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全体员工及艺人下达通知,复工时间推迟一周。
面对突如其来的假期,崔牧和顾野选择待在一起。
与其说选择,不如说他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业主群里发来信息,通知各位业主每天出入都要对暗号,而且一户仅限一人进出,请大家互相监督。
崔牧的时间表非常简单,早上起来做早饭,顾野洗碗;中午做午饭,顾野洗碗;晚上做晚饭,顾野洗碗。其他时间他就看电视剧,地点不定。
初五从老家回来后,崔牧就没有出过家门。倒垃圾以及补充床上用品的事都交给了顾野。他记下了非常复杂的各种垃圾分类时间表。某天崔牧整理纸箱时,随口嘟囔了一句“可回收垃圾的时间过了吧”,旁边的顾野就能把定时回收和24小时回收的时间都背出来。
崔牧听得一愣一愣的。顾野才来过几次就记下了,而他背了一两个月啥都不记得。
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顾野解释说,“平时要背你的通告,这些不算什么。”
至于床上用品,崔牧有点拉不下脸去问顾野的尺寸。这种事情在床上以外的地点问有调戏的感觉,在床上问则像是在调/情。两种询问方式的结果殊途同归。他揉了揉酸痛的腰和大腿,决定在这件事上保持缄默。好在顾野很有做top的自觉,用完了二话不说就去外面的超市买。
有时候崔牧躺在沙发上,不用把脑袋抬起来都能看到顾野坐在餐桌旁办公。虽然公司说复工时间推迟一周,但该干的活一点都不少地发给员工,让他们就算放假也不要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两人确定关系只是两周前,可日子却被他们过得像相恋十几年后般平淡。这有可能和他们已经认识了九年有关。他们以艺人和经纪人的身份经历了不少事情。顾野为他保驾护航,他则为了顾野也要力争上游。
公司里有不少人对顾野把资源都圈起来给崔牧这件事很不满,但奈何其他经纪人或者助理没有能力把资源抢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崔牧拿到一个又一个他们梦寐以求的资源。当然,还有人说,顾野和崔牧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顾野才会呕心沥血地捧崔牧。
这个结论是对的,但是早了好几年。
崔牧觉得和顾野待在一起很舒服。他从来不会问或者聊太多崔牧不想提及的话题,而且非常关心自己的感受,知道触碰到了雷区就立即绕行。
住在一起十几天,崔牧没有觉得有无聊或者烦闷的时候。就算两个人不说话,在同一个空间里各做各的事,也不会觉得拥挤或者尴尬,反而有一种一块拼图找到另一块拼图般的契合,仿佛他们的相处模式就该如此。
之前他给萧以宁发了信息,约他出来谈谈。没想到一个复工延迟的通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把他们的见面时间也推迟了。
崔牧打字,跟萧以宁说再约时间,不等对面的人回复,先一步锁定屏幕,把手机放在一边。
坐在他对面的顾野等着他做完手头上的事再吃饭。他的心里也有事。和谭姐聊完之后,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崔牧谈他准备辞职的事。
谭姐说的对。如果他们真的想走远一点,在一些关乎人生规划的事情上最好坦诚相待,让对方知道自己还是在乎他的。
顾野坐在餐桌旁想了很久。表面上看他是在看工作文档,实际上他在心里已经模拟出了好几个场景以及崔牧的反应。想了四天之后,顾野觉得再不说,恐怕崔牧就要从老板那里知道自己辞职了。
他夹了一块肉到崔牧的碗里,然后说,“你直播完那天谭姐给我打电话了。”
“唔。”崔牧等着下面的话。
“她说她之前那个帖子可能是文雯那边搞的鬼。”顾野临时退缩,提起另外一件事。
“文雯?”崔牧惊讶地问,“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文雯和她老公离婚但是一直没公开吗?有一家媒体拿到了很真的料。文雯为了保住自己,拿你来当垫背的。”说到这里,顾野想起他和文雯只见过一面,于是问,“文雯是怎么知道你和萧以宁是假的?”
崔牧想了想。在镜头面前,他自认为没有破绽,还能和三位大佬飙戏。至于镜头后,他只能想起那天走出浴室时,撞见了在门外等着的文雯了。
“我去的第一天晚上,我刷完牙出来之后碰到了文雯……”
崔牧描述那晚的情况,能想起来的细节都说了。顾野听完后,问,“你刷牙的时候摘了戒指?”
崔牧点了点头,“戴着戒指太痛了。中午做饭的时候我就觉得手指不灵活。摘下来之后发现多了一圈淤青。”
“呵,我明白了。”顾野往椅子后背靠,“订婚戒指是私人的东西,一般都是根据佩戴者尺寸来制作的。就算刚买回来的戒指尺寸不合适,客户也可以拿去更换。文雯看到你手指上的淤青,猜到戒指可能不是你的。如果订婚是真的,你早就换了一个更合适的戒指,而不是把手指塞进一个小了一个码的戒指里。”
崔牧神情严肃了起来。他的确是抱着“毕竟订婚是假的戒指随时都要还回去”的态度,没有注意到尺寸不合适会带来的问题。可是如果文雯光凭这个就发现他们的计划,未免也太神乎其神了吧,“可是,她只看到了我把戒指摘下来,就能推理出这么多东西吗?”
“她知道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相信了什么。”顾野解释,“就算她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只要她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大家产生足够多的怀疑,那么我们想要保守的秘密就会岌岌可危。”
崔牧没想到他会在细节上栽跟头。他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连这点痛都受不了。其实回想起来,他露出的破绽还不只这个。订婚宴上拍的那些照片无一不透露出他的真实想法。如果没有那些照片,只是随意猜测的话,文雯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顾野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在后悔摘戒指的事情。他安慰说,“没关系的,这个猜测从公布恋情那天就有了,说不定大家看着看着就习惯了呢。”
崔牧的嘴里嚼着那块肉,心底的懊悔没有因为顾野的话而消失。
扒了几口饭之后,他随意地问,“谭姐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顾野心想,终于来了。他打算按顺序来说,循序渐进,可能会让崔牧更好地理解他的决定,“不只是因为这件事。她打电话来……是来问我,直播的时候,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崔牧停下吃饭的动作,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她怎么知道的?而且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注意到我给你递纸条了。”顾野解释说,“而且你跟董既明通完电话之后,好像一直在想事情。我怕打扰到你,就没有说。”
崔牧快速地回忆直播时他都干了些什么。最后,他有些沮丧地说,“可能是我看你的时候太明显了,所以被发现了。”
崔牧觉得自己和顾野在一起之后飘了,连装都不想装了,把破绽一个接一个地展示出来。粉丝没注意到,可能是习惯了直播时旁边都有工作人员。谭姐会注意到,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应该一个人在家,不应该有人在旁边递纸条。
“她还说了什么吗?”
问了这个问题后,崔牧注意到顾野的表情变了,心里一惊,“还真有啊?”
“就……”顾野思考了一下措辞,“不是她说的,是她问我,如果被人发现我和你的关系,我会怎么做。”
“你怎么回答?”
顾野看着崔牧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说,我会辞职。”
崔牧放下碗筷,收起脸上的表情,双手抱胸,盯着顾野,“是因为被公司的人发现了,所以你才这么回答的吗?”
顾野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你跟我说了要退圈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带了你这么长时间,我已经不想重新带新人了。而且培养一个新人花费很多的的时间和精力,我已经过了精力充沛的年龄段了。加上我对带新人的热情不大,干脆辞职,离开这个行业。”
崔牧眨了眨眼,“所以,我还是其中一个原因。”
顾野叹了一口气,垂下了脑袋。他辞职的时间点很微妙,前脚崔牧宣布退圈,后脚他的经纪人跟着辞职。任谁看都觉得这两个人是说好的。
他重新整理了语言,猛地抬头,正经地说,“其实是我家人叫我回家继承家产。”
“啊?”崔牧的思路一时没跟上。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真的吗?”
“假的。”顾野说这句话只是为了把崔牧的注意力从自怨自艾中拉出来,“崔牧,可能我刚刚没有说清楚。我想辞职,的确和你想退圈有些关系。你知道这一行有多累,属于自己的时间有多少。如果你退圈了而我还继续当经纪人,那么我们见面的时间就少之又少,比之前还要少。”
说到这里,顾野停了下来。他看着有些愕然的崔牧,继续说,“我只是希望,我在你身边的时间可以长一点,我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经营‘我们’的生活。崔牧,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
崔牧愣住了。在那么一瞬间,他开始很爱很爱顾野。他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了,因为从很早之前开始,顾野在人生规划里,就专门给自己留了一个位置。所以他们在一起时才会那么地平淡,因为这个场景早就在顾野的心里模拟过无数遍。
崔牧咽了一口水,颤抖着声音说,“好。”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水到渠成。崔牧做饭的时候,顾野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咬着耳朵说悄悄话。顾野不需要工作的时候,崔牧就坐在他的怀里看电影。到了睡觉时间,他们就一起上床。
生活似乎就要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在没有通告和工作的日子里,崔牧通过计算床头柜剩余的套的数量来了解剩余多少假期。
有一天,崔牧问顾野,他的精力上限在哪里。
顾野挑眉,“真想知道?”
崔牧看着他的表情,有些退缩,但是和顾野做那档事真的很舒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崔牧的精神逃离了那晚后半段的运动,只剩下/身体参加。等到第二天早上,崔牧醒了。一只手臂拦在他的腰上,把他锢在怀里。
崔牧眨了眨眼,缓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他刚想起床,忽然脸色一变,往后使劲推顾野。
“怎么了……”顾野的眼睛没睁开,手臂却搂得更紧了。
“你给我起来!”崔牧用软绵无力的手把顾野推醒了,“你给我出去!”
顾野睁开眼,看着浑身上下像熟透了的崔牧,才想起昨天晚上小顾在哪里过夜。
那一天,顾野包揽了所有家务。崔牧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负心汉。
“这不是你说想知道的嘛……”顾野不敢去看崔牧的眼睛。
“呵呵。”
从那天之后,他们就制定了日程表,把每天做的次数都定下来。崔牧还特别注明了,小顾过夜的地点必须而且只能在外面。
几天之后,公司通知员工分时分批回公司上班。本来老板计划在年后复工的时候,召集公司的艺人来开会。但是鉴于局势还不乐观,他只能分批叫人进办公室谈话。
老板的助理通知崔牧、顾野、谭姐和小李在上午十点去老板的办公室。老板先给每人补上开门红包,然后坐回椅子上,开口便问,“小崔啊,你和萧总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崔牧撇撇嘴,不太想说,但老板眼神一直追着他,他又不得不说谎话来逃避,“还行吧,有联系。”
老板松了一口气。只要崔牧和萧以宁的关系没断,公司就还能留在四方这条船上。
接着,老板又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大概就是只要他们好好工作,公司就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
从老板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崔牧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和萧以宁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多一点,他打算和顾野去楼下的咖啡馆坐坐。
谭姐从后面追上去,一巴掌拍在崔牧的背上,“你给我站住!”
崔牧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顾野眼疾手快,伸手打断了他倒下的趋势。
“你们都给我过来!”
谭姐把他们两个拉到一边,表情严肃地问,“你直播那会儿怎么没戴戒指?”
“戒指尺寸不对,戴着太痛了。”崔牧从口袋里掏出戒指,递给谭姐。
谭姐比划了一下戒指和崔牧的左手无名指,发现小了一个码。她把戒指还给崔牧,“行了,我知道了。你以后注意点,在公众场合还是要戴上戒指。”
崔牧淡淡地说,“不用以后,我待会儿就要把戒指还回去。”
谭姐双手叉腰,眼神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好吧,你们都决定了,我也不说什么了。”
崔牧上前,拥抱了谭姐,在她的耳边说,“谢谢。”
目送两人离开后,谭姐转身去找造型师。她除了负责崔牧的宣传之外,还负责一个新人的艺人宣传。那位新人年后有杂志拍摄的通告,谭姐得先去了解他的造型,好发通稿。
造型师还没回到工作室。谭姐坐在旁边等着,翻看着桌子上的资料。工作室里有全公司艺人的身材尺寸数据。谭姐翻到崔牧的那一页,看到手指的尺寸。她随手拿起桌上贴有尺码标签的戒指,对比后发现,订婚戒指真的小得过分。
谭姐自然站在崔牧这一边,腹诽着萧以宁的不用心。接着,她心念一动,翻到了董既明的那一页,迅速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