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不依不饶。
“天使……好久没见到了,也不知道他们旅游到什么地方。”
林德尔想了想:“人类都已经去过月亮上了,他们应该也去过了吧。”
“林德尔先生您也会讲童话故事啊……”
对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
林德尔是和部队同期撤离的。
回程的时候搭乘的还是斯塔克的那架喷漆醒目的飞机,埃德温·贾维斯戴着头盔出现在机场,冲着林德尔欠身行礼。
“拖了这么久才结束真是出乎意料。”
林德尔和他一起并排走向飞机:“没想到战争居然会持续这么久……”
“就算是这样,美国本土那边也已经施了不少力气了。”
贾维斯意有所指:“得罪了不少人。”
霍华德本来也没少得罪人,林德尔想,不过作为军火商的立场,确实很不容易了。这段时间对林德尔来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在人类的身上格外有分量。流行的服饰换了几圈,国际局势也明暗不定,澳大利亚正被包裹在宪政危机当中,同一年里,nasa发射了第一枚带着陆器的火星探测器,据说将在一年之后登陆火星。
“据说澳大利亚的宪政危机还有cia的人插手,也不知道他们那边到底在想什么……”
贾维斯一边开飞机一边闲聊,看到林德尔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怎么,您对这些不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
林德尔说道:“前几年还能提起精神看一看,现在已经开始觉得无聊了。”
“唔……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贾维斯从善如流的转移话题:“久违地回去,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吗?”
“嗯,拔掉那么多‘钉子’,作为工作量已经很满足了。”
林德尔躺在飞机的靠背椅上,连安全带都懒得系:“接下来无限期休假好了。”
纽约的大多数故交又都变了样。
佩吉的眼角有了好几条新纹路,霍华德换了个发型,发际线明显上移了一截。林德尔盯着他锃光瓦亮的脑门看了几眼,被对方恼怒地勒令移开视线,说这是人类的正常生理过程,别看上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在围观。
也有长相上没怎么变化的,比如杜根,比如……弗瑞?
黑人不显老吗?林德尔瞪着眼睛。
“贝特霍尔德·斯腾伯格教授发明的抗老化药剂,弗瑞是第一批参与人体实验的实验个体。”
霍华德解释道:“当初不是,咳,我们抽了几管血……那些血液分离出来的有效成分被重新利用起来,做成了能让人延迟衰老的药物。”
是了,林德尔想起来,在史蒂夫正式作为士兵参与作战之前,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辗转在实验室和歌剧院的舞台上,只是他没想到那个时候留下的血样居然会在这么久之后还能发挥作用。
“你会觉得因此被冒犯吗?”
弗瑞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么问?”
林德尔反问回去。
“毕竟,杜根那次,你生了那么大的气……而且那毕竟是美国队长留下来的血样。”
“比起我的想法,你的处境才更麻烦吧。”
金发的妖精叹了口气:“以人类的精神选择漫长的寿命,会面临比你想象的要严苛得多的精神负荷,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那需要非常非常坚强的意志和灵魂。”
他看到弗瑞似乎是笑了一下,伸手来薅他的头发。这个体格壮硕的男人撇了撇嘴,说你可不要太小看人类,要知道……
“我们有无限的可能性。”
试剂的数量有限,霍华德作为公众人物兼知名企业家自然不合适,而选择了比普通人更长的生命基本上等同于放弃了自己大半的社会身份。弗瑞耸了耸肩,说他自己这烂性格本来就没什么朋友,这样反而更清静,其实挺好。
这期间神盾局招了一批新人,好多生面孔林德尔都不太认识,他胡乱地打着招呼,在没有紧急任务的时候都不打算上班,活得像是个业界的都市传说。弗瑞显然也清楚任谁在战场上度过了好几年都很难再度投身于新的工作,大手一挥打下包票,说如果人类的事情让妖精太操心的话那实在是太丢脸了。
于是,手握几年份工资的林德尔……突然变得很闲。
他在马尔代夫和夏威夷之间斟酌了一下,觉得像是人类那样瘫在沙滩上被紫外线辐射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实际上他一直不太理解人类为什么要这样主动增加罹患皮肤癌的概率——一边思考一边散步,莫名其妙地就走到了那个展览馆跟前。
三十年间,他确实一步都没有踏进去过。
展览馆的门口出售着用来当做纪念品的塑料盾牌,上面是熟悉的配色,只不过金属的钢白色换成了更适合塑料(也压低了造价)的纯白色,看样子颇受小孩子们的欢迎。
于是他走了过去,被拦在门口。
“请买票,先生。”
林德尔:“……”
他张了张嘴,突然很想说这里面一部分展品都是自己捐赠的,但考虑到自己捐赠这些东西的时候这个售票员说不定还没出生,林德尔又觉得争论这些小事毫无意义。金色长发的青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钞票,钞票很快被兑换成入场券,外加几枚面值不等的硬币。
展厅里面都是些熟悉而“落伍”的东西,比如他们曾经使用过的突击步.枪,头盔,士兵的钢白色铭牌——林德尔甚至从中找到了他自己的——以及巨幅的黑白照片。
这里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内容,林德尔扫视了一圈,在一大片憧憬的情绪当中,一点点沮丧就显得非常突兀,他顺着这股情绪转动视野,一个大概有他自己腰那么高的孩子垂头丧气地站在玻璃展柜面前,盯着一只军用水壶发愣。
那好像是巴基的东西……士兵的个人物品都是制式的,搁在一起谁也分不出谁。
“怎么了?”
他难得提起兴致,敲敲对方的肩膀。
“我本来打算买纪念品,结果没带够钱。”
少年的理由非常朴素寻常,“就差一点点,就可以买一面美国队长的盾了。”
“……门口那个塑料盾?”
林德尔问,不论从做工还是配色都透出一股廉价的气息,在他眼里很明显是用来骗小孩的玩具。
“你怎么能这么说!”
对方鼓起脸来:“那可是,那可是——”
林德尔没给对方继续“可是”下去的机会。
“我兜里不想装硬币,你看这些够不够?”
他把硬币一股脑塞进对方的手里,后者略微清点了一下,压抑着嗓音,发出了一声欢呼。
“感谢您,先生!”
那孩子说道:“我叫菲利普·科尔森……我最崇拜美国队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代角色逐渐上线。
而且黑人真的不显老。弗瑞的演员都快八十了……
↑更正一下,他48年出生的,今年72,说快八十了不太准确,但七十多岁是肯定的
第47章
科尔森一步三蹦地离开了, 林德尔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失去了在这里继续逗留的念头。
第二天,他去了一家医院。
病房里接着心率检测仪, 曾经生龙活虎的斯拉夫人被包裹在病号服里, 整个人瘦脱了形。对方在听到门响声之后努力抬起头看了看,在辨认出林德尔以后,整个人眼睛里都爆发出光彩。
他:“乌拉!”
林德尔:“…………”
林德尔把探病用的果篮放在桌子上, 慢吞吞道:“他们说,你喝太多酒了。”
“嗐,他们总是找些不重要的理由。”
鼻梁高耸的男人笑了笑:“是我年纪太老啦,人类总会衰老的。”
在林德尔看不见的地方,肿瘤正在这具身体的内部缓慢滋生。据说这种疾病的发病都是概率, 有人身体很健康却突然罹患癌症, 也有人年纪轻轻就躺在病房里,即便生活规律饮食注意, 在疾病面前仍旧不堪一击。
“治疗的费用足够吗?”
林德尔问:“我这里还有一些钱——应该还比较充裕……听说有一种叫做放射疗法的治疗手段,挺费钱的。”
“我买了保险,而且本身也有积蓄。”
对方摇摇头:“花钱也买不了命。”
他看上去明明气息奄奄, 却又显得中气十足。
“毕竟都已经三十年过去了……你看, 你还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 连一条皱纹都没长, 实在是太让人妒忌了。”
咆哮突击队曾经的成员从病床上挣扎着坐起来, 林德尔连忙去扶那条手臂, 皮肤之下能够感受到虬结的血管:“你能来, 那今天是个好日子,该撮一口伏特加……”
林德尔用一根手指就按住了病号服:“……你想都别想。”
“无聊,你以前只会什么都不说就看着我去喝酒, 三十年的时间也让你变得无聊了。”
浑浊的眼睛注视着林德尔,就像注视着呼啸而过的时间一样,他大声控诉:“你以前都不肯搭理我们。”
“……或许我应该道歉?”
“不该,你最好到现在也保持着那种无动于衷。”
斯拉夫人唠唠叨叨,秃噜秃噜,英语里夹着俄语:“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现在也不太信东正教,等我死了以后,你还会吞噬人类的灵魂吗?”
“把朋友吃掉怎么想也不对吧。”
“啊,我的荣幸,从不正眼看人的家伙居然都能说出朋友这个词了。”
他们沉默了一小会儿,林德尔突然想起来自己还能用如尼文做出镇痛的法阵,从病床上一路写到对方的手腕上,又觉得这具身体已经太过衰弱,甚至不敢流通进去太多的魔力。这点实在让人奇怪,毕竟当初这家伙可是他们中负责火力覆盖的那一个,无论是加特.林还是迫击.炮都用得非常顺畅,什么重用什么,个人风格非常之斯拉夫。
玻璃瓶里名称复杂的液体正一点一点注射进他的静脉,林德尔不认得那个单词,只看懂了后半截的词根是什么什么西林。对方观察到了他的视线,努力露出轻松的笑容,说没关系,人都会老的。
他伸出另一只手握住林德尔的手,问他你最近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有趣的人?
“有个叫科尔森的小孩子,缺钱买纪念品,我就帮忙添上了一点点。”
林德尔说道,但这好像也没什么有趣的地方。
可对方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于是林德尔又多说了一些,比如神盾局里来了几个一见他就紧张的新人,还要强行装作镇定的模样,殊不知以他的情绪感知能力,这点小心思根本没处藏。
“啊对了还有,听说霍华德生了个小孩。”
“孤雄生殖或者人造子宫技术已经实现了吗??”
病床上的人显得非常震惊。
“……为什么你的第一反应不是他结婚了呢。”
林德尔捂脸,这一次他错过了孩子的出生,那个时候他还顶着各种各样的身份在越南的丛林里来回穿梭,在各种各样的情绪浪潮当中锚定自身就很困难,更别说关注什么别的事。
“说起来,你有没有喝酒不伤身体的手段?或者单纯让人尝到酒味儿的办法?”
“……没有那种办法。”
“唉……那你唱首歌吧。”
“你想听什么?”
林德尔想了想:“带有魔力的那种可能没办法,你现在的情况,强行激发生命力来填补身体的损伤,甚至有可能会产生副作用……”
“你理解错了,不是妖精的歌,是更普通一点的那种人类的歌。”
于是林德尔回忆着最近听过的曲目唱了起来,不带唱词,只有旋律,他对声带和喉管的控制非常精确,音准精准得像是某种特殊乐器,从来不会跑调。
……是德沃夏克的《自新世界》当中,最著名的一段。
“我最近很有空,之后应该会经常来。”
林德尔说:“如果想听别的,我也可以学。”
“哈哈,那真是我的荣幸,不知道某些家伙们得有多羡慕呢。”
重新阖上病房门的时候,有护士好奇地问林德尔他是不是病房里病人的孩子,后者摇摇头,却也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什么更加值得信服的关系。
“我们是朋友。”
最终,他说道:“认识有些年头了。”
*
神盾局的工作包罗万象,五花八门,涉及的相关部门也包含了科研岗位和强袭部队等各种各样的门类,林德尔算是那种和神秘事项挂钩的探员,如果没有紧急情况的话,一般不会出动。
基地也有好几个,不同级别和不同专业的人往往情报难以互通,比如“弹弓基地(the slingshot)”就位于一处地理位置接近赤道的人工岛上,倚靠地球自转带来的线速度,会更方便向太空当中部署卫星和各类探测器。
纯粹适用于研究领域的基地林德尔有所耳闻,但目前还从来没去过——他本人对这种地方也欠缺好奇心,据说弗瑞下一步是打算考虑盖所用于特工培养的学校,但这个计划目前还尚未开始招标,仅限于自己的设想当中。
最初的咆哮突击队只有寥寥数人,但神盾局的体量和运作范围越来越庞大,在他待在越南的这几年里膨胀得尤为迅速,甚至回来领取新的通行证权限的时候,林德尔都对证件上多出来的一大排通行区域感到陌生。
“唔,沙盒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