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据点的走廊上,红外线的感应线在妖精的眼睛里属于可视光波,用一连串的体操动作避开感应设备以后,林德尔一脚踹开大门,端着从敌人手中抢夺而来的轻机枪突入重围。
这里的地形环境复杂险要,但只要阖上眼睛,人类灵魂散发出来的恐惧味道就会形同黑暗当中的灯火一样耀眼。
“看来今天能吃个饱饭。”
吐出这样一句让人觉得意味不明的话以后,他对着强化玻璃窗抬起枪.管,目标差不多在一点五公里开外,没有瞄准镜的狙击几乎不可能成功,但……
之前汲取的力量转化成魔力,魔力又化为山间穿堂而过的风。
山风修改着子.弹的弹道,用一个复杂诡谲的角度楔入目标人物的太阳穴。对方原本躲在防御工事的掩体当中,怎么也想不到能有会拐弯的子.弹从天而降。
枪.管的尖端上着特殊合金制作的刺刀,林德尔在空中漂亮地转身,刀尖挑起一个人反身挡住了身后的子弹,半小时之后,遍布弹痕的房间里重归寂静。
金色瞳孔的妖精深深地在已经没有生命反应的房间里吸了一口气,魔力大量涌入又急剧消耗的感觉甚至令人上瘾,如果不是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约束着他的那几年,他十分怀疑自己是否会一直享受着这样的感觉。
“任务完成,半径一公里范围内没有人类的生命活动迹象。”
他打开通讯器,伴随着说话,眼睛指甲和耳朵都逐渐恢复成人类形态的模样:“可以叫直升机过来接我了。”
“不错嘛,今天的效率也特别高……辛苦了,回来休息吧。”
通讯器的另一端传来陌生的声音,林德尔懒得具体分辨到底是哪任领导:“直升机在十五分钟之后到达预定地点,你现在移动到建筑物的顶端吧。”
林德尔啪嗒一声关掉通讯器,引得几十公里开外的指挥部一阵抱怨:“他就不会在通话结束之前说一声收到或者over吗?”
“我觉得他肯接你的通话就不错了。”
一直在通讯频段里保持沉默的飞行员杜根忍不住吐槽,背景音是逐渐变大的螺旋桨声:“行动代号ICBM,转入回收阶段。”
Intercontinental Ballistic Missile,洲际导弹,一种仅仅只存在于设想当中尚未问世的未来兵器,目前被用来作为林德尔参与的作战任务代号。具体形式非常简单粗暴,就是在敌人进攻的火力网高度以外将林德尔投放下去,杀光可见范围内的所有敌人以后再重新回收。
“那家伙学不会怎样临时救治伤患和解放俘虏,没有顾及队友的习惯,而且没办法进行复杂的协同配合,想要效益最大化的话,也就只能这样了吧。”
有人小声地嘀咕着,被卡特探员瞪了一眼,瘪着嘴重新噤声。
实际上只要真的见识过他战场上的手段,就很难再将林德尔和训练营里那个寡言少语大多数时间都在打瞌睡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即便人类的眼睛无法看清楚魔力与灵魂的流动,都可以判断出来他在因为周围人的生命流逝而变得越来越神采奕奕。
林德尔抓住直升机上放下来的软梯,被一截一截拉上去。机舱里有温热的毛巾,驾驶员杜根头也不回地指了指:“擦脸,洗手,等回去以后再换衣服,未来你有一周时间休假,新的作战计划制定好了以后会有人来通知你。”
毛巾囫囵搓脸,白毛巾上很快沾上血迹和灰土。
“有新的报纸吗?107师团的战报也行。”
“陆战部队的情报都在座位上,嗐,真是一秒都不打算休息……”
杜根抱怨了一句:“另一个人的情报还不如回去看电视转播或者报纸,总之消息到处都是,等你回去以后听无线电广播也行。”
“嗯。”
林德尔点点头,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战报,靠着靠背椅闭上眼睛。
“嘿——你这就睡了?不多聊聊吗?我听说在刚杀完人以后你应该非常有精神才对……”
杜根最后放弃了沟通,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到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给这家伙身上系上安全带。
*
就像杜根所说的那样,史蒂夫·罗杰斯,或者说“美国队长”……最近相当出名。
不管是电视还是收音机里都能听到关于这个人的消息,报纸更是不吝惜用一整页的头版头条来报道相关的消息。
林德尔的临时住所里放着整齐的一摞报纸,最顶端的就是穿着星条旗配色的紧身衣手持星条旗配色盾牌的某人。
从战场上归来的金发妖精从衣柜里取出来新的作训服,旧衣服胡乱扔在地上,反正等下次回到这个房间里的时候一切都会恢复整齐——连一根头发都不剩下。
他知道有些科学家仍旧没放弃从这些细节上研究清楚妖精秘密的打算,但这绝不会有什么结果,在脱离身体失去了魔力的供应之后,无论是头发还是指甲都会逐渐消失在空气当中不复存在。
衣服有些宽阔,哪怕扎紧了袖管裤管,四肢都还在布料里面来回晃荡。这一次捣毁的据说是个很重要的据点,但九头蛇的基地在欧洲大陆上星罗棋布,饶是林德尔都不禁萌生出根本杀不完的抱怨。
而且不是每一次都像今天这么顺利——九头蛇似乎在一次次摸索着针对妖精的特殊武器,比如大功率的超声波,人耳无法听到的高频声波在他的耳朵里显得震耳欲聋,嘈杂得让人无法辨别清楚任何指令。
可以确定的是,这场战争无论是我方还是敌方都有魔术师的参与,军队当中就有传言,盟军的飞机曾经被特殊手段击落,说不定是妖精的手笔。
“林德尔?”
房间外传来敲门声:“你接下来有假期对吧?正好我要回去,可以捎带你一起。”
“纽约?”
林德尔去开门。
“布鲁克林,我的司机直接给你送到位。”
斯塔克挑眉:“想来你也不会想要去别的什么地方了。”
“……”
结果林德尔仰起脸看了他半天,让霍华德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后脑勺:“怎么了?这次想去别的地方?”
“不是。”
对方说道:“谢谢。”
“噢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霍华德·斯塔克夸张地抱着手臂:“你从谁那儿学的?”
他探头看了看房间里翻开一半的报纸——金发的青年对着镜头露出微笑,那是征兵广告的扉页。
“感谢你们。”
第13章
虽然总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但相处得久了以后,就会觉得霍华德这人还不错——明明是个工程师还特地考了飞行执照,而且自己独享一条从战区往返美国的航线。
顺风飞机除了带上林德尔以外还有卡特女士,后者手里抱着一厚摞的文件,正在一张一张认真翻看。
“军队的生活感觉怎么样?”
她问道:“你最近几次的任务都完成得不错。”
“魔力充足了不少。”
林德尔活动着手肘,从战场上汲取的力量能让他偶尔像是亚茨拉斐尔一样出去享受一顿相对丰盛的晚餐——哪怕他对人类食物还是提不起什么热衷。
战争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就连身高都没有因此增长哪怕一厘米,霍华德曾经很好奇是不是因为魔力的汲取仍旧不足,但林德尔否定了这个猜测。
“我们这类妖精的‘蜕变’和魔力摄入量无关,也和经历过的时间关系不大。”
他解释道:“一切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发生。”
就像是毛毛虫在合适的时候化成蝴蝶,雏鸟褪去绒毛,生出足够支撑自己飞翔在天空当中的翎羽。
佩吉打量着正贴在窗户上向外张望的少年,对方毫无疑问,是军队手中一杆好用的尖刀。
“下次我们打算考虑让你去驰援陆战部队,说不定会碰到107师团……你觉得怎么样?”
“都可以。”
对方的态度却没有多热切:“像现在这样也没关系。”
佩吉不禁想到一些部队当中的传闻——死亡的收割者,靠汲取亡者的恐惧而生的战场死神,或者别的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本质上人类会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惧,就像是过去人类将不可知的生物奉为神明一样。
“不用在意他们说的话。”
她伸手摸了摸柔软的金色头发,其实只要得到了信赖之后,就会觉得妖精的思维模式比人类还要简单粗暴得多:“你是盟军的一员,其实我们考虑过等战争结束之后仍旧聘请你来为我们工作——和现在一样,尽可能地满足你的需求条件。”
虽然没要求过薪水,但是林德尔被配置了一套特殊的个人身份,每次行动都有一笔不菲的进项。卡特还帮他争取了在美国境内的各项公民权限,趁着战时的身份统计不够完善,居然还真以林德尔·霍恩海姆的身份开出了一个银行账户。
“之后人类还会如此大范围地杀死彼此吗?”
林德尔有些不解:“这样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很难向你详细地解释这个,先生,但我们就是在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而战。”
佩吉说道。
这确实有些难以理解,林德尔想,不过人类的争端本质上和他也没多大关系。飞机放下起落架,很快滑行在跑道上,斯塔克摘下驾驶员头盔,夸张地向两位乘客行了个礼:“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乘坐斯塔克国际航班。”
“一般不都是雇飞行员吗……也就只有你总是亲自开。”
佩吉挑了挑眉毛:“下次见,斯塔克先生。”
“哎,不顺便去吃一顿吗……好吧。”
霍华德·斯塔克转过身来,低下头看着比他矮一大截的林德尔:“我先送你回去,还有刚刚的画面,你就当没看到。”
“删除记忆的过程非常复杂,一般来说,我不愿意对自己的大脑实施这种手段……好吧,我没看到。”
金发少年从善如流:“送我回布鲁克林。”
*
史蒂夫今天的演出结束得还算顺利。
虽然对着摄像头和一大群尖叫的观众,夹在一大群穿着高开叉蓬蓬裙的女舞蹈演员中间跳舞是一件非常让人为难的事,但倘若这样做真的有用处的话,他也不是完全拉不下脸。
但演出过后喜迎一大群人的暗示、调侃、邀约和所有他不擅长的事情就另当别论。
金发的大块头有些头痛地拨开人群,意外地在演出舞台的后台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林德尔?!”
也不算太熟悉……毕竟他看上去矮小又未成年,已经被等待参加下一场表演的舞蹈演员们带着怜爱的表情套上了假发和花环。
史蒂夫:“……”
以他对林德尔的了解,对方大概忍耐得相当辛苦。
他囫囵着给红白蓝配色的紧身衣外面套上夹克和长裤,紧接着动手帮林德尔把那些假发套和挂在身上的各类装饰都扒拉下来,妖精少年果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从凳子上跳下来活动四肢。
“这是你弟弟吗?”
有演员抛了个媚眼:“他真可爱。”
“我是盟军的士兵。”
林德尔皱着脸,用审视的眼神看向那个女演员:“隶属于对九头蛇的突击特战部队。”
“好的,小士兵。”
咖啡色大波浪发的女演员吧嗒一声亲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一个完整的口红印儿,再抬着眼睛去看史蒂夫:“你弟弟真可爱。”
林德尔:“……”
直到走在回去的路上,他都在用力用袖子磨蹭自己的脸。
“还有没有了?”
林德尔侧着头问。
“没了没了,别蹭了。”
史蒂夫忍俊不禁:“就那点口红而已。”
从战场上归来的老兵身上往往都有着久经沙场的戾气,但看来这个经验在妖精的身上并不适用,林德尔在刻意收敛气势的时候,甚至会被当做是普通少年任人揉圆搓扁——虽然本人很不情愿。
“好不容易回一趟纽约,前线的情况怎样?我猜你口中会有些别人不知道的第一手资料。”
史蒂夫摆出轻松愉快的语气:“要不要去喝杯咖啡或者看场电影?”
“我所在的‘前线’和多数部队不太一样,大多数都在山岳掩体当中,还有一小部分在底下。”
林德尔先是认真回答完对方的提问,再转而反问过去:“为什么是电影和咖啡?你以前不会提到这些。”
“嗯……最近咨询了一些人。”
史蒂夫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了起来:“他们说如果想要邀请……嗯……最好尝试类似的地方……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换成别的。”
“含含糊糊地在说什么。”
林德尔抱怨道:“而且我哪里像你弟弟,最近这么说的人频率越来越高了。”
“反正你又不会真的在意那些人说什么。”
“那你在意吗?”
林德尔反问。
“我……”
时间就像是一台差速离心机,史蒂夫想,这是他在实验室里认识的新设备,他们就是同一管被塞进离心机里的血液,最终会被分离成不同的成分。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成为你的战友。”
他笑了笑,最终选择了一个不会出错的回答。
——妖精具备和人类同等程度的知性,有的甚至还要更高过,但除此之外,哪里都不相同。
在踏上飞机之前,一位印第安裔的年轻飞行员曾经如此告知过他,对方自称是个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