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祯默然,魏妟的过去他是知道的。魏父魏母出门夜猎,一去不回。彼时,魏婴三岁,魏妟也不过十岁。説小不算小,说大却也不大。他不知道魏父魏母去了哪里夜猎,甚至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只知道他们留下的命灯灭了。命灯寂灭,便代表人已离世。
他不是没想过去找父母,至少要为他们收拾尸骨。但天地这么大,要往何处去寻?血脉牵引术也只能感知还活着的人,对于已经死去的,那是半分作用也没有的。
魏妟虽不甘,却也只能无奈作罢。可心中难免有所遗憾。
如今既得知父母出事之地,怎会无动于衷?以往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却不去收敛骨骇,岂非枉为人子吗?
阿祯叹道:“那二公子那边……”
话未说话,魏妟摇头打断,“先别告诉他!”
“不告诉他?他不一起去吗?若这信上说的是真的,老爷夫人也是二公子的生父生母,这收敛骨骇入葬之事,他怎能不到场?”
魏妟转头看向他,“阿祯,你不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吗?”
阿祯微愣,敛眉低下头,看了看那封信,很普通的信封,也是很普通的信纸,看不出什么别的来,但这是因为如此,让事件更加诡异了。
“是很蹊跷。这信绝不会出自瀛洲,那么便只能是中原。可若是中原人士,既叫得出老爷夫人的名号,更知道他们身死之处,那么这些年来,二公子就生活在云梦,为什么不告诉他?二公子的身世可不是什么秘密。江家更是从来没隐瞒过二公子生父生母是谁。
既这十几年都不告诉二公子,如今突然写来这么一封信,也独独是给少主的。信封与信内对二公子只字未提。岂不更奇怪?这一切仿佛就是明摆着冲着少主来的。若是如此,怕是会有危险。”
魏妟点头,“便是如此,我才不能让阿婴冒险。”
“既然二公子不能去冒险,少主自然也不能去。没道理明知是个局,还往里跳的!”
魏妟轻笑,“这人很聪明,他抓住了我的弱点。”
魏妟的弱点,除魏婴外,便只有父母了。父母故去,这弱点本该只剩了魏婴。可偏偏对方连死人都能拿来做文章。还真是个人才!
阿祯皱眉,“我去!我去探探根底,查清楚老爷夫人的骸骨是不是在端山。”
魏妟眼中笑意更甚,“阿祯,你如此作态,可是紧张过头了。”
他轻轻抽出阿祯手中的信,“你这是有多瞧不起我呢!”
阿祯怔愣。
魏妟语气中透着自信,“非是我自大,就目前这中原仙门的实力,可有人会是我的对手?”
阿祯恍然,忽而有些明白了魏妟的意思。
“便是局又如何?我还怕了他不成?难道你觉得,以我的修为本事,不能全身而退吗?说实话,不论这局做成什么样,我都未曾放在眼里。
生气是因为此人竟用我已故父母来做筏子。不让阿婴前往,是因为阿婴的净心诀刚巧在第二重突破至第三重的关键时刻。我不想有人借助怨气在阿婴身上做文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既是局,我去便可,阿婴倒是不必了。
倘或信上所说为假,不必阿婴也跟着白跑一趟,叫他失望。倘或父母尸骨真在那里,我自会妥善收敛带回来,再与阿婴商议入葬之事。”
阿祯见其主意已定,想想,以魏妟的能力,他的担忧确实有些过头了。大约这便是关心则乱。何况魏妟并非不顾自身安危逞能之人,他心中自有算计。如此,便不再反对。
二人议定不到半刻钟,魏婴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兄长!”
“什么事这么高兴?”
“兰陵金氏发来邀约,请仙门百家齐聚金陵台。”
魏妟微愣,“去金陵台?”
魏婴撇了撇嘴,“这不是金宗主当上仙督了吗?以金氏的一贯作风,怎么可能不大肆铺张庆贺一场。这种事要说也没什么好去的,不过走个过场,给个面子而已。但这回的请帖上说了,可不只是庆贺,还有围猎呢!”
魏婴屁股挪了挪,来了几分兴致,“这围猎倒还算有几分意思。兄长还没见识过中原仙门百家的围猎赛吧。以往怎么样我不管,但这回,我偏要拿个第一,煞煞他们金氏的威风。哼!本来就嚣张,这下当了仙督岂不是更嚣张了。
那金夫人还额外给师姐下帖子,邀师姐前去。还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呢!师姐居然答应了,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对金子轩根本没死心。”
说到这里,魏婴很是气闷,也很是怨念。
魏妟含笑听完,见他这副模样,忍俊不禁,“想做什么便去做就是,我们阿婴若要夺冠,那怕是没别人什么事了!”
听了这话,魏婴又高兴起来,“那是自然!兄长,你可也要下场试试?”
魏妟摇头。
这几个月,魏婴也了解了些他的性子,本来就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想过魏妟会出手,只说:“那兄长便为我摇旗助威好了。”
魏妟再次摇头,“我的意思是,这回我不随你去。”
魏婴一愣,“啊?”
“我也要出去一趟。”
“兄长要去哪里?”魏婴好不失望,脸上的笑容都没了,反带了几分哀怨,他目光一瞥,无意间正巧看到了放在茶几上,魏妟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信件,封上正是“魏妟亲启”四字。
魏婴恍惚想起什么来,“听下面的弟子说,有人送信给兄长,是何人?”
他脑袋偏了偏,魏妟不慌不忙,拿起信塞入信封中交给阿祯收好,一指往魏婴额头一戳,“偷看他人私信,可非君子所为。”
魏婴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有些好奇,也没想着要看!兄长,你当真不同我一起去吗?”
“嗯!你也瞧见了。友人写信邀约,我已答应,怎能失约?”
“友人?”魏婴那眼神明显不太相信,“兄长在中原的友人?”
魏妟笑起来,“怎么,我在中原不能有朋友吗?”
“那倒不是,只是这几个月从未听兄长提起过。”
“你该知道,在找到你之前,我来中原已经数月,四处云游,便是为了寻你。”
“兄长的意思是,这友人是你在那几个月里认识的。”
魏妟点头,“是!可惜那会儿他有要事在身,而我也心系于你,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只能分道扬镳。如今我就要回瀛洲,下次出岛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即为朋友,总该说一声。正巧他也来信想要和我聚一聚,可不是合了我的心意?”
这么一说,魏婴也没往别处想,“还以为能请兄长看看围猎的趣事呢!”
“看趣事是假,看你大耍威风才是真吧?”
魏婴讪讪笑了笑,“哈哈,哪……哪有!”
“我虽不去,不还有江宗主和江姑娘吗?”
“那倒是!”魏婴失望之色散去,眼睛亮了起来,“还有蓝湛!蓝湛肯定是会去的。不行,我要去给蓝湛传讯,让他带几瓶天子笑给我!”
“我记得姑苏蓝氏是禁酒的。含光君乃端方君子,是蓝氏三千条家训培养出来的楷模!你让他去帮你买天子笑,要是被蓝氏的其他弟子发现,还不笑话?”
魏婴不以为意,“是他自己答应的,我可没逼他!”
“他自己答应?”
“就上回啊,从不夜天城下来,你不是不许我喝酒吗?蓝湛天天来盯着我,比江澄和师姐都勤快。我烦了,牢骚了几句。他便说,只需过了这几日,待我能喝酒了。只需我说一声,他亲自帮我买!”
魏妟没想到,竟还有这一出。
魏婴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得赶紧去给他传信才行。不然再迟上一些,怕是他都已经启程了!”
看着他欢快离开的背影,想到离开不夜天之时,蓝湛特意留给魏婴本为蓝氏子弟专属,用于内部传讯的玉佩,魏妟嘴角一勾,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可能在上午九点,也可能在晚上六点。目前还没开始写,不确定啥时候能写完。
看到有小天使的评论,说大概会出现一堆陈情令必备剧情。
哈哈哈,我想说,我不会写那么细。写起来太琐碎了。直接略过就好。
什么羡羡跟着傻子一样不管有没有金手指都会落入仙门百家的围攻。这个感觉不能算傻吧。就原著而言,他难道不知道,穷奇道一走,就是与仙门百家对立吗?只是有些事他必须做,有些人他必须救。要不然他过不了自己这关。
还有赤峰尊过于暴躁什么的。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太大感官。好的坏的感官都比较微弱。所以这个人物在我文里也会十分边缘化。没什么戏份。
至于江厌离和金子轩,虽然我也不喜欢金子轩,但也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不过在我这文里,这两人的戏份都不多。看我都写了十几章,内容过大半了。师姐也没怎么出场,更没几个字台词。金子轩更只在别人的嘴里提到过。
本文是短篇。全文字数不长。所以,我没有设计那么多支线。支线拉开了,说不定还能写写魏哥哥这边的故事,使得人物塑造更完整,也让主角并非指围绕羡羡和原剧情转,自然会更好。但目前的我没那个精力啊。运作不来。真要这么写,估计到我孩子生了都写不完。而生了孩子做月子,这中间跨度太大,断更太久,我就激情泯灭,就自然而然坑了。
这篇文是肯定会在我37周前完结的。因为虽然一般预产期算得是40周。但37周后,随时可能生产。我得早做准备。谁知道我是会提前生,还是推迟生?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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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兰陵。
魏婴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围猎,便是金氏弄得豪华些,铺张些,排场大些,都在意料之中。却没想到,金氏打一开始的箭法比试便拿温氏余孽做箭靶。
这些人,魏婴并不认识,也不晓得他们无辜不无辜。但在他看来,便是有罪,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便好。何苦这般做!
然而他一个人的气闷并没有什么用,在场的人,绝大多数甚至都不觉得这是事,也更加不觉得一群余孽、俘虏有什么人权可言。
魏婴只差当场爆发。然而如今莲花坞刚刚重建,未免江澄难做,还是忍了下来,以一招四箭连珠成功技压全场,灭了金氏的威风。
此后便是围猎。魏婴陈情一曲,就让三成的猎物自己往云梦江氏的地盘里钻,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出尽风头,却也惹来许多不满。
对于这些事,金光善虽不在场,却也从金光瑶嘴里听了个全乎。他眼角笑意盎然。
“魏无羡越是张扬,嫉妒他、不满他的人就越多,我们计划也便越顺利。”金光善放下手中的酒杯,“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吩咐过穷奇道的看守,也查到了温情的踪迹,派人跟着了。他们会想办法设计温情与魏无羡相遇,把温宁被抓的事告诉魏无羡。”
当然,他们还做了另一套准备,如果没能找到温情,或是没能及时让温情与魏无羡碰面,也自然会让温宁的消息传到魏无羡的耳朵里。只是若由温情出面,效果会更好。
金光善点头,“魏妟那边如何?”
“据下面的人回报,魏妟与其侍从阿祯,正在端山。”
端山距离金陵可有数千里。金光善松了口气,“仔细着些,事情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不能出半点差错。”
“是,父亲!这回的围猎我们花了不少心思,在给各大世家的邀请函上也有特别说明。父亲更是拿出了好几件仙门法器作为奖赏。不论是看在父亲信任仙督的面子上,还是这些法器上,各大仙门都出动了精锐弟子。这群人如今都已齐聚金陵。
只要魏无羡为温宁之事奋起,救走温氏余孽,伤我仙门看守之人,便是与仙门百家为敌。只需稍加煽动,他们便会义愤填膺。到时候父亲再出面,以仙督的名义,请仙门百家共伐魏无羡,这众仙门的力量也全都是现成,何愁大事不成?”
这话金光善爱听。想到事成后,自己便能得到阴铁,仙门之大,唯他独尊。金光善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看金光瑶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满意,“好!等事成,你便是大功一件!”
金光瑶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却连自己都不知。这笑容是高兴多一些,还是苦涩多一些。其实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事情当真会如此顺利吗?可惜就是有所担心和顾虑又如何?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唯有速战速决。而计划进展到这一步,金光善绝不会罢手,他也已经没有后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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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果然遇见了温情,得知了温宁被抓,更是直接冲进宴会厅,在众目睽睽之下质问,得了个“穷奇道”的消息后,愤然离去。
好一场大闹,还是在新任仙督的庆典之上,如此做派,偏还是为了一个温氏余孽,众仙门如何忍得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厅内吵吵嚷嚷,不得消停。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对魏无羡的攻讦。
蓝湛听得心头发紧,二话不说,起身出门,却在殿外被蓝涣叫住。