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些,也压低了声音问道:“池会长,能听见吗?”
池青流觉得自己好像是瞎了。
明明听见了有人在叫自己,但那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传过来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啥子东西哦?”他一懵逼,方言又冒出来了,“这是……”
“我……算了,你看不见也没关系,”谢源源抓了抓头发,“我是无人入眠的成员,你专心站着点名就好。我找了一天了,终于找了个说得上话的,嘿嘿。”
池青流眉心微皱,他穿着囚服,还不太能适应这种被人呼喝打骂,推来搡去的囚犯生活,因此不顾前面虎视眈眈,来回巡逻的囚头,张口道:“无人入眠?你们也来了?”
他并非没有怀疑过谢源源的身份,但他感知一圈,都发觉不了来人的存在,便明白了这少年的邪门之处,当即反应过来,他理应就是无人入眠里最神秘的那个队长了。
“是啊,”谢源源抓紧机会打探消息,“池会长,你有没有看见我们队的第一和第二?”
贺钦与闻折柳作为排行榜上长时间霸榜前两名的玩家,哪怕在第四世界被天下之火挤了下去,只要说第一第二,玩家心中还是默认这两位的身份的。
“没见着,”池青流直视前方,果断回答,“见到了我肯定会有印象。你再看吧,囚犯里没他们,那他们要不是士官身份,要不就被关在哪了,现在还没逃出来。”
“啊,怎么还有士官的?”谢源源有点懵,“我以为大家都是犯人啊!”
“天真了吧小伙子,”池青流道,“人与人不同,花有百样红,有人天生就是好运气。我团进来三个,就有一个分到当官的身份,现在在女囚那边……”
“女囚,”谢源源心头一动,“她叫什么名字?我们有个人也在女囚那。”
“杜子君是吧,”池青流道,“是个厉害角色。可以啊,我们队的姑娘叫秦樱,都成阶下囚了,大家就相互帮衬着点吧。”
谢源源稍微松了口气,到底是大团的领导人,就是识大体啊。
“好,我记下了,到时候告诉他。”谢源源点点头,“谢谢池会长!”
见他就是一副说了就走的口气,池青流连忙叫唤了一声:“哎,小兄弟!不着慌走!”
于是谢源源又傻头傻脑地折返回来,问:“啥事!”
池青流道:“我们队进来三个人,除了我和秦樱,还有一个男孩,叫顾西,白白净净的,嘴角有个小疤,你一看就知道了。他是个医师,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当做特殊人才提溜走,你见了他,千万跟他说……到!”
池青流一嗓子吼完点名,接着对谢源源说:“……你要是见了他,千万跟他说,别着慌展示才能,急着打入敌人内部,这鬼地方有点邪门的,酌情考虑。还有就是……”
“嗯嗯,”谢源源老老实实地记下了,“还有什么?”
“照顾好自己,”池青流的声音低了几度,“我不在身边,凡事不要逞强,也莫犟,被谁欺负了,回头告诉老子,老子放玉狮子碾死他。”
谢源源:“……”
怎么感觉气氛哪里怪怪的。
不过,他到底是个老实孩子,顿了顿,便一口应承下来:“行,我要是找见他了,会跟他说的。我先走了!”
不过一息的时间,等到池青流再试探性地呼唤来人时,他已如一缕无声无息地夜风,溶解在了初春凉寒的空气中。
谢源源顺着卫兵巡逻的路线,一路摸到女囚的营房。途中,他没有看见那天的军官,也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领导类角色,他顺利翻过围墙和栅栏,落到女犯人的营地。
这边的女犯人也换上了囚服,为了方便干活,统一身份,她们还在头上都包了头巾。谢源源望来望去,也找不到杜子君在哪,于是只得使用老办法,继续混进方阵,挨个搜寻。
终于,他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杜子君。
平心而论,杜子君女体的身高在同性别里也算高挑,但他站在这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倒像是谁要把他特意隐藏起来一样。
“姐!”谢源源开心得不得了,甩着尾巴就挨上去了,“你在这啊,我找你找了好长时间!”
杜子君的身体微微一顿,他嘴唇不动,表情不变地轻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你,看你这有没有什么其他人的消息。”说着,谢源源将池青流的话告诉他了,“你这边有一个警卫,是玩家的人,应该是可以合作的。”
“行,我知道了。”杜子君点了点头,“你找到闻折柳他们了吗?”
“没呢。”谢源源为难道,“我问了池会长,他说,如果犯人里没有,那他们要不是军官,要不就被关在哪了,现在还没出来。我想着,我是不是得去军官住的地方看一圈……”
“不许去。”杜子君直截了当地说,“情况没摸清楚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哪都别给我乱跑。他们两个中但凡有一个拥有自由身,都会想办法联系我们的,你必须给我等。”
谢源源不大服气:“可是,其他人又发现不了我……”
杜子君轻声呵斥:“蠢货!第一天晚上我就想说了,你太容易脑子发热,别人都能忍着按兵不动,怎么光你想着要把NPC干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现在了解你的敌人,知道他们的目的、手段、具体实力吗?一个都没摸清楚,就要仗着自己的体质到处乱跑,我看你是教训吃得不够多!”
谢源源顿时不敢吱声了,杜子君深深吸气,他这边的动静有些大,已经有部分女囚的眼光往他所在的角落里扫了。
“总之,”他缓了缓语气,“给我安分等着,没有足够的把握,最好不要出手,就算要搞死谁,也做得隐蔽点,你是个刺客,这点不用我教了吧?”
谢源源蔫头耷脑地,闷闷应了一声。
“看守女囚的护士长,名字叫玛塞尔·克尼斯勒,记住,”杜子君道,“在她还没来验收人数之前,快点走,现在就回你那边去,快!”
被这样催促着,谢源源也没来由地慌张起来,他一溜烟地跑回栅栏边上,刚一翻过去,就看见一名军官,倚在不远处的房屋下抽烟。
黑夜里,他手中的烟头一闪一闪,发出猩红的光泽,谢源源本不欲与他多纠缠,打算径直离开时,他忽然听见一个声音,毒蛇般沙哑光滑,粘腻腻地绕过他的耳廓。
“喂,那边的,”听见这声招呼,谢源源下意识一回头,看见那军官直起身体,竟然朝他看了过来!“你是犯人,为什么乱跑?”
谢源源宛如被铁锤迎面重重砸了一记,霎时懵了。
他张了张嘴,手指迟钝地蜷缩了一会,才犹疑地举起来,指向自己。
“你、你在说我吗?”
军官肩头,两颗金星在来回扫射的白色强光下熠熠生辉,他往前走了几步,但没有完全挨近谢源源。
“我确实在跟你说话,囚犯。”他冷冷地说,“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顺便,池青流的身份设定,是川渝地区的1嚯嚯嚯
第169章 飞越疯人院(十一)
霎时间,谢源源的心凉得透透的,什么都想不到了。
见他不回答,军官又往前走了几步,探照灯的强光闪过,他的眼珠是幽幽洇开的绿,犹如深谷中覆盖白骨的青苔,或者沉腻的死水。
“你好像还是从女囚那边翻过来的吧?”他问,“谁放你走的,怎么不说话?”
谢源源真的没有想过,有人居然可以第一眼看见他的行踪。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谢源源下意识后退一步,不,冷静,一定要冷静,如果这时候糊弄不过去,那就是妥妥的死路一条了……
“我……我刚才是迷路了……”
军官的眉梢一挑,显然不能相信他说的话。
“迷路?你能从男囚迷路到对面去?”他掸了掸烟灰,“你的编号是什么?你……”
下一秒,他的神情遽然一变:“你没有编号?!你穿着囚服,但却没有编号?!”
谢源源此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刺青工人连个毛都看不见,到哪去给他整编号?就算要现在先下手为强,他心中也有种强烈的预感:他是不可能在属性压制,身形完全暴露的情况下取得胜算的……他只会输,而且输得很惨!
“我……我其实是……”谢源源额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蓝汪汪的袖剑就藏在他的手腕内侧,弹不出,也不敢弹出,“我是……”
就在这时,军官身后的狭窄小径处,又传出来了一个轻盈的脚步声。
“长官,您站在这里,是出了什么事?”
谢源源的身体猛地一颤。
好耳熟的声音……好亲切的声音!
乌黑皮鞭微微摇晃,随着来人走路的闲适姿态一下一下地轻拍在腿侧,闻折柳从黑暗中缓步踏出,徐徐站在这名军官身侧,平淡地扫了一眼谢源源汗津津的脸庞。
“站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做你自己的事?”
谢源源如临大赦,当下也顾不得叙旧和传递消息,立刻就打算脚底抹油,开溜。菲利克斯却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烟头从手中滚落,复又被他碾进砂石中,“他没有编号,又是刚从女囚那边翻过来的,太可疑了,我建议当场处决,你觉得呢,中士?”
闻折柳顿了顿。
实际上,他不是不惊讶的。
从未有哪一个人——或者说,从未有哪个NPC,哪个BOSS,能够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看穿谢源源的行为举止。珍妮不行,珑姬不行,快乐道森不行,狂天使也不行,但就在第五世界,居然就出现了这样一个能力堪称可怕的怪胎……
等等。
闻折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可疑份子,您说他?”闻折柳笑了起来,他抬了抬下巴,冲谢源源道:“指挥官称呼你为可疑份子,你听见了吗?”
谢源源急忙回答:“听、听见了!对不起长官,下次不会了!”
菲利克斯转过头,在怀中摸出一个烟盒,从里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唇上,闻折柳顺势抬手,为他点了个火。
“你认识。”
“唔,”闻折柳甩灭火柴,将声音放低,“世上总有不透风的墙,新来了一批人,要是有什么不该传出去的消息在犯人间传开了,终究是一件麻烦事,就选他做了暗线,定时给我汇报一下。”
烟雾弥漫,模糊了指挥官在夜色中的面容轮廓。
“那么,你打算给他什么报酬?”
闻折柳微微一笑:“我允许让他看看对面的家人……或者朋友。”
顿了顿,他补充道:“一次。”
菲利克斯的笑容在嘴角平平提起,波澜不兴:“合算的买卖。”
闻折柳从他身边走过,于谢源源身前站定了,低声道:“好了,走吧!回去记得把编号刺上,我答应给你的特权可不包括这个!”
谢源源抬起头,仔细而快速地看了一眼闻折柳,旋即飞一般地跑走,迅疾消失在了营房的尽头。
闻折柳没有给他通讯道具,因为,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了集中营指挥官的秘密。
——昔日,谢源源也有一次曾经被识破过行踪的经历。那时候是他去暗杀加姆,叫身具追踪热源,或者探测二氧化碳排放量装置的机械兽金翅雀发现了潜行的路线。
诚然,谢源源的体质逆天无比,但凡是活物,就无法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存在。可是,即便是这样的体质,对机械生命也是不起作用的。他还活着,还有属于人类的生理活动,他的肌肤发热,他的鼻腔呼吸,他的心跳和血液仍有弹动流淌的声音……不管怎么说,不靠特殊道具,这些全都是无法被彻底掩盖的。
机器人。
只有机器,才能一眼在黑夜中察觉出一个活人的痕迹,并且不会对谢源源超乎常人的存在感发表任何惊叹的看法。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机器人眼里看见的景象,早就与寻常人类不同了。
闻折柳猜测,是每件囚服上都有的磁条让菲利克斯判断出谢源源的身份,刺青中包括的矿物质又让他发现,谢源源是一条特殊的漏网之鱼。
他转身回来,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菲利克斯的眼珠。
无机质的,冷冰冰的绿。
——所以,他也不能在指挥官面前,从包裹中拿出蓝牙耳机。世界在他眼里是另类的透明,哪怕自己背对着他,用再隐蔽不过的手段交给谢源源这件金属道具,都会被一下看穿。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
闻折柳不动声色地跟着菲尼克斯原路返回,心中除了惊吓,还有些庆幸。
还好这位指挥官今天碰到的人是谢源源,还好自己就跟在他身后,还好谢源源曾经也被更明显的手段勘破过。以上种种,居然就让他推断出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仅有一对眼珠子被改造成了机械,还是全身上下,一整个人都是机械构造?
闻折柳低下头,扫了一眼菲利克斯至始至终都被遮盖在黑手套下的肌肤——除了面部的皮肤,还有偶尔显露出一寸的脖颈,这位掌握数千人生杀大权的上尉活得就像个严谨的苦修者,似乎将自己的裸体往外多透一丝,都要接受苛刻的鞭刑一样,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
闻折柳来不及扫第二眼,他就被指挥官叫住了。
“中士,”菲利克斯沉沉地说,“你明天就去博士那报道,我们客人交予的方法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