,“他”是不是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面对多余常人的磨难?

  我现在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几场春雨过去,天忽然暖和起来,本州岛的樱花开了,我头上就有一簇花,春风吹过,抚下三两片花瓣,有一朵花落在本子上。花瓣是淡粉色的,很美,且充满生机。因右手持钢笔,只能用左手把花拈起来,花蕊是嫩黄色的,按照植物学的性别分类,这应该是一朵属性为雄的花,看着眼下的花朵,我又觉得生活是很好的。

  请原谅我的走神,回到刚才的问题,假设说,孩子生下来注定要遭受比其他人多得多的磨难,那神佛在创造他时,应该也赋予了他能够承受苦难的坚毅的心,更在黑暗的生命中点上几盏明灯,让他能够在没有星星的夜晚踽踽独行。

  “为了下一个春天看到同样美丽的樱花,我决定努力一点儿活到明年”,当我跨越苦难的时候,所想的就是这些吧。

  “我 ”是可以战胜不幸的,当看见他时,我只这样想着。

  来自你不忠实的D先生的胡言乱语。]

  ……

  福泽谕吉其实很喜欢小孩子,正因如此,当他看见津岛修治时才会蹙眉。

  小小年纪,眼睛里却一点儿光都没有,竟不像个活人。

  “哎?”那孩子在他身边晃荡,面带好奇之色,“你是父亲找来的保镖?”他绕福泽谕吉转了两圈,似乎在打量珍惜的动物,但眼中折射出的情绪,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雀跃。

  “是的。”

  “你是武士吗?”

  “不是。”福泽谕吉的刀别在腰间。

  “那是刀客?”

  “……”

  “别那么沉默,我只是随便聊聊天。”津岛修治轻声说,他心里萌生出了不少想法,却都不会让福泽谕吉知道:[既然是那男人找来的,十之八、九是政府的剑客,曾经听闻政府中有一批出色的暗杀者,其中最有名望的人被称作”银狼“]这些都是他在津岛原右卫门同他人聊天时偷听来的。

  [被称作银狼的话,多少该有些与其挂钩的特质,银大约是指发色,狼则意味着独来独往的孤傲性格,这两点都中了。]

  [让排名第一的暗杀剑客过来,要用很大的人情薄面,侧面也可以看出,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在他的掌握范围了,凶手能在家中杀人,肯定就藏在仆从之中,到目前为止他对凶手的真实身份还没有头绪,然后,为了保护我——]想到这,他顿了一下,嘲讽的笑在嘴角一闪而逝,[为了保护我,不得不花大价钱找来合适的保镖。]

  几个呼吸的功夫,竟把眼下的情况都推衍个遍。

  ”那么,我应该怎么称呼您。”他对福泽谕吉说。

  “叫我银狼就行。”

  “银狼先生。”津岛修治走近福泽谕吉,“你也有异能力吗?”

  福泽谕吉站得很稳,像是块顽石,死死地陷在泥土里:“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孩童式的好奇心。”津岛修治说,“出色的人会拥有异能力,社会某些群体中确实存在此定论,银狼先生你的职业不也十分特殊吗,拥有强大攻击性的异能力,工作会更加如鱼得水吧?”

  福泽谕吉不善撒谎,更不屑于编织谎言,他说:“我是拥有异能力,却不是你说的那种。”他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于工作生活毫无裨益,是只能用在他人身上的类型。”具体内容却不方便多说。

  回答完之后,福泽谕吉便想起先前与津岛原右卫门的对话,寥寥几句间,他已能感到男人对异能力的病态执念。

  总有人这样,福泽谕吉才三十岁,却已见过很多人,拥有异能力的人怨恨自己的不同,普通人疯狂地向往异能力。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若从此角度出发,两种思想都能理解。

  他开口发问,可能是长相严肃,说话声也跟着严肃起来:“你想要异能力吗?”仿佛是教导主任在训诫学生,福泽谕吉说话就这样,改不了。

  “不。”津岛修治拉直了一张脸,他的眼神有点儿怪,以福泽谕吉不算浅薄的文学修养,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比较相近的就是孩童简笔画,有的孩子用黑笔从外到内连续画圈,最后涂成了黑洞洞的,由曲线连成的眼球,跟雨中女郎一样,会引起人最原始的恐惧感。

  “只要想起它(异能力),我就恶心得想呕吐。”

  ……

  福泽谕吉来后的三日,都很平静。

  若说家里发生了什么,最多不过是阿重病了,春日气温起伏不定,她偶感风寒,本以为吃两颗感冒药就能恢复,没想到却真的病倒在床上。

  津岛修治去看过她两次,感冒病毒来势汹汹,女性秀美的脸庞都烧红了,她额头上贴了退热贴,娇小的身躯被被褥遮掩得严严实实。

  “你快点出去。”她看见津岛修治,只说这句话,“这两天离我远点,感冒是会传染的。”天底下的母亲在得了病毒性感冒时,都不会想跟孩子亲密接触。

  津岛修治跪坐在床铺边上,他睫毛很长,向下看时,密而长的睫毛像把羽毛扇:“怎么感冒了?”他看似不经意说,“天也不是很冷,呆在家里更没有吹风的机会,以前从没见过阿重你感冒过。”据说她常常以冷水洗澡,即便是女性身体却很强健。

  “大概是抵抗力下降。”阿重没觉得修治的话有问题,“人感冒,哪又有多少理由。”

  [抵抗力下降吗……]

  津岛修治又眨巴下眼睛,没说话了。

  福泽谕吉没有进房间,他其实不是很古板的人,但深处规矩森严的老宅,他也会牢记远离女子闺房,剑客的听觉灵敏,他确保房内只有病殃殃的阿重与津岛修治,就任凭他进去了。

  过了几分钟,津岛修治就出来了,光看他的脸谁也猜不到孩子的心思,他领头走,福泽谕吉默不做甚跟随其后,穿过院子时又遇见另外两人。

  惠子难得没穿仆妇才穿的和服,一袭黑色连衣裙包裹青年女性妙曼的躯干,她脸色不好,步子却稳健,一步步向前走,比山岳还要沉重。她身后跟着一名女人,也穿黑色连衣裙,身量比惠子矮,怕是连一米五都不到,因是没见过的生面孔,津岛修治就多打量了几眼。

  是位美丽的夫人,岁月只在她眼角留下痕迹,她皮肤本就白,这几日因伤心太过,白上又添苍白,走路姿势像杨柳枝条一样摇摇欲坠,风吹来人就要倒了。

  惠子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这不是说脸,而是气质,她看见津岛修治便停下脚步,低头以再合格不过的动作问安:“小少爷。”

  “惠子。”津岛修治点点头,“这位夫人是?”

  “是家母。”她大大方方地介绍,“听说静水夫人不想迎回父亲的遗体,家母就提议能否让我们领会置办后事,再不济她也希望能够最后同父亲见一面。”她说,“已请示过老爷,老爷仁慈,同意我带母亲来。”她说,“才从夫人那里出来,正准备往父亲处走。”

  夫人说的是津岛修治的母亲,他们家规矩森严,有男主人见外客,女主人见女眷的传统,虽因女主人身体原因,规矩精简了不少,但惠子母亲的身份太低,是要去拜会她的。

  至于静水夫人,她是善壬教授的原配,两人早就貌合神离,在善壬教授死亡前关系已降到冰点,听闻这位曾经武家的小姐在外也有自己的小家庭,当然不想领糟老头子的遗体。

  惠子知道津岛修治与夫人关系很好,就说:“今天夫人身体不错,能被扶着出来走动,我们去时,她正坐在游廊上晒太阳。”

  “我知道了。”津岛修治眼睛一弯,“谢谢你,惠子。”他意有所指地说,“你快点去看善壬教授吧,再慢的话就来不及了。”

  惠子的心咯噔一声,她没有太明白津岛修治的意思,却也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匆匆一点头后就带着母亲往后院走,善壬教授被放在后山,那里是津岛家人历代停灵的地方,冰馆是前几天从殡仪馆定来的,津岛原右卫门不允许有人把他的遗体带走,正好静水夫人也没有来接,

  等到母子两人真到时,正巧碰见殡藏行业的人已经把冰馆抬上卡车,准备往火化的地方运了,大卡车的后门已经被锁上。

  “等等!”惠子徒劳地伸出手。

  “等等啊!”

  ……

  “就是这样。”惠子一脸冰冷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她的冰冷不知道是对着谁,可能仅针对善壬教授的那件事,“说是同意让我们见最后一面,结果还是没有见到,人是迎回去了,只有一坛骨灰,母亲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哭得差点背气,回家两天后就因悲痛过渡病倒在床。”

  她怀疑对面的男人没有认真听,却还是继续说下去:“这件事肯定有问题,人死在家里不让报案我能理解,津岛在这附近一手遮天,他不允许警员就算知道有凶杀案也不能上门调查,但是这么快把他的尸体处理了,我却很费解。”她说,“就像是在尸体上发生了什么,要毁尸灭迹一样。”

  坐她对面的青年实在不正经,他点了杯冷饮,正用小勺子挑起巅峰处的樱桃。

  “你有在听吗?”惠子的声音抬高了两个度,青年人仿佛被骇到似的,腰杆忽然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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