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走去。
另一边富田熊志也收拾好了书包,他出了校门,走过一个巷口被人拽了进去。
蹲在地上抽烟的花井将也把嘴里叼着的烟头扔掉,脚边放着一根棒球棍,含糊道“来了。”
拽他的那个是加茂优树,手劲很大,校篮球队的,他松开了紧抓着熊志肩膀的手,笑道“来吧,解决一下白天的事。”
三人里存在感最薄弱的风间智大也在,他斜靠在墙壁上,看到熊志之后微抬了眼皮,随后又不感兴趣的放下。
那天,熊志带着伤回家。
餐馆外的蓝白色条纹遮阳蓬在前面的空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顶端的店牌呈现出木质的硬感,带着时光洗涤后的陈旧和沧桑。
树立在店门口斜立的半人高牌子上写着今日特惠
京莲推开玻璃门,小清新的浅蓝色调室内装修一览无余,空气里沸腾着食物的香气和如蛰伏的海潮一般低沉的人声,深棕色的木头桌椅散而不乱在摆放着,正好在中间留出一条通向点餐台的小路,穿着印了店名的老板正在台后忙碌,给订餐的顾客准备饭食。
“叮铃叮铃。”
随着门开,风铃发出清响。
京莲换上工作服,开始给顾客送餐。
灵秀俊丽的少年拿着菜单,耐心询问的场景足够美观。
京莲面前的女孩子,拿着菜单不敢看他,小声怯怯道“就要这个好了。”
京莲重复了一遍菜名,对方连连点头。
晚间用餐的时段总是分外忙碌,也让人顾不得时光流走,等回过神来终于空暇,发现天色沉沉,远方的景色像是消弭在雾中,时隐时现。
店长闲了下来,问到“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还好。”
“就是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一伙人欺负一个人的时候,一个人不敢还手,哪怕他比一伙人更加强壮。”
店长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都习惯了。”
京莲面上有种天真的疑惑,仿佛单纯面对了一道解不清的题,想要寻求了彻底的答案,“不懂。”
店长摆齐了点餐台上的瓶瓶杯杯,正尝试给栩栩如生的黑猫雕像找个合适的方向,他像是习以为常,又觉得似乎不是个大事,“不良这个传统在这个社会可以简单列为慕强,他们敬仰能掀翻天下的织田信长,也崇拜阴霾重重的明智光秀。”
“他们喜欢强大的。”
“不良,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不是正好很强大嘛。”
“还有一些固有的传统学生习惯了,家长也不好出手,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让事情变得更严重。”
他说“习惯就好。”
“还有。”
“京莲如果想要一个舒服的学校生活,同学们怎么做,你也跟着怎么做。”
“不要脱离大队伍,不要出格。”
富田熊志脸上的淤青没有消去。
他顶着伤口回了那间小公寓,父亲还没有结束一天的工作,仍旧在岗位上操劳,富田熊志从冰箱里取出冰块在伤口上冷敷,有那个云南白药涂抹,棕黄色的药水在皮肤上抹开,刺鼻蔓延。
处理好这些,富田熊志开始收拾家务,母亲很久以前因为父亲的无能离开了,只留下他们两个,年幼的熊志便承担起家务,和父亲相依为命。
收拾好一切,富田熊志开始写作业,落日西沉,他的父亲踏着延展的阴影推开了门。
“我回来了。”富田高志说。
“欢迎回家。”
富田熊志合上书本,将温热的饭菜摆到桌子上。
富田熊志遗传了父亲高大的身形,只不过他父亲似乎太疲惫,微微佝偻,富田高志懒洋洋地坐下,因为工作上的事情长叹了一口气。
他回想起白天上班时的情景,不自觉地摸了摸侧脸,想把不存在的飞沫抹掉。
瓦数很低的灯投下昏黄的灯,将对坐在饭桌上,但良久无言的二人笼罩起来。
“爸。”
富田开后说话。
“学校里”
父亲放下了筷子,“叮”得敲在碗边。
“熊志。”
他看着儿子脸上的青紫。
“我知道”
他叹气,“你很辛苦。”
“可是、我,你知道,我工作很”
富田熊志截了下半句话,“我知道,可是我一定要说出来。”
“他们不仅伤害了我,也伤害了别人。”
“他们简直”
“打伤人要赔钱的,熊志。”
富田高志垂下眼皮,“你长的太高大,一旦打伤了别人,我很为难啊。”
“呐,这就是生活嘛,忍忍就过去了。”
京莲来的很早,晨雾还没散去,稀薄的白雾带着凉气,顺着鼻腔进入大脑,吹响了令人崩紧精神的第一声哨令。
在这初春含着冷气的时节,也有人在篮球场活动,只京莲班级里的三个。
花井将也,加茂优树和风间智大。
花井将也投篮之后,加茂优树拍他肩膀示意他朝一个方向看去,很好辨认,是一青京莲。
“不打了。”
花井将也收了球。
“走,招呼招呼同学去。”
他们奔上教室,教室里的三两只小猫都是为增加学习时长而来的好学生。
靠窗坐的京莲收回了视线,在三人进来的时候,和第一个冲进来的花井将也来了个对视。
不等花井将也挑衅,一青京莲已经起身朝门口走来。
这么上道。
花井将也朝他比了中指,对口型道“盥洗室。”
三人到了地方之后,跟随其后的一青京莲也进了门。
当着三个虎视眈眈的人,他手腕轻扭,落了锁。
先来一步的花井将也早点了一根烟,抽空也递了一根给加茂优树,风间智大不抽,也记得很清楚。
见一青京莲落了锁。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细长的烟雾喷出,飘在京莲鼻尖前。
花井将也哂笑,“胆子够大呀,想背水一阵。”
有害,但是很受欢迎。
用健康换取快感。
坐在窗台上的花井将也把烟头按在瓷砖上碾了碾,“让我们讨论讨论,上次你下我面子要付出个几斤几两。”
普通的体力。
普通的招式。
除了常常不说话的风间智大稍微强上一点,其他并无可取之处。
战斗的时长如落锁的清响一样短暂,音静之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一青京莲看着倒地呻吟地三个人,像来时一样未发一言,他不是正义的英雄,也没有救世的情怀,只是比冷漠的机器稍好一点,把绊脚的石头踢开罢了。
他打开锁推门而出。
花井将也脑门磕在地上鼓起红肿,他没抬头看一青京莲离开的身影,只深深的闭上了眼,伴着腹部剧烈的阵痛,牙根泛起腥气。
仰躺在一侧勾着腰的加茂优树哆哆嗦嗦地喊“将也,智大,还好吧。”
花井将也咽了口腔里不断翻上的腥气,鼻音模糊,“嗯。”
推门而出的一青京莲靠在门上想了几下,顺手把外面的锁拧上,还从别处找了个“正在施工中”的牌子。
他往门上挂牌子的时候,小跟班小跑腿宫川一哉的了同学的消息匆匆往这里赶。
看到完好如初的一青京莲,宫川一哉摸过粉笔的指尖好似一瞬间蘸进了岩浆,赤红的涌动烧焦了皮肤,白骨成碳碾成灰。
黑板上,是他画的。
他一个刹车,粗气喘得像头牛,不知道是过度奔跑还是见了恩怨心慌。
京莲抬手。
在思维意识到之前,身体早已经替他做了反应。
宫川一哉瞬间半蹲抱住脑袋,快的像是消失了半截身子,他大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
“对不起”
一青京莲收回挂了牌子的手,从宫川一哉身旁绕开。
宫川一哉抱头蹲防了好一会,听到脚步声消失了才站起来,站的太猛,有些头晕,视网膜碎成斑斑点点,又过了一会晕眩才消失。
从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撑着墙站立的宫川一哉抬头,和刚刚冒头的富田熊志互看了一眼。
宫川一哉一言不发,收回视线。
富田熊志挪了眼神,朝拐角长廊走去。
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好怨的。
宫川一哉是花井将也的小跟班,为了不被欺凌交保护费的狗腿子,说不上助纣为虐,但随波逐流的喝彩是有的。
富田熊志是花井将也的欺凌对象,他对弱小到投靠别人的宫川一哉没想法,也不会可怜这个跟着作恶的人。
两人岔开。
富田熊志心里装着另一件事。
他梦回昨晚,父亲那满是无奈的话之后。
所有的噪音消失了。
好像被抽空了空气。
声音,心跳,呼吸。
全部消失了。
他正在一点点窒息。
“所以。”
“我有钱了。”
“就能随便伤害他们了。”
第60章 第四次穿越
有钱没钱,健康与否,颜值如何,都不是被欺负的理由。
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了,无法对抗就把伤害转嫁给其他弱者也不行。
因为作出这种事的自己,不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沉默了一个上午的富田熊志想明白了这件事情。
软弱的父亲不会给他助力,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老师也含糊其辞,能对抗这件事情的只有自己,或许他改变不了其他人,改变不了外界,但是他能改变自己。
所以当花井将也的手按到他后脑勺并试图往下压的时候,富田熊志猛地起身,以绝对的身高差俯视这个横行校园的不良。
他不明白对方为何永远抱着如此大的恶意,但是
富田熊志注视着花井将也的眼,一字一顿,“请,你,住,手。”
“哎不呢”花井将也上午被打了一顿之后的伤还没好,但他作恶的心永不止息。
“说什么可笑的话。”
花井将也话头一转,对富田熊志勾了勾手指,“a3楼后见。”
跑腿的宫川一哉在跟着花井将也从后门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看了眼一青京莲。
对方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教室里这场喧闹。
a3楼后,花井将也为首的四个人在半斜的阴影里等着后来的富田熊志,见面以先,他三两步迈上去冲着富田熊志的腹部给了记勾拳,富田熊志匆匆挡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打架,手脚狂野乱舞地像个原始人。
后面白色吸汗带加茂优树看这幅模样,笑出了声,指着熊志对风间智大说,“笑死人了。”
但话音刚落,那边的形式就发生了逆转,富田熊志一个熊抱锁住冲过来的花井将也,忍着花井将也狠厉的攻击,他一个翻身把花井将也摔倒了地上,见花井将也落败,剩下的两个不良立刻迎了上来。
三对一,没有任何优势。
等半斜的阴影稍稍挪了一刻度,群攻完的不良们走了出去,只剩下抱腹残喘的富田熊志。
他失败了。
理所当然。
跟在后面的宫川一哉被吩咐去买点水,他连连应喝,但走路的时候却拐了一个弯,往刚刚打架的地方走去,富田熊志大字仰躺在地上。
不住的喘粗气。
他脑袋边上蹲了一个影子,逐渐变圆。
是宫川一哉。
他说“新来的转学生一青京莲,很厉害,你可以试试,能不能让他帮你,”
富田熊志闭眼不回。
宫川一哉说完就走了。
他们之间地位平等,一个是跑腿的,一个是被霸凌的,但也没什么惺惺相惜的共通之情。
因为宫川一哉知道,相比软弱的自己,富田熊志强大的多。
富田熊志没有求助一青京莲,上次对方帮他却沾了一身腥,没理由再拉他下水。
放学的时候,他路过书店卖了几盘格斗录像带塞到书包里带回家。
门开了。
出乎意料的,父亲竟然在家。
他煮好了火锅等富田熊志回来。
“似乎很久没有和你说过话了,今天,我们两个谈谈吧。”
“熊志,任何勇敢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或者他人。”
富田高志沾了沾肉卷了酱料塞到嘴里,长叹“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了。”
“您辛苦了。”富田熊志要把剩下的羊肉夹到父亲碗里,却被父亲反推回来,“你吃你吃,不用给我。”
“说起辛苦是我,说起屈辱,是熊志啊。”
父亲举起碗把汤倒进嘴里。
“我知道,我体会过。”
他虚空比划了一下,“我当时大概这个高。”
班级里有几个人憎狗嫌的男孩,盯上了他,放学之后把他围在墙角群攻。
“我反击了,下手很重。”
“被记过了。”
“你奶奶她从摊上匆匆赶了过来,点头哈腰地和别人道歉。”
他迷了眼,堆起几道皱纹,不知是在笑亦或感叹。
“你看,就这么一弄,我从受害者变成了施害者。”
“我说他们先下手。”
“他们说可是你没受伤啊。”
“要我道歉,要我赔钱,要我的档案里记着霸凌被退学。”
“我想不太明白。”
“我只记着。”
“当时你奶奶身上还穿着鱼铺里沾着腥气的围裙,被人围在一起,挤出笑,不住的道歉,他们的手都要戳到脸上了。”
“她一直在笑。”
“熊志,转学吧。”
“开始一段新生活。”
当年母亲就是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