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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放鸽子 字数:4904 更新:2022-01-07 17:33:18

身也称不上甚么机密:“嬴子婴也。”

  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却在韩信心里倏然劈开了一道雷。

  前秦王子婴?!

  “奉先这是……”韩信恍然出神,愣在远处半天不动,末了喃喃道:“身具庆卿之才啊!”

  庆卿,即荆轲。

  先前他只靠眼力判断,拥有这健美体魄的吕布实力应是不错。

  现得知对方竟能孤身深入秦宫、视汉军守卫如无物,摘来嬴子婴的人头还全身而退,堪称勇谋兼具,不由对他重又刮目相看了。

  吕布打了个哈哈,就想要把这话题糊弄过去。

  先是孤军镇守虎牢关一场战三将、后是八百轻骑破十万黑山军,有过这两场连他都累得够呛的艰难战役垫着,他真心不认为宰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前秦王能有多了不得。

  而且他骨子里桀骜不驯,孤傲得很,也不乐意有甚么‘庆卿’之才——若是荆轲刺秦成了也就罢了,刺秦未成,还被人斩了,实在运气不佳。

  思及此处,吕布不由得摸了摸此时完好无损的脖颈,隐隐回忆起被人生生缢死的痛苦。

  见吕布无意多说深入秦宫之事,韩信却更忍不住佩服他这份谦逊沉稳。

  “前王子婴与将军一族血仇累累,奉先提他头颅来奔,难怪有十足底气。”这才连项羽正值心情恶劣也不在乎。

  闻言,吕布一脸傲然地抬了抬下颌,并未多作谦词。

  不错,他同样以自身武力为傲,这也正是他敢孤身辗转于汉军楚军主营的底气。

  要是正面干一场的话,他或是真不敌西楚霸王的。

  可若他只是一心逃跑的话,靠个出其不意,这帐中怕还是真没人能拦得住他。

  当然,话不能这么讲。

  “若真不慎触怒项将军,要命人将布烹了,”吕布一本正经地信口开河:“布还需提醒一句。”

  韩信一挑眉,耐心等他下文。

  “布之大,一釜炖不下,”吕布懒洋洋地一笑,痞气十足:“需备口大的。”

第6章

  还能拿这打趣的吕布,自是不会被烹的。

  倒是此时的项伯,焦虑如被烹了一般,在自己帐中满头大汗地不住踱步。

  ——饶是范增有意隐瞒,这楚军中骤然有所动议,是不可能不去惊动身为左尹的项伯的。

  他实在想不明白,范增老儿究竟趁自己在营场忙碌的这下半个白日里,对项羽进了什么谗言。竟让早上还被他劝动的人,转瞬又改了主意!

  项伯的心情被迫跟着大起大落,脸色实在难看。

  方才在帐中不是没看出项羽脸色不好,其实并不敢多劝,然他只是试着问了几句缘由,项羽便怒而翻脸,字字铿锵表示心意已决。

  比起他几天前初次做这决定时的草率,这回他的的确确要认真得多:不仅将各部将军召来,紧急开完了一场军机会议,还做好了基本的战术部署,只等二日之后,便对关内汉军用兵。

  项伯登时大惊失色,绞尽脑汁地正想以‘出尔反尔,何以立信’等借口再去阻拦,项羽却只板着脸,将他客气地打发回去了。

  从未遭过这等对待,项伯顿感惊疑不定,更不敢强留。

  项羽根本未曾怀疑素与他亲厚的小叔父已同汉军勾结,只将心比心,自己在察觉遭到老奸巨猾的刘邦愚弄后暴跳如雷,同样的羞辱,就不必叫小叔父再经历一次了。

  连这次出征,他都是专挑了项伯不在的空档进行的军议,省得察觉受骗真相的叔父受损。

  他素来不会作戏,既不想说,又不愿瞒骗,索性便板着脸含糊几句,将人直接打发走了。

  殊不知这一含混,反而让做贼心虚的项伯惊跳不已。

  若非他了对项羽了解颇深,都快要以为侄子是发现了他与刘邦那日夜谈定下的儿女亲事、以及他在这其中的微妙立场了。

  既然眼下他还算安全,只不知为何被排除在这场战事之外,那他首先当做的,还再访张良,将这紧急状况告知。

  项伯为刘邦即将面临的危险,几乎是操碎了心。他原想着亲自去一趟,但为防范增那老匹夫暗中派人盯着、导致节外生枝,索性只遣了心腹一人,连夜过关去旧秦宫。

  刘邦这会儿正与张良面对面地坐着,针对明日那场凶险的鸿门宴的应对细节反复进行推演,却不想惊闻此噩耗。

  “此话当真!”

  刘邦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来到那秘使前,顾不得仪表,紧攥着对方肩头反复问询道:“项羽当真将于二日后以大军破关?!”

  “绝无虚言。”

  项伯所派的心腹亦是紧张万分,把项伯反复叮咛的话复述一遍后,不敢多加逗留,匆匆离去了。

  饶是刘邦有意将他留下,多问楚军动态上的细节,却因项伯也被瞒得死死的,所得信息极为有限。

  因而饶是他巧舌如簧,又肯舍下架子,却除了‘楚军将于二日后开拔入关’这要命的噩耗外,其他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完了,完了。”

  原本一场鸿门宴,就已叫刘邦心绪紧绷,忧愁不已,结果这宴固然不必赴了,却是一场更要命的灭顶之灾!

  纵使刘邦一向性情坚韧,这会儿也生出一股‘天要亡我’的悲愤,尤其那以为盘算尽中、逃过一劫的侥幸与得意还未散去,就途逢大变,实在叫他灰心丧气不已。

  他倒在榻上,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着,对这消息同样感到始料未及的张良则已冷静下来,陷入了沉思。

  ——疏漏究竟出在何处?

  张良头个怀疑的对象,便是立场理应更为亲楚、偏偏对他们更为亲厚的项伯。

  凡事反常即有妖,难道项伯并非是公私不分、为‘义’卖主告密的愚蠢,而是范增所行的反间?为的是骗取刘邦信任,赴这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好一举秦王,歼灭汉军势力。

  众所周知,范增与项伯不合,但若那只是假象……

  张良微微摇头,很快自己否决了这一猜测。

  若项伯那晚的急迫与坦诚,真是口蜜腹剑者所演出来的话,未免也太过惊人了。

  最重要的是,项羽若铁了心要对刘邦下手,以他贯来做派,多会选择堂堂正正地与之开战,光明正大地一决雌雄。

  双方实力本就悬殊,又有现成借口——汉军把手函谷关不让楚军入,楚军大可以此为由,向他们发起征讨。

  楚军要灭杀汉军,实在是轻而易举。

  何必多此一举,驱使堂堂楚国左尹亲自出动,孤身赴汉营?

  哪怕是非对错双方各执一词,贸然歼灭盟友,大义上难免惹人诟病。

  但在诸侯分封在即、少刘邦即能少一人裂土封王的情况下,诸侯也只会乐见其成地作壁上观,而非口诛笔伐。

  至于项羽其人,不久前才做出坑杀二十万前秦卒的暴行,哪似会在意口碑风评的。

  将整件事反反复复地想了好几回,张良隐约察觉出,应是刘邦画蛇添足出的那件血衣所坏的事。

  然而嬴子婴遭刺杀割首之事发突然,项伯上门告密亦是不期而至,临时想到的应对之策,疏漏何止一处,叫一直忌惮他们的范增洞察也不足为奇。

  不论如何,追思旧事已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要如何应对二天后的楚军压制。

  刘邦神色惶惶,如丧考妣,在他想来,此事简直与死局无异。

  在利令智昏的那阵子过去后,他在张良这几天的提醒下越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所做之事,究竟多么愚蠢:十万汉军,怎能与四十万骁勇善战、由项羽所带领的楚军抗衡?更别提还有诸侯军虎视眈眈。

  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趁着楚军尚未反应过来,将这秦宫中投降的旧秦禁军与汉军精锐进行替换,然后带上那几万精锐兵,快往巴郡蜀郡的方向逃。

  仗着巴蜀地区的天险,外头追兵难入,项羽应也不稀罕深入腹地,那他尚可凭数万精兵割据自守。

  只是外人难入,自己也难出。

  这么一来,无异于将自己困守于前秦后院,再难有进取之途,更别说去实现他心里的宏图霸业了。

  不过片刻功夫,刘邦已清醒地做出了只留心腹精兵,抛下其他人跑路的决定。

  张良听他这么说后,沉默一阵,忽道:“待计穷之时,退居巴蜀,确不失为一条上佳后路。”

  他目光雪亮,自然清楚仅靠汉军一支,是断无可能与雄震天下、一呼百应的项羽抗衡的。

  眼下要争取的,就是讨好项羽,好在之后分封中得到一块位置不算太坏的封地,才好积蓄实力,发展盟友,徐徐图之。

  刘邦眼前倏然一亮。

  他哪里听不出来张良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说汉军还有一线生机!

  “劳请先生教我!”

  情况紧急,张良自不会卖什么关子,而是将计划全盘托出,让刘邦立即着手去做两件事。

  一是派使者紧急前往楚国都城彭城,将因非要履行‘先入关者为王’的约定、而被项羽刻意忽略冷落的楚王心护送来此。

  二是派使者去楚营周旋,不计一切代价,务必将开函谷关、令楚军通行之日,拖延到楚王心抵达为止。

  项氏亲自拥立的楚王,到头来因熊心不愿为傀儡,而渐渐反噬项氏,才有了刘邦的崛起之机。

  楚王心为保有权力,便必须要牵制势头炽盛、实力如日中天的项羽,纵观天下诸侯,最得用的人选,莫过于刘邦了。

  楚王心必将不计代价地约束项羽,保住汉军,这点毋庸置疑。

  刘邦自也明白这点,一边对张良千恩万谢,一边火急火燎地召来心腹部下,将这两件要紧事给吩咐下去了。

  计策得以执行,张良心中却始终不安。

  他仓促制定的计策所含的变数,实在太多了。

  最难以把握的,便是楚王心对项羽所剩的约束力、或是项羽的忍耐力……到底还剩多少。

  倘若项羽被逼急了,不管不顾,哪怕公然违抗楚王心,也要铲除汉军的话,那他们确确实实就只有带上残部,狼狈逃往巴蜀了。

  这时的吕布哪里知晓,他为取个投名状的横插一脚,竟成了投入湖心的一刻巨石,彻底搅乱了多人的布局,掀起了万千波澜。

  等他在军帐里那临时的铺位上舒服地睡了一觉,铆足精神,就只等刘邦上门的鸿门宴来到时,才愕然得知,这场原定新丰鸿门的宴席竟已取消了!

  “岂有此理!!!”一切准备就绪、磨剑霍霍的吕布惊闻噩耗,猛然瞪大双眼,骤然站起,短剑也‘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然而他这会儿哪还有心思管那柄小破剑,整个脑袋都快被难以置信给炸开了!

  “这贼老天!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

  吕布猛力跺脚,愤怒吼道。

  ——到底是那大耳刘的奸诈祖先太言而无信,还是太史公欺他?究竟是哪个天杀的混账玩意儿,竟丧良心地把这事儿给整没了!

  他娘哦,这下可咋整!

  全然不知自己便是那‘丧天良的混账玩意儿’的吕布实在太过悲愤,激动异常地踱来踱去,满嘴都是‘绝无可能’‘天杀的某某欺我’。

  刚还好端端的人,一听这本无甚干系的事后,便露出这么一副六神无主、生无可恋的绝望模样,直让告知他此事的韩信都看得一愣一愣的,满心不解。

  “……项将军待下慷慨,虽暂未定下对贤弟的赏赐,”韩信不知所措地站了会儿,想起吕布那晚与他一道用饭时不掩挑剔嫌弃饭食粗糙的模样,以为明白了症结所在,于是略想了想后,设法安慰道:“区区酒肉,你只需开口,定不会少。”

  何况在他看来,哪怕按时召开宴席款待刘邦,以吕布的尚未明晰的身份,也不见得得以留在宴上。

  吕布一脸麻木,仰天长啸一声,彻底倒地不动了。

  ——他惦记的是个屁的鸿门宴上的酒肉!分明是那颗姓刘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吕布:我骂我自己,顺便失去梦想。

第7章

  吕布还在为无端取消的鸿门宴怏怏不乐,茫然地想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时,忽得项羽的传召。

  整整一天过去后,项羽终归没忘了给楚军决策带来大转折的这位有功壮士,等一腾出手,即将他唤了过来。

  吕布在韩信带领下再次来到主帐,刚一入内,便看到里头不止项羽一人: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一瞅着七老八十、风烛残年的老头儿,以及一不惑岁数上下的将领扮相的人。

  二人坐席虽近,眉宇间却都氤氲着几分愠怒,应是才争执过、关系不睦。

  吕布的那对招子,慢吞吞地转了一圈。

  凭前者这把老骨头还能呆在兵营的,除亚父范增外不做他想;而后者……旁的不好说,眉头则与主位上的项羽有几分神似,他便猜是项伯了。

  这二人身份,确如吕布所猜想的那般,确为范增与项伯。

  刘邦为争取时间,为自己谋取生路,一天里先后派出使者三人,皆携厚礼,奋力对项羽进行解释。

  项伯虽不知刘邦还藏有搬来怀王心的后招,却也知事态严峻,倾力为其周旋;范增哪里愿见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识出刘邦奸诈嘴脸的项羽再入迷局,自是全力阻止;于是每当汉军使者前来,便是一场二人间的唇枪舌战、针锋相对,叫项羽烦不胜烦。

  在项羽看来,一方是忠心耿耿的谋士,一方是至信至亲的小叔父,二人平日皆为楚军谋划倾尽所有,未藏私心,却不知何故偏偏与彼此过不去。

  他本就不善言辞,更别说居中调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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