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妟一叹,“江澄说,这门亲事是金夫人上门求聘,金子轩自己答应的。金子轩为人如何,你应当了解。他虽一身金氏世家弟子的毛病,但不算什么坏人。尤其他素来自我,非是听从父母命之辈。若是如此,当初便不会执意要悔婚了。
因此,你倒也不用担心他此举不安好心。既是他点了头,便不会再如以往那般对待江姑娘,更不会把金光善的死迁怒在江姑娘身上。”
若真迁怒,以金子轩的骄傲,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他便是有万般不好,也不会故意求娶来泄杀父之仇的怨恨。
魏婴也明白这点,却依旧不安心。
“阿婴,你既这般担心江姑娘,便更该抓紧时间好好修炼。待得你学有所成,回归中原,不必再惧任何人,反让天下人畏惧之时,又何须再在意一个金子轩?若他胆敢对江姑娘有半点不好,你直接杀上金陵台便是。
阿婴,万事非是逞强好胜,冲动鲁莽可解决的。你要明白问题的根本在哪里?你仔细想想,若江姑娘不愿,这门婚事可能成?既是江姑娘愿意,你去搅局岂非里外不是人?
我知你对江姑娘感情非同一般。但你得知道,你和江澄将来能达到什么高度,才是江姑娘在金子轩乃至在整个金家占据什么地位的资本!”
魏婴一怔,忽而想起自入瀛洲这大半年来,兄长时常教导他,凡事多思多想,行动前问问自己,是否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譬如当日救温情温宁以及温氏族人,若以他的性子,这些人或可得救,却搭上了自己的名誉,还引来仙门百家的攻讦。可兄长却有办法,直接怼得他们哑口无言,不仅叫他如愿以偿,还占据了正道仁义。
这便是区别。
魏婴略一思忖,到底被魏妟说服,不再想着出瀛洲,反倒真用心修行起来。
一晃眼,时间自酷夏转到中秋。然而瀛洲因双层结界阵法之故,气候温和,对这等自然季节的变化程度并不大。
这日,魏妟正在处理宗门事务,收到温情岛外传来的讯息,江澄与蓝湛想入瀛洲看望魏婴。
魏妟应了,让阿祯出去引领他们直接去找魏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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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
魏婴躺在书案边,书本罩面,呼呼大睡。忽闻声响,腾一下坐起来,抓起笔做认真写字状!
待得来人靠近,看到是阿祯,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阿祯大哥,是你啊!”
“你以为是谁?”
魏婴呵呵笑着,摸了摸鼻子。这还用问吗?自然以为是魏妟。
阿祯哼了一声,“又偷懒!”
魏婴面色苦恼,扯着阿祯的衣角求饶,“阿祯大哥,兄长每天那么忙,这么点小事,你就不要拿去烦他了!啊?”
阿祯翻了个白眼,这是让自己别告状呢!
“阿祯大哥!”
阿祯按着被摇晃的衣摆,嘴角抽了抽,轻咳了两声,没说答应不答应,而是转移了话题,“看看谁来了?”
魏婴一愣,江澄和蓝湛已来到面前。
“魏婴!”
“魏无羡!”
魏婴有一瞬间的懵逼,懵逼过后,不免格外欣喜,“江澄,蓝湛!你们怎么来了!”
蓝湛回答十分简洁,“来看你!”
江澄却是瞪了他一眼,“你都来瀛洲快一年了,你不回去,还不许我们过来啊!”
说完,看到铺满纸张的书案和案头的一堆书籍,又是一个白眼,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了解,哪里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魏大哥疼你疼得跟什么似的。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论你做什么,都纵着你。你这是犯了多大的错,居然惹得他要罚你?”
魏婴尴尬笑了笑,又摆出一张苦瓜脸说:“你说得那是以前。自打来了瀛洲,也不知道兄长是哪根筋不对,对我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动不动就罚抄书。就这小一年的时间,你看看……”
魏婴抬起两张写好的纸,“我都被逼练成双手同时书写的神技了。”
又指了指藏书阁,“喽,就这些藏书,不提楼上的,光一层的数量,都有上万本了。而且是一层比一层多,一共七层!”
用手比了个七字,整个人都颓丧起来,“幸亏不是让我全抄,否则只怕我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阿祯噗嗤笑出声,“你信不信,你再惹少主生气,少主真能让你全部抄一遍?”
魏婴浑身一颤,蓦然打了个机灵,连忙举起三根手指:“我信,我信!我都信!我发誓往后一定注意,绝不让自己落到那个地步。不过阿祯大哥,你能不能也行行好,不要每次都在旁边添油加醋了,好吗?”
瞧这语气,可以说是很怨念了。
阿祯偏头,忍俊不禁。
蓝湛见此,随时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籍,看到扉页上的书名,竟是一愣。
江澄探头一看——《灵器炼制梗要》
又抓过另一本——《鬼道傀儡之术》
再翻一本——《符篆录》
连着七八本,皆是如此,其他不用看,想来也是了。
江澄差点没把白眼贴在魏婴身上,“这些都是瀛洲收集的千余年前留存的各宗门功法典籍吧?仙门百家多少人求一本而不得,你居然还嫌弃!”
蓝湛亦是君子,未得许可,自是不会偷看。瞧见书名便将书放下了,“魏婴,魏公子是为你好!”
魏婴讪讪摸了摸鼻子。
他如何不知兄长是为他好。这些书籍都是兄长精心挑选过的。他不必全都会,只需有所了解,也可受益无穷了。偏他性子好动,随性懒散惯了,如何能坐得下来看个全乎?兄长便以罚代教。以他的资质,等他抄完,便也等于记了一遍。
兄长的用心,他是明白的。因此也不过嘴上发发牢骚,倒并不是真对兄长有什么意见。
见被拆穿了,魏婴哈哈一笑,一手揽过江澄,一手揽过蓝湛,“不说这个了!你们初来瀛洲,不如我陪你们出去逛逛!”
拉着二人走出两步,又回头看阿祯,“阿祯大哥?”
“少主说了,既然二公子有客来访,自该好好陪陪朋友。这些书,之后再抄吧!”
魏婴舒了口气,笑逐颜开,率先蹦出去,“走走走!快走!江澄,蓝湛,我跟你们说,瀛洲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
刚出藏书阁没多远,便见一孩童冲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魏婴不用看也知道,“阿苑!”
温苑笑嘻嘻的,瞧见旁边的江澄和蓝湛,松开魏婴,转身又抱住了蓝湛的大腿,还不忘扯了扯江澄的裤子,“小师叔,他们是萝卜地里长出来的哥哥吗?”
他掰着指头数,“一,二。还差一个小哥哥两个小姐姐!”
江澄一脸嫌恶的表情看向魏婴,“萝卜地里长出来的哥哥姐姐?魏无羡,你家萝卜地还长哥哥姐姐?”
魏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无奈看着温苑,“你这孩子,怎么记性这么好!都多久了还记着!”
说完,抱起温苑,“走!小师叔带你去玩!”
瀛洲仙山之称可非浪得虚名,除灵气充裕外,四时美景亦是不俗。魏婴已来了小一年,以他的性子,自是都跑遍了。如今为江澄蓝湛二人向导,自是头头是道,绘声绘色。
几人行至闹市,温苑便被一手艺人吸引。那手艺人端得一双巧手,普通的杂草也能编出各种花样来。譬如蝴蝶、蜻蜓、蚱蜢、螳螂等等。
魏婴蹲下身,一个个指着问温苑喜欢哪个,问完就站了起来,再无动作。
蓝湛不解:“为何不给他买?”
魏婴挑眉,“我有说过要给他买吗?”
“你问他喜欢哪个。”
“我就问问,问了就要买啊?”
这逻辑,蓝湛哑然。
温苑呵呵笑起来,“我知道!小师叔没钱买!”
真相被揭,魏婴狠狠瞪向温苑。温苑半点不怕他,笑得更开心了,“师尊说小师叔一有钱就偷偷去买酒喝,就把小师叔的钱全给没收了!”
魏婴伸手捂住温苑的嘴,却到底晚了一步,暗恼,“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温苑撇开魏婴的手,抱住蓝湛大腿,“哥哥有钱吗?”
蓝湛掏出铜钱递给手艺人,将温苑选的蝴蝶递给他。
温苑拿着蝴蝶开心得什么似的,“谢谢有钱哥哥!”
蓝湛抬头看向魏婴,“他是温氏族人?”
“嗯,是啊!温情温宁的侄子。”
“他唤你小师叔?”
“他以前都叫我羡哥哥的,兄长收他做了外门弟子,他便改口叫我小师叔了。哎,不对!”魏婴一拍脑袋,“叫我小师叔,居然叫你有钱哥哥?”
将温苑抓过来,指着蓝湛教他,“不是有钱哥哥,叫蓝叔叔!”
温苑抬头不解地看向魏婴,“小师叔自己说的,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叫哥哥,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叫姐姐!有钱哥哥长得好看,是哥哥!”
江澄嗤了一声,“魏无羡,他才多大,你都教了人家小孩些什么!”
魏婴也很不满,只觉得温苑今天怎么什么都和自己对着干,撇了撇嘴,再次不满地瞪了眼温苑,“该记得的不记得,不该记得的,记得那么清楚!信不信我回去让兄长把你每天的修行功课加倍!”
然而这威胁之语对温苑竟是毫无威胁之力,他躲在蓝湛身后,还笑着冲魏婴吐了吐舌头。
魏婴:……
他居然败给了一个五岁的孩子!扶额,没脸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苑真的超可爱的。我看剧的时候超喜欢他!
亲叔叔的梗什么的,真的没有人要拿去写吗?
第29章 番外(3)
几人继续往前走。两旁店铺林立,酒馆糕点,布匹绸缎,刺绣药铺,应有尽有,不一而足。
也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句:“二公子来了!快,快!收起来!”
紧接着,便瞧见一阵人员躁动。
江澄奇道:“他们怎么了?见了你跟见了恶霸一样?”
“什么恶霸!江澄,你怎么说话呢!我这么亲和可爱,怎么会是恶霸!”
江澄翻了个白眼,“那你说他们这是干嘛?”
扫了一眼,发现躁动的都是酒肆饭馆,“你该不会是没钱,专吃霸王餐了吧!”
温苑咯咯笑起来,这回魏婴早有防备,动作快了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尴尬地看着江澄蓝湛,打着哈哈,就是不答。转过身,以手挡脸,咬牙切齿,只觉得今天这面子可谓是丢大发了。
转回来,故作轻松说:“我们不谈这个,你们饿了吧?我带你们去吃饭!”
领着二人入了天下第一楼,落座后,魏婴得意说:“你别看这酒楼名字取得高调,还真不是吹,人家当得起这天下第一的名号。”
唤了小二来点了好几个招牌菜,接着道:“这家店的食材都新鲜得很,这鱼是从深海打回来的。这煲的汤用的还是灵植。不说口感一流,修士吃了既能养身又能补充灵力。”
就这熟门熟路的点菜架势,可见这小一年来没少吃。点完后,魏婴又吩咐:“再来两壶春日醉。”
提到这个,魏婴兴致更高了,转头与江澄蓝湛说:“我在中原喝过那么多酒,以为天子笑已经当属一品了,却没想到瀛洲的春日醉更胜一筹。你们一定要好好尝尝。”
哪知小二回了一句:“没有!”
魏婴怔愣,“什么没有?”
“春日醉,没有!”
魏婴指着店内其他客人桌上的酒壶说:“没有?那你告诉我,他们喝的是什么?”
小二镇定自若,“别人买,有。二公子买,没有!”
“啊?”
小二叹道:“二公子,你就别想着春日醉了。少主不许你喝酒,早在全岛传了话,别说春日醉,就是其他的酒也一样。但凡谁卖给你半滴,与你同罪。这里可是瀛洲。我若是现在给了你酒,不出半炷香时间,就能传到少主耳朵里去。这后果,我可担当不起。”
“管我喝不喝酒也就算了,还管全岛卖不卖酒,哪有这么不讲理的。”魏婴嘀咕完,同小二商量,“你放心,我不喝。这酒是给我这两位朋友准备的。”
小二没回话,脸上表情却写着“不信”二字。
魏婴指天发誓,“我真不喝!我就闻闻,闻闻,行了吧!我朋友千里迢迢,好容易来一次瀛洲,这瀛洲的独产,怎么也得见识一下!”
小二想了想,“今天有宗门修士猎了一只大蟒,怕是修行了三两百多年了,便是妖丹毁了,可这浑身血肉都是宝。我让厨房给二公子炖上?”
魏婴便知,这是怎么都不肯给酒的了,神色相当郁闷。
蓝湛瞧见这情形,与小二道:“去准备吧!”
又同魏婴说理,“无妨,我本就喝不了酒。”
江澄也说:“你以为谁都是你啊,嗜酒如命!”
待小二下去,江澄才问:“上次是不夜天灵力耗尽,需调养,不能喝酒。这回又是怎么了?”
魏婴喝茶的动作一顿,“没……没什么!”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金丹重塑的一年关键期吧?
江澄半点不信,“不论因为什么,魏大哥肯定是为了你好。你也安分点,别老想着那点口腹之欲。”
魏婴讪讪笑着:“知道了!”
蓝湛看了眼魏婴,大约猜到了几分,却也不曾点破。
虽无酒,可这美食照样吸引人。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末了,蓝湛准备结账,被魏婴拦了,江澄嗤了一声,“你不是没钱吗?”
魏婴呵呵两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